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年说着话,一双眼珠子却是不停地朝安歌腰间的钱袋子上使劲。
他不客气地直接拉出一张椅子来,在安歌身边坐下,话还没开始说,就先嘿嘿笑起来,“我听说,程家那小子走的时候,给你留了些银子?”
安歌淡淡“嗯”一声,算是回应了。
之前她被刘七打的半死的时候,安丰年在她身边伺候的还算尽心尽力,当时安歌误以为他突然有了良知,可今天一听他说话,还是一样的混账。
昨天她被安诗诗诬赖,险些又被关进了小黑屋里,今日他来见她,第一句问的不是她的安危,竟然是银子。
安丰年又朝安歌身边挪了挪,下意识地已经做成捻钱的手势,笑容更盛,“程家那小子真的就只给你留了二百两银子?”
安歌白他一眼:“二百两,爹你还嫌少吗?”
安丰年搓起手:“不少了,不少了,我说你一个姑娘家,也用不着银钱,这样,你把剩下的银子给我,我替你保管起来,日后你有需要了,我再把钱拿给你,你觉得如何?”
安歌以为不如何,安丰年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这些钱给了他,只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她身上还有九百五十二两,不差这一百五十二两银子,可安歌就是不想痛快给他。
她轻咳一声,安丰年立刻翘目以待,却见她只是拿了一个珠花戴到头上,没有搭理自己意思,安丰年有些尴尬:
“你也知道,爹没有赚钱的本事,前些日子你大伯给的银子,给你请大夫看病都花光了,现在我身无分文,爹一个大老爷们,身上一文钱也没有,实在是太不像话,你要是不愿意全给爹,咱们一人一半也可以。”
“我这儿还有一百五十二两,给你一些,也无妨,不过爹,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安丰年立刻激动地一拍胸脯,“有什么问题歌儿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歌使了个眼色,让杏儿和清瑶先出去,清瑶机灵,顺便带上了房门,她不放心,又趴到门窗上,四下看了一圈,确定隔墙无耳后,回到安丰年面前,小声地问:
“爹,你实话告诉我,你在安府待了这么多年,可知道大伯都做过什么贪污受贿的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安丰年一惊,也跟着压低声音。
“你不要管了,你若是知道,就告诉我。”
“我在这儿混吃混喝许多年,大哥他烦我烦得很,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我哪能知道。”安丰年目光躲闪,“歌儿,你可不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我能打什么歪主意,只是觉得咱爷俩在这里的日子太过憋屈,如果知道什么大伯的把柄,以此来威胁他,以后的日子或许就能舒心点儿。”安歌诓道。
“可不能生出这样的心思!”安丰年吓得连忙捂住安歌的嘴,警告道,“歌儿你听爹一句劝,你在这儿最多也就是再待上两个月了,受苦又能受多少苦呢?”
“爹之前总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才真的觉得,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知道你受苦受够了,你再忍忍,再忍忍。”
安歌掰开他的手,穿一口粗气,直视着安丰年,重复问道:“你当真不知道大伯都做过什么贪污受贿的事?”
安丰年歪过头去,坚决道:“不知道,丁点儿也不知道,你别想从我这儿问出什么来,也别想去做蠢事。”
见他态度坚定,安歌不再做无用功,她从怀里摸出二十两银子来,放到桌子上,冷淡道:“剩下的钱我还要用来置办嫁妆,只能给你这么多。”
安丰年没客气,一下子把钱全都搂到怀里,笑脸又回来了,“不愧是爹的好女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省着花的!”那旁的没事,爹就先走了啊。
安歌挥挥手,盯着面前的青铜镜发愣,直到“砰”一声,门再次关上,她才坐到地上,双手烦躁地从自己的鼻子,一直往上,搓到头顶。
她不信安丰年对安丰禄贪污受贿的事一无所知,就连她都知道安丰禄做官做得不清白,更何况是安丰年呢。
可安丰年没胆子说,她也不敢咄咄相逼,本以为安丰年会是一道突破口,没想到现在,这道突破口却连一条微弱的缝隙都打不开。
那她又要从何处下手呢?
安歌烦躁极了,此时她只恨原主平时没有和安丰禄等人处好关系,如果她深得安丰禄的喜爱,自己便可在安府内自由出入任何地方,时不时在安丰禄面前刷个脸,如此一来,搜集起安丰禄的罪证来,还会难吗?
现在再去和安丰禄打好关系,为时已晚。
安歌烦躁了整整一天,除了搜集证据的事情毫无头绪来,她还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好对象。
清瑶倒是个不错的人,但她怕清瑶会把自己还打算插手复仇一事的消息告诉程舒志,惹程舒志担心,所以也不敢畅所欲言。
太阳一直从东头,走到西头,月亮高高挂上夜空,一天就算是过去了。
安歌平躺在床上,按耐住躁动的心,强迫自己闭上眼入眠时,久违的原主的魂儿突然苏醒,从她的身体里钻出来。
她直觉得周围的空气突然间冷了好几度,一睁开眼,便看见原主站在床头,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哆嗦着打招呼,“好久不见啊。”
原主的魂儿比以前明显要黯淡很多,显然,她又虚弱了不少,她对安歌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来,打量四周的景象,纳闷问:“你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
“你不知道吗?”
原主摇头,“上次咱们见过后,我觉得我的精神越来越虚弱,所以一直沉睡,后来发生的事,就都不知道了。”她顿了顿,“你还没回答我,你不是要去连云观吗,怎么会回到这儿来?”
安歌支吾着,不知该怎么向原主解释,当初说好了去连云观,想办法把身体还回去,自己却食言而肥,又回到了京都。
“我、我想着之前答应过你的,要替你帮你娘报仇,所以我就又回来了。”
“那我娘的仇报了吗?”原主激动地问,她只激动了一下,便意识到情绪波动太大的话会使得自己的情况更加糟糕,急忙迫使自己恢复平静。
“暂时还没有,我在想办法搜集安丰禄贪污行贿的证据,想借此来扳倒他,可是完全没有头绪。”
安歌又抓着脑袋,开始烦躁地想办法,她想了又想,总是觉得如果自己能够随意出入安府各处的话,情况就不会这样糟糕了。
想着想着,她眼角余光瞥到站在自己身边的原主,脑子里灵关一闪,突然有了主意。
“如果你愿意帮我的话,事情或许会变得简单!”
“我?”
安歌忙点头,解释道,“安丰禄是在朝大官,咱们想要找他报仇,就只能先扳倒他,你想想,如果要扳倒他的话,是不是就要先搜集他犯法的证据?”
原主点头。
“我不确定他把证据都藏在哪儿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但是你不一样啊!你是鬼魂,肉眼凡胎看不见你,你可以在这里随意走动,只要你能找到安丰禄把证据都藏在哪儿了,我自然有办法把它们都偷出来!”
“不行,我做不到。”
“为什么?”安歌诧异地问,“难道你不想给你娘报仇了?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安全的办法了。”
“我想给我娘报仇,但我最多只能够离你三尺远,再远,我感觉自己就会魂飞魄散,我没法离开你,自然也就没办法像你说的,在安府里随意走动。”
“而且大伯他身上的煞气太重了,就算是在你身边,我也没办法近他的身。”
竟然还有这种事?
心里头刚刚燃起的小火苗,霎时间就被一桶冷水浇灭,安歌颓废地靠在床上,“那我们该怎么办?”
“就只能够靠你自己想办法了。”原主有些愧疚。
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只因看见安歌现在失落的样子,一时间难为情说出口,直到安歌发愣半天,一合眼,一翻身,打算先睡一觉,睡醒再说的时候,她才忍不住摇醒安歌。
“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安歌立刻心生警惕,“如果还是和孙显荣有关的话,恕我难以从命。”
“我现在越发虚弱,怕是等不到你把身体还给我的时候了,更等不到亲眼见到你替我娘报仇,所以我能不能拜托你,你既然回到了安府,能否替我先惩治大伯一番?”
“惩治安丰禄!”安歌顿时傻了眼,“大姐,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他不惩治我就不错了,我怎么敢惩治他?”
原主咬着嘴唇,“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了,但只要你答应我,并且替我好好地惩治他一顿,我愿意给你一些好处。”
“好处?”安歌狐疑地打量她一眼,“你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又能给我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