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小禄的话,安歌只笑不语。
京都城里,首饰铺不计其数,金银点翠、翡翠绢花等琳琅满目。
以安诗诗的身份,若是要送她一套首饰作为贺礼,想要上得台面,最低也要是金银点翠镶玉,还要是当下最时兴的款式,最好是请京都有名的金匠特意打造一款独一无二的。
但安歌却不朝京都里那几家知名的金铺里走,她带着两个丫鬟在京都里逛了一圈,最后在一个小摊上,随意挑了一支再普通且廉价不过的簪子,配着一副银杆耳环,再花十文钱买了一个做工极其粗糙的锦盒,将东西放在锦盒中。
“小姐,您就把这个当成是贺礼送出去?”小福有些难以相信这就是安歌“精挑细选”了一天的贺礼。
这种粗糙的首饰,她们丫鬟戴还可以,寻常的小家碧玉便瞧不上眼,更何况是把它送给安诗诗那样的大户小姐。
安歌随意地把东西丢给小福,反问道:“不然呢?难道让我送她一副足金的首饰不成?她安诗诗可不配我花那个价钱。”
“就是。”小禄扁嘴附和道,“咱们能送她东西就不错了,她挑拣是她的事,反正咱们的礼数是做足了。”
东西买好了,要送到安诗诗手里,却需要迟上一日。毕竟安诗诗回府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安歌此时凑上去,怕是要让人生疑。
安府被劫走的大小姐找回来了,一万两银子也分文不少,回到了安丰禄手中,但下朝归家的安丰禄,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和胖夫人都在安诗诗的闺房里,安诗诗洗过一个热水澡,已经在床上躺着睡着了。
这几日她不好过,就连睡觉也不踏实,时不时颤抖一下。她身体瑟缩成团,偶尔还会说两句梦话,尽是“不要”、“求你了”一类的话。
安丰禄站在床边,看着安诗诗露出来的那头参差不齐的短发,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不敢大声说话,怕惊醒梦中的人,压着火气和声音,问: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胖夫人眼睛红的像是兔子,她把安丰禄拉到外室去,小声道:“她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她一直哭,我也不敢问。”
“人是怎么回来的?”
“是刘七在回京的路上发现的,据刘七说,他发现诗诗的时候,诗诗就倒在路边,若不是她身上穿的那身衣裳,刘七也不敢问。”
胖夫人边说,边抹着眼泪。
“也不知道她这几天受了多少苦,又是怎么过来的。方才她洗漱的时候,我瞧见她身上光是大大小小的鞭痕,便有十几个,红殷殷的,浑身都是淤青,那些天杀的恶贼,他们要银子就要银子了,为何还要折磨我的儿!”
“该死!”安丰禄不受控制的一拳打到柱子上,他再往内室里心疼地看了一眼,便朝外面走。
府里的下人都战战兢兢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候着。
出了安歌的闺房,安丰禄便径直去了书房,在去书房的路上,他便让人去把刘七找来。
俩人前后脚到的书房,安丰禄阴沉着脸,见到刘七,便冷声问:
“那些绑架小姐的劫匪,你可找到了?”
“清晨时发现了一个,属下本想抓个活口,但谁知一时大意,失手杀了他,其他的绑匪,属下还没有找到。”
“查!”安丰禄一拍桌子,“无论如何,都要查出绑架小姐的都是那些人,然后把他们全部抓住!”
“是!属下这就去办!”
安丰禄一挥手,刘七便会意地退出书房,赶紧去办安丰禄交给自己的差事。他离开后,安丰禄又招来两个人,让他把安诗诗已经平安回来的消息送到那些帮着一起寻找安诗诗的下落的诸位大人那儿去。
下人刚要出书房,安丰禄想了想,补充道:“二老爷那儿也派人去送个消息吧,顺便告诉他,十月初八就是诗诗的大婚之日,让他那日打扮得光鲜亮丽些,大早来我府上。”
该吩咐的都吩咐下去了,安丰禄瘫在椅子上,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近来发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压得安丰禄近乎要喘不过气来。兵部侍郎的案子他还没有摆平,家中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安丰禄头疼。
再过两日,便是安诗诗和孙显荣的婚期了。他前段时间给孙友志去了一封信,至今孙友志还没有回信,他也不知,大喜之日,孙友志是否会回京。
红白两事,是大事。
孙友志乃是孙显荣父亲,儿子成亲,没有爹不来的道理,可孙友志要回来,早该回来了!
想到远在北疆的孙友志,安丰禄便不由地“呸”一声,在心里骂道:“你倒是在北疆潇洒自在,京都烂摊子的事,管也不管,将来起兵,将宋琅逼下皇位,这天下,究竟是你孙友志的、还是我安丰禄的?”
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骂,哪怕是当着胖夫人的面,也不敢说。
他腹议孙友志许久,书房突然被人敲响。安丰禄理了理衣衫,正襟危坐,从容吐了一句:“进。”
门房把门推开,双手托着一封信,高举过头顶,低着头颅,恭敬地走进来,道:“老爷,北疆送来的信。”
听说信打北疆来,安丰禄急忙站起来,绕到门房面前,迫不及待地把信拆开。
信送到安丰禄手中,门房十分识趣地不在房中逗留,立刻退出去了,出去时,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信确实是孙友志的回信,看到信上内容,安丰禄由激动到阴沉,脸色再从阴沉,逐渐有了几分喜色。
他阴沉的是,十月初八,孙友志并不会回到京都。
信上言明,孙友志正在北疆筹备兵马一事,信上还嘲笑了几个之前追随过程青云的老将,以展云为首,被他在信中贬低的一文不值。
当初装忠烈,傻瓜一样放弃了自己大好仕途,现在一把年纪了,又来投奔,当真是可笑!可笑!
让安丰禄喜的不是这个,而是“大事将成”四个字。
既然大事将成,又何必在乎小节。十月初八,孙友志不在,便不在了,他自然有法子找到其他人代替孙友志的位置。
便比如说当今陛下宋琅和姜太后。
阅过的信被安丰禄投到香炉中,香炉“噗噗”几声,窜出火来,很快,这封信便成了一堆灰。
北疆的信,来了不止一封,孙显荣同样收到了孙友志的来信。
信送到他手中时,他正坐在软榻上,怀搂着香肩半露的美人儿,嘴里叼着美人儿刚刚剥好的葡萄。
他瞥见侍卫手中的信,极其不正经地一挑眉,伸手把信接过来,问:“我爹来的?”
“是。”
瞥见信封上显荣亲启四个字,孙显荣把美人儿从怀里推开,美人儿识趣地闪到一边去,机灵地瞥着孙显荣撕开信封,把里面的一张薄薄信纸展开。
那些机要事,孙友志同孙显荣说的,还要更细致些,看完信,孙显荣一喜,“我爹可说他何时回京了?”
“北疆那边一切安排妥当后,将军便会找个机会回京,最迟也就是腊月。”
“好!”
孙显荣眉飞色舞的把信揉成团,丢到侍卫手里,“把它烧了,然后你出去吧,没旁的事就不要再打扰了,我要跟美人儿好好乐呵乐呵!”
说着孙显荣坏笑地一把美人儿的衣裳,便顺势把她重新拉进自己怀里。
他公然调情的样子,侍卫显然已经习惯了。侍卫面色不改地把信塞到怀里,从容道:“还有件事,方才安府送来消息,安大小姐已经找到了。”
“人找到了?”
孙显荣显然没有什么惊喜的反应,他极其平淡地继续和怀里的人调着情,“找到了好啊!找到了,安丰禄那个老头就不用逼着我每天去给他找闺女了,我啊,就能专心地陪着我的小心肝儿了,你说是不是啊,美人儿~”
美人脸一红,把脸埋在孙显荣胸前,嗔道:“孙公子你讨厌~”
“还有更讨厌的呢~”孙显荣哈哈一笑,用手托起美人的下巴,就要凑过去亲,美人一歪头,伸手挡住他的嘴,娇“哼”一声。
“怎么了我的小心肝儿?”
美人佯怒,杏眼圆瞪,手指却在孙显荣胸前画着圈圈,“再有几天,你便要娶那安府的大小姐了,还一口一个我是你的小心肝儿,我若真是你的心肝儿,那你为何不娶我进门?”
孙显荣嘿笑着:“她哪里能够同你比,快!快给我香一个。”
美人再次躲过脸去,微噘着嘴,“不管,我要你也娶我,你若是不肯,我、我、我便不理你了!”说着她果然背过身去。
孙显荣从少年时,便流连于群花中,若当真有几分真心,也早就给出去了,他同这个淸倌儿,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玩闹罢了。
瞧见她几次不依自己,孙显荣竟然不耐烦地直接滑到床边上,蹬上鞋,嘲一句:“我孙家的门,岂是你这种风尘女子能够进得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