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心里有鬼,悄悄摸回自己的房间后,发现清瑶还没有回来,便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躺在床上了,眼也闭上了,可她如何也睡不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又响起一阵窸窣声,她尖着耳朵听,听出来是清瑶回来了,本就闭着的眼睛又合了合,尽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清瑶以为杏儿熟睡了,小动作地洗去了身上的黑灰,又把沾了灰的衣裳放进水盆里泡上了,蹑手蹑脚地爬上床,翻个身,安心熟睡了。
次日天方明,在床边打坐了一夜的老道便睁开双眼,他捶捶酸麻的双腿,从床边坐起来,透过窗看了一眼东边的鱼肚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无声无息地出了门。
他从安丰禄的卧室离开后,兜兜转转好几圈,才找到安诗诗的卧室。
安诗诗一贯贪睡,这个时辰,小翠倒是醒了,开始收拾自己,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老道见到小翠,“咕咕”两声,把小翠叫到跟前来,“东西都藏好了?”
话虽然是对着小翠说的,可他并不看小翠,而是盯着周围是否有经过的人,听见小翠轻“嗯”一声,老道点头,一挥拂尘,颇为仙风道骨地又在府上绕了一圈,推开安丰禄的房门。
“嘎吱”一声,安丰禄应声醒了,他看见老道从外面回来,急忙问:“道长您去了何处?”
“我方才去府上转了一圈,府上的风水以前也算是个风水宝地,但您却把后院的那棵枣树给砍了。”
“枣树被砍与否当时无关紧要,但它所处的位置确实至阴点,枣树一砍,阴气外泄,府上自然就闹鬼了。”
安丰禄本也不是迷信之人,只因府上连闹了两夜鬼,昨天这老道来了,他安稳了一夜,故而对老道说不出的信任,老道说什么,他此时便信什么。
“道长您看可有法子破解?”
“风水改变简单,回头您请人买一株桃树回来种在枣树的位置即可,桃木属阳,自可镇住阴气。”
安丰禄忙不迭地点头,记下了。
“那您看,昨夜您提到过的邪祟之物,咱们什么时候搜才合适?”
“已经是白日,随时可以搜!”
安丰禄立刻穿上衣裳从床上起来,脸也顾不上洗,拉着老道便往外走,边走边喊人,打算挨个门搜一遍,势必要找出那个暗地里要害自己的人。
老道却是一摆手:“不必这么麻烦,待我开天眼,一看便知邪祟在何处!”
说完,他当着安丰禄的面,拿着拂尘不知所谓地又乱舞了一番,最后朝东方一定身,拂尘抛在左手上,右手握合,仅留二指合并,挡在左眼前,再慢慢朝右移动,大喝一声:
“太上老君急急如御令,天眼、开!”
老道缓慢晃动着脑袋,直到视线在安歌房间的方向,他才停住,他定眼又看了两眼,然后深呼一口气,慢慢收起天眼,扭头对安丰禄道:
“找到了。”
安丰禄大喜过望,急忙让老道带路,领着刚刚被他喊来的管家和四五个下人,跟在老道后面,径直朝安歌的房间走去。
小翠晓得马上就要有热闹看了,急忙去叫醒安诗诗,胖夫人亦有人去叫,唯一还在沉睡的,便是安歌。
杏儿昨夜一夜未眠,天不亮,便摸着黑穿好衣裳,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到安歌门前,双手托腮,盯着门外唯一的一条路发呆。
她在等待,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等待什么。
终于,那条路上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她抬眼远远地看见他们来了,心里一阵慌,想了又想,还是推门而入,摇醒了安歌。
安歌困意甚浓,一打杏儿的手,让她也再回去睡会儿,外面的人又近了,杏儿一横心,在安歌而边喊道:
“老爷带着法师过来了,他们要搜你的房间!”
安歌登时被惊醒了,她立刻想到衣柜下面藏着的衣裳,赤着脚就要朝衣柜走,突然想到杏儿还在场,打发她出去道:
“你去外面挡一挡,就说我要穿衣,让他们先别进来。”
杏儿一阵犹豫,乖乖出去了。
她离开后,安歌立刻朝衣柜走,衣柜的门还没有打开,谁知安丰禄便直接让人像是揪小鸡似的,直接把杏儿揪到一边,踹开了房门。
安歌身着里衫,只有若削成的白皙肩膀漏了出来,换做现代,这是无伤大雅的事,但这是封建迂腐的旧时代。
只见她慌忙打开衣柜,从里面随意拿出件衣裳套在身上,佯装羞怒斥道:“你们干什么?都给我出去!”
安丰禄脸上一阵红,尴尬地刚要出去,老道却已经抽出桃木剑来,一指安歌,斥道:“妖物!竟胆敢附在人身!”
“府上的鬼,就附在她身上,你们且先让开,让我收服了她,再去她房中搜邪祟之物!”
闻言,在场的人皆如临大敌,纷纷退出去,拥挤的房间一下子空旷起来。
安歌身上确实附着了一个鬼魂,她不确定这老道是否看出原主所在,佯装起愤怒,再斥道:“老道,你休要妖言惑众、血口喷人!”
“妖物,还敢执迷不悟!”
老道喝一声,提起桃木剑便朝安歌刺去,安歌急忙躲闪,因外面有人围观,不敢暴露自己的本事,只装出“堪堪”躲过老道的一击又一击。
躲到后来,老道急了,咬破手指,血抹到桃木剑上,桃木剑登时亮起一抹红光,红光一刺,竟然快如闪电,让人避无可避!
老道又接连几刺,锁住安歌的退路,他伸手一拿,拿住安歌的肩膀,同时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麻绳来,麻绳快速绕几下,将安歌的双手在后面绑住。
“你放开我!放开!”
安歌挣脱两下,挣脱不开,便只能着急地大喊。
老道不理她,牵起绳子的另一端就把她朝外面拽,同时对安丰禄漠然道:“可以派人进去搜了。”
此时安歌房门外闹出的动静已经惊动四周的人,清瑶闻声匆匆赶来时,安歌已经被老道用麻绳缠在了一根柱子上,从她的视角,依稀可见一群人在自己的房间里胡乱翻找。
衣柜下面的东西还没丢出去,安歌心里擂起一阵鼓,知道那东西如果被找到,自己就真的完了。
清瑶看见她,急匆匆跑过来,瞧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老道跟安丰禄一起站到了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放心地一边悄悄地给安歌解绳子,一边小声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听安歌说完方才事,又得知安歌的担忧,清瑶小声道,“衣裳我昨晚已经拿到后院里去烧了。”
安歌一口气才舒下去,便听屋里惊喜一声“老爷我找到了!”,管家提着一个灰色的包袱走出来,下一口气再提到嗓子眼上。
恰是此时,安诗诗赶来了。
她发现清瑶的小动作,给小翠使了个眼神,小翠立刻走过来,一撅屁股,把清瑶挤到一边去,抢过绳子重新把安歌绑的牢牢的,快意道:
“害了老爷还想跑?没门!看看今天怎么收拾你们!”
这边的动静惊动那边的人,那边已经打开的包袱里的东西,也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老道把包袱里的纸人拿出来,纸人前面写着安丰禄的名字,后面写着安丰禄的生辰八字,一根又一根粗钉,从小人额头上一路往下,密密麻麻地,直插到脚跟。
除了纸人外,还有几张黑朱砂写的符咒,以及一根说不清是什么动物的骨头。
“这些都是诅咒用的东西,看来是有人想要置大人你于死地。”
老道轻飘飘的一句话,气得安丰禄直打哆嗦,他回头怒瞪安歌,指着安歌的鼻子,牙齿打着颤儿,质问道:
“我平日你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这些不是我的东西!”
“从你的房间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又能是谁的?难道这次你还要说,是有人在陷害你吗!”安诗诗紧跟着质问。
自然是有人在害我,安歌心说道。
安丰年也赶来了,他一来,见到自己仅剩的女儿被绑到柱子上,立刻跑过去解安歌身上的绳子,一边解一边焦急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施主,我劝你停下,柱子上绑着的可不是人,而是鬼!”
老道的话,果然吓得安丰年动作一滞,结结巴巴地问:“鬼——?”
“不错,府上闹事的鬼昨夜被我刺伤,便附到了她身上来吸收人的阳气温养自己,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被恶鬼吞噬,变成一只披着人皮的鬼了!”
安丰年又一愣,“那、那你们现在是要对她做什么?”
“二叔,咱们自然是杀了她!不然她便要把咱们都给杀了!”安诗诗厉声道。
“杀、杀了歌儿?”安丰年艰难地扭头看了安歌一眼,又艰难地把头扭回去,最后艰难地做了一个决定。
他挡到安歌面前,冲安诗诗摇头,张开双臂把安歌护在身后:“素贞是不可能害歌儿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不会让你们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