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次日胖夫人并未能如愿掘了安歌娘的坟,一是安丰年拼死拦着,二是安丰禄怕她的坟一旦真的被掘了,她会变本加厉,自己性命更忧。
这一回,安丰禄闹得更加严重,就算是他有心压着,安府闹鬼这件事也瞒不住了。
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安府里的下人便全都知道,二夫人的魂儿在地底下不安分,又跑到地面上来闹腾了。
安府大宅里,一时间人心惶惶。
平静了很多年的安府,终于在此时乱起来了。
安府乱起来了,对安歌来说,是一件好事,安府一乱,便没人顾及到她,她自是可以在安府里舒服地待上一段时间。
但舒坦的日子还没有过上半天,安丰年便火急火燎地过来了。
他一来,便把清瑶和杏儿都给赶出去,然后抓耳挠腮着急问:“大嫂她要去请法师做法,让你娘魂飞魄散,这下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请法师做法?”安歌掏了掏耳朵,无所谓地说,“她要请,就让她去请呗。”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没良心,就算府上闹鬼闹得再厉害,那个鬼也是你娘啊!”一巴掌狠狠地拍到安歌脸上,安丰年气得跺脚。
安歌吃痛“哎呦”一声,白安丰年一眼,“我娘在的时候,不见你对她有多上心,如今她死了,你反倒对她好起来了。”
“大娘要请法师做法,你又不敢去拦去说话,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在府上的位置,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安丰年被安歌说的哑口无言,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软弱,又一个巴掌拍到安歌脑门上,“你、你不想办法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这儿说风凉话,真是气煞我也!”
言罢,怒“哼”一声,甩袖走了。
他离开之后,安歌揉着脑门,盘算着法师如果真的请到府中来,这几日,怕就不能再作怪了。
也不知道自己吓安丰禄这样一吓,算不算替原主教训了大伯。
......
后厅里,安丰禄、胖夫人和安诗诗祖围成一团坐,因为连续两夜见到了安歌的娘的“鬼魂”,安丰禄受惊,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他们三人在一个屋里坐着,安诗诗和胖夫人说着安抚安丰禄的话,却各自心怀鬼胎,唯一统一的意见是,府上确实需要请一个法师过来,好好地做一场法师,驱驱邪气。
胖夫人的意思是,宫里养着一位从连云观请来的法师,法师技艺高超,她又能和宫里的娘娘们搭上话,请他来府里做场法师,自然可以保证邪祟不侵。
宫里的那位法师确实有真本事,但安丰禄心里有鬼,那个法师是皇帝的人,若是让它在府里翻出来什么不该翻的、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么他和孙友志谋划的大事,必将功亏一篑。
他否决了胖夫人的提议,道:“这种事还是不要惊动外人了,咱们大齐不乏能人异士,依我看,在外面找个道士来府里做做法,把素贞她赶出去,也就算了。”
安诗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有一会儿,顺着安丰禄的话说道:“爹爹说的在理,我恰巧认识一位能人,爹爹如果信我的话,我去把他请来。”
“你?”胖夫人一撇嘴,因为自己提议被否决而颇为不高兴,挑剔道,“外面的江湖骗子多着呢,哪有连云观的法师靠谱,还是我去宫里走一趟,把法师请回来吧。”
说着她起身就要走,被安丰禄拉住按回椅子上,他看向安诗诗,“既然诗诗你认得能人,快,赶紧去把能人请回来!”
“是,爹爹。”
安诗诗急忙站起来,朝安丰禄和胖夫人福了福身,无视掉胖夫人的阻拦声,快步出了后厅,让小翠备马车,拿上金银,很快出了府门。
她一个深居简出的大小姐,哪里能认识什么能人异士,故而当小翠疑惑地问她,她们该往哪里去找能人的时候,她冲小翠翻了个白眼。
“我可不信这世界上有鬼,如果二婶真的满身怨念,怎么之前不闹,她都死了一个多月了,又开始闹了?”
“不是鬼?”小翠晃晃脑袋,“管家也亲眼见到了,前天晚上,一道黑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朝后院去了,后院可是二夫人她、她死的地方啊......”
小翠越来越低,说着,便觉得白日里,后背也生出了一股冷风,她急忙抓住安诗诗的胳膊,劝道:
“小姐,依奴婢看,咱们就别趟这趟浑水了,您就让夫人去宫里把大法师给请回来,咱们都能得安心、清净啊。”
安诗诗打掉小翠,嫌弃道:“白生了你这么大个子,竟然是个孬胆的。什么邪祟作怪,依我看,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就算是真的闹鬼,安诗诗也不愿意轻易就让胖夫人去把大法师请回来,她要借这件事来做点儿文章,究竟该怎么做,她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思量。
马车驶出城,在京都城外五里处,有一座道观名为出云观。
京都的道观不多,出云观算是其中一处,当初安诗诗跟着孙显荣出京游玩时,曾路过出云观,今日来寻,凭的是当时的印象。
马车在出云观附近绕了几个圈子,最后还是跟着一位香客,找到的出云观。
出云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香火寥寥,显然,来这儿烧香的人不算多。
同行的香客告诉安诗诗,几十年前,出云观的观主和连云观的观主乃是同门师兄弟,当时出云观香火极其鼎盛,出云观也是在那时成了规模。
十年前,老观主乘鹤西去,出云观便没落了,到了现在,仅有一位老道守着出云观。香客去上香,也是因为多年前老观主对自己一家有恩,所以才一直持续下来。
老道有没有本事,有几分本事,谁也说不好。
马车在出云观外停下,小翠扶着安诗诗走下马车,双脚落地的同时,安诗诗不由地抬头往高处看,便看见出云观的大门虽然高大,但门上喷的红漆都已经剥落了。
黯淡的屋檐上铺的,也依稀可辩是琉璃瓦,却也是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出云观的大门敞开着,一个年约五十的老道怀抱着一个大扫帚,坐在正对着大门口的人皇雕像前的石墩上打着瞌睡,丝毫没有理会来往的寥寥香客的意思。
“这就是我跟小姐您提过的老道了。”带路的香客小声说了一句,然后和安诗诗道别,径直去了里面。
安诗诗打量老道一眼,见他衣着陈旧,一顶帽子也是戴的七扭八歪,心里生出几分怀疑,但她来出云观,本意并非驱鬼,所以也不管老道是否有真本事。
他如果是见钱眼开的人,那最好。
她小步伐地挪着碎步,走到老道面前,弯下腰,轻轻地拍一下老道的肩膀,轻唤道:“道长?”
老道登时醒了,他一抹口水,睁开困倦的眼皮,扫了安诗诗一眼,吧唧着嘴问:“施主若是上香的话,请往后走,香案上有香。”
“安诗诗忙摆手道:“我不是来上香的,我家中这两日闹鬼,想问问道长您会不会驱鬼?”
老道扫了一眼安诗诗的穿着,见她穿着华丽,猜她是出自大户人家,站起来拍拍腰杆,慵懒地问:
“什么样的鬼?”
“我没见过,它连续吓了我爹两夜,据我爹说,应该是我死了的二婶阴魂不散。”
“二婶?”
“是。”
“你二婶死了多久了?”
“一个多月。”
“不得好死?”
安诗诗略作思衬,“我也不晓得什么是好死,什么不是好死,她是自个儿把自个儿挂到树上,上吊自杀的。”
老道点点头,拿着大扫帚朝后院走,安诗诗好奇地跟过去,不一会儿,老道进了一间偏房,把安诗诗关在房外,他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拿了几个装着朱砂的护身符递给安诗诗。
“这是我开过光的,你把它带回去,让你家人时刻戴在身上,再碰见你二婶,便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御令’,自可保你家人安宁。”
安诗诗把护身符推回去,干笑道:“我不是来求护身符的,不瞒道长您,我家家大业大,这护身符护得了几个人,却护不了几十个人,我想请您去府中做场法事。”
“做法事?”老道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斜眼瞄着安诗诗的穿戴,心里一个小算盘打得滴溜溜响,许久,他道,“请我去家中做一场法事,费用可不低啊。”
安诗诗会意地从袖兜里拿出十两银子来塞给老道:“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老道不客气地收了定金,又听安诗诗说:“还有我一个堂妹,她是二婶的女儿,二婶自杀后,她也跳河自杀过一次,自杀未遂,回来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我怀疑她也被邪祟近身了,不知道长您到时可否替我瞧瞧?”
“哦?”
安诗诗这回从袖兜里摸出来一锭金子来,悄悄塞进老道手里,低声道:“还有些事,我想和道长您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