“车夫”盘算着安歌这句“不能了”的意思,揣摩问道:“可否要我把她的手给割下来?”
安歌摇头,“现在就割了她的手,太容易暴露咱们。他们不认识你,不晓得你是谁,怀疑不到我头上去,若是她的手没了,那就不好说了。”
“那姑娘您的意思?”
安歌盯着沉睡中的安诗诗。
安诗诗的头发是自幼精心呵护的,乌黑亮丽,长如垂瀑。素日里她看自己的头发看得重视,一头乌发总是高盘成鬓。
昨儿一番折腾,安诗诗的发髻早已经散了,发钗松垮垮地挂在发丝上,头发乱糟糟地垂着,却也是一副艳丽模样。
这样好且长的头发,安歌之前也有,只是它们被一场烈火烧了个精光。
早在很久之前,安歌就已经打过安诗诗这头秀发的主意了,今儿她又瞧见它们,灵光一闪,道:
“把她的头发齐耳割下来,连同她佩戴的金簪银钗一起,送到安府里去,就装作咱们是劫匪,敲他们一笔银子。”
“是。”
安歌又想了想,从腰间抽出自从遇刺过一次后,便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来,把匕首递给李建:
“现在就把她的头发割下来吧,让二黑一个人留在这儿看着她,咱们把头发送到安府去。”
李建接过匕首,刚要朝里走,安歌拉住他,指了指他的脸,李建会意,掏出一块面巾,把自己的脸给挡住,以免待会儿安诗诗醒来,被安诗诗发现自个儿的身份。
安诗诗睡得再死,有人拿刀割她的头发,她也不会毫无察觉。
再加上李建手下没轻重,他揪头发揪的用力,揪的第一下,安诗诗便痛醒了,她一声“哎呦”,接着便听见“咔嚓嚓”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
有一会儿,直到一缕青丝从李建手中落到安诗诗鼻子上,安诗诗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不受控制的“啊——!”大叫一声,整个身子便开始扭动,试图将自己的头发从李建的手中挣脱。
李建没耐性地狠狠一揪她的头发,压着嗓子恐吓道:“别动!再敢动,老子这把刀便割破你的喉咙!”
这一声喝,果然吓得安诗诗登时僵在原地,她心惊胆战地往上转着眼珠子,看见眼前的人黑衣蒙面,眼角微微露出一道疤来,眼神冷冽无情的很,一看就是在刀尖上走惯,手下惹过人命的狠角色。
安诗诗心再一颤,哑着嗓子哀求道:
“求求你了,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快住手!快住手!”
她见李建不理她,眼睛瞥向别处,看见背对着她的安歌和昨日劫自己的人,连忙哭着大喊道:
“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不要再让她割下去了!只要你们肯住手,别动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们,我保证!”
安歌怕自己被安诗诗认出,给二黑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向别处。二黑会意地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瞥一眼李建的进度,瞧见李建已经割了大半的头发了,他清清嗓子,俨然一副土匪头子的样子,问:
“什么都愿意给?”
“什么都愿意给!”安诗诗忙不迭地说,她条件反射地要点头,头一低,头皮被扯得一痛,立刻龇牙咧嘴,是要哭的样子,却又不敢哭,只能把眼泪憋回去,强挤出一抹笑容来:
“昨儿您不是要一万两银子吗?我家里有!有!您要多少,我家里就有多少,求求您了,求求您让他住手吧!再有几天,我就要大婚了,没了头发,可叫我怎么办。”
“呦呵?”二黑蹲下去,再挑起安诗诗的下巴,看向李建,故意讥笑道:
“兄弟,你看这小妞姿色如何?这样的小妞,咱们可不能便宜别人啊!”说着他看向安诗诗,啧啧两声,“爷我先让你尝尝男人的滋味如何?”
安诗诗吓得后退半步,害怕地看着二黑,也顾不得头皮的疼了,慌忙摇头,惊恐地不停说着:
“不要、不要......”
她愈是抗拒,二黑便愈是起劲,双手不停地搓动着,在安诗诗身前跃跃欲试。
麻绳绑安诗诗绑的很,她饶是穿着繁琐的衣裳,被麻绳一勒,也勒出曼妙的曲线来,二黑瞄见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咽口口水,看向李建。
李建适时割下最后一缕头发,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布袋来,把多如水藻的头发一股脑全都丢进袋子里,一同丢进去的,还有安诗诗的金银首饰。
他冷瞥二黑的同时,麻利地系好布袋,依旧是压着嗓子,冷冰冰地冲安诗诗道:
“你是死是活,就看你爹娘,愿不愿意出这一万两银子了!”说着他把布袋朝膀子上一丢,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安诗诗本是怕他的,可见到他朝外走,又看见一副色眯样的二黑,她此时竟然更想让李建留下来。
或许有李健在场,这个猥琐的男人,便不敢胡来。
李建一出门,便把布袋递给安歌,安歌打开布袋看了里面一眼,回头从窗口朝庙里面瞥,瞥见安诗诗像是一条虫似的,不停地朝后退,以避开二黑。
她本是貌美的,一头青丝被削去,长一缕、短一缕,狗啃的都不如,就连模样,也丑陋了五分。
安歌看见她现在比自己还不如的样子,心里有些快意,但不是全然快意。
安诗诗欠她的,不止是这一头青丝、还有水淹火烧之痛,在她没有悉数把欠安歌的账归还之前,安歌都不会全然快意。
她隔着窗,重咳一声,里面已经将自己的咸猪手摸到安诗诗脖颈上的人立刻停住动作,连忙从里面出去,来到安歌面前。
安诗诗暂时逃过一劫,缩在角落里,嘤嘤哭着。她不敢放声哭,生怕放声哭惹怒外面的恶人,给自己添更大的麻烦。
听见里头的哭声,安歌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头,她把二黑叫到一边,叮嘱道:
“待我们回到京都后,就会想法子把东西和信送到安府里,赎人的一万两银子,我会让他们在十月初四未时,放到平安镇西边的废旧土地庙里,那些银子我不要,你要是有本事取走,便都是你的。”
二黑心中一喜,喜乐言于色,连忙谢过安歌,安歌瞥他一眼:
“银子是个好东西,但我提醒你一句,安府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就算没有那一万两银子,我也不会亏待你,莫要为身外物搭命进去。”
“是,小的谨记。”
“十月初四他们放银子,十月初五你放人。记得机灵些。”
“是。”
安歌又朝后瞥了一眼,“我给你拿来的那些干粮足够你过活两天的,给她的饭,每天最多一个烧饼,一口水,清楚了吗?”
“小的清楚了。”
安歌点头,抬脚领着李建就要朝后走,她后了两步,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
“这几日给她些苦吃,但别做太过的事。”
这个太过的事,究竟指的是什么,安歌没有言明,她虽没有言明,但无论是李建还是二黑,心里都有一个谱。
在李健看来,方才二黑要对安诗诗做的,就属于很过的事。
他跟在安歌后头,出了城隍庙,上了为了掩人耳目,也特比准备的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不安问道:
“安姑娘,您真的放心让而黑夜一个人看着安诗诗?”
“不放心又能如何?难不成我让人绑了她过来,还能请丫鬟婆子到这荒郊野外来,尽心尽力的伺候她?”
安歌笑一声,“李建,你既然被舒志派到我身边来,给我当护卫,那我看你和大壮是一样的,有些事我也不瞒你。我和安诗诗虽是堂姐妹,但势如水火,我临走前,能叮嘱二黑那一句话,就已经是对她仁至义尽了。”
李健不是多嘴的人,他不去问安歌和安诗诗之间的恩怨,安歌便不说。俩人上了马车,安歌坐在车内,除去帷帽和面巾,闭上眼,安静养神。
昨日将安歌劫走,只是她的一时兴起。
之前她让大壮派人盯着安诗诗,直到昨儿,盯梢的人突然告诉她,安诗诗和胖夫人就在安宅不远处。
她们来自个儿家附近有啥目的,安歌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目的就对了。
安歌早有意和安诗诗清算些旧账,只因没有找到良机,昨日她身边没有带护卫和丫鬟婆子,没人保护,正是下手的好时机,于是安歌才想了个法子,让二黑架着马车出门,直接将安诗诗抓上马车,带到城外去。
虽中间有些小变故,但二黑总归是顺利地带着安诗诗到了城隍庙。
安歌双手交叉在腰部,紧紧握着,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去写那封“信”,才能让它看起来和绑架信最像,最大程度地,将自己从这件事里划出去。
她现在虽然终于对安诗诗动手了,但安丰禄还没倒,孙友志也在屹立,还不到正式和他们撕破脸的时候。
现在彻底激怒安丰禄,安歌或许吃不了亏,但绝对讨不着什么好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