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不值得,配不配得上,我自个儿心里最清楚,就不劳烦旁人来费心了。秀云,我当你是妹子,这一次你口无遮拦,我不往心里去,若是下次你再说出相似的话,就请你以后少往我家中来吧,我怕你让歌儿不舒服。”
“志哥哥......”
程舒志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车帘一放,便听见一声冰冷的:“回京都。”
在李秀云的注视下,车夫将马车缓缓地掉了个头,朝回走了。李秀云提着包袱,直到马车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见,才失魂落魄地朝自己家中走。
她一步步走着,她的心这次是真的被程舒志划了道口子,痛得很,但是她还不想放弃。
“志哥哥你等着吧,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取代那个丑女人的地位,留在你身边的!”
而程舒志坐在回京的马车上,经过前往平安镖局的那个路口时,他突然想起,之前他就已经派人去平安镖局和老宅里盯着了。
如果安歌真的在平安镖局,那早就有人给他送消息来了。是他急于见到安歌的心太过迫切,竟然忘了这一茬。
他掀开车窗,看着周遭熟悉的一景一物,喃喃自语问:“歌儿,你现在在哪儿?你是到了京都吗?如果你到了京都,为何不去找我?是找不到吗?”
他顿了顿,落寞下来,“还是你依旧不敢见我?”
有什么不敢的呢,他已经说过了,他不害怕也不嫌弃安歌被烧伤后的丑样子,她又有何不敢的呢。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着,程舒志始终掀着车窗,盯着马车外川流不息的来往行人,如果见到有头戴白色帷帽的年轻女子,他便要激动地多看两眼。
他看见了很多头戴帷帽的年轻女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但是没有一个是他的安歌。
马车终于驶回京都,隔着一道车帘,车夫回头问:“公子,咱们是直接回府吗?”
“你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先回去吧,我在京都转一转。”
“是。”
在一处空旷的地方,车夫停下马车,放程舒志下来,程舒志下车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只在街上胡乱地走着,时不时抓住个行人,比划着安歌的身高体型,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头戴帷帽的女子。
千秋山庄的人都派出去了,状元府的人也派出去大半,他也在茫茫人海中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寻着,宛如大海捞针。
他在找安歌,安歌在躲着他。
......
经过小半日的清扫收拾,安丰年的小院虽不能说是焕然一新的,但至少长霉的碗碟被安歌洗干净了,地面也打扫干净,那些陈旧的、坏掉的,包括喝空了的酒坛子,都被安歌堆到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等到改日有时间再把她们全部丢出去。
她累了几天,乏得很,房间收拾干净,便累瘫在床上,身体往床上一靠,近日的烦心事竟然没有涌上心头,沉沉睡去了。
之前小院里只有安丰年一个人住,多余的床倒是有,被褥却只有一床。
安丰年现在对安歌爱护得很,安歌一睡去,他便拿上银钱,小动静地关上门,朝邻居借了一个小木推车,打算去街上买被褥回来。
木推车是独轮车,方向十分难掌控,安丰年出了几个洋相,才勉强会控制着它往前走。他走过这处贫民窑,走上街。
安丰年在安府待了十几年,好的东西一样没学,吃穿享乐都是学到了精髓。
粗棉布当被套的棉花被,他看不中,非得蚕丝被不可,就算不是蚕丝被,也要丝绸布料。这样的床被,非得在靖宁街附近才买得到。
安丰年推着独轮木推车朝靖宁街走,程舒志不知不觉间,也走到了靖宁街附近。
靖宁街还是一样的繁华,出入的人依旧衣着富贵,出行坐的都是奢华的马车,安丰年推着一个木推车,在这个地方便显得格格不入。
但他向来没皮没脸惯了,旁人异样的眼光落到他身上,他熟视无睹。他径直朝靖宁街东头走去,走着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一声不确定的:
“安伯父?”
安丰年一回头,程舒志确定了,立刻快步朝他走过来,问:“安伯父您怎么在这儿?”
安丰年现在显然喜欢程舒志喜欢得很,一见程舒志便咧开嘴,笑答道:“歌儿回来了,家里没被子,我来给她买两床被子,好回去铺床。”
何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程舒志此时便是。
他派人四处去找安歌,皆找不到安歌的下落,没想到无意间在大街上碰见了安丰年,立刻就从安丰年口中得到了安歌的消息。
“您说,歌儿回来了?”程舒志激动地一下子抓住安丰年的双肩:“她现在在哪儿?就在伯父家中吗?”
“怎么?贤侄你不知道吗?”安丰年诧异地说道,“她上午回来的时候,我问她,她说贤侄你晓得她此时就在京都啊。”
“我、我不知道啊......”程舒志有些愣。
俩人奇怪地互相看了一眼,安丰年是过来人,想想安歌上午提到程舒志的反应,再看看程舒志,便猜俩人许是吵架了。
他没究根问底,而是嘿嘿笑起来,转过话题问:“我晚上准备两个小菜,贤侄你可要去我家中喝上两杯?”
得知安歌此时就在安丰年家中,就算安丰年不邀请,程舒志自个儿也要死皮赖脸地过去,他自是满心欢喜地应下来,抢着接过过安丰年手中的木推车,笑意盈盈道:
“怎好意思让伯父您破费,咱们去前面的酒楼买两个小菜带回去吃吧。我府上多了许多空房,还有上好的蚕丝被,伯父您莫要去买被褥了,若是您不介意,今晚我把你和歌儿接到府上去,你们便在府上安心住下。若是不便的话,我派人给您送几床上号的蚕丝被来。”
闻此言,安丰年对程舒志更加喜欢,不由地称赞道:“当初咱们在安府初见,我便觉得贤侄你非池中物,不错不错!今儿你考上状元,心里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和我闺女,十分不错!我闺女跟了你啊,以后我也就放心了!”
程舒志连忙在未来岳丈面前拍着胸脯说着自己往后一定会一心对安歌好一类的话。
他们果然在靖宁街上的酒楼要了一桌子好菜好饭,程舒志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让他跟着自个儿,把饭菜送到安丰年家中去。
见程舒志出手阔绰,小二喜滋滋地收了钱,一个人提着提着两个很大的食盒,稳稳当当地跟在俩人后面朝安丰年家中走。
俩人一路走着,一路说着闲话,当着小二的面,安丰年有意要卖弄,故意提到程舒志武状元的身份。
程舒志和安丰年扯闲话扯的漫不经心,他一颗心完完全全都在安歌身上。
好不容易到了安丰年家门口,程舒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歌儿果然就在里头?”
“嗨,我还能骗你不成!”安丰年大大咧咧推开门,小二急忙跟着他进去,把提了一路的食盒放到桌子上。
“闺女,闺女,你快看谁来了!”一进门,安丰年便扯开嗓子喊道。
安歌睡得香甜,梦中惊醒,颇为烦躁地翻了个声,嘟囔道:“再让我睡会儿。”
软软糯糯的慵懒声,便是在院子里,程舒志也听得真切,确实是安歌!
安丰年走进屋,趴到床边,小声地说道:“快起来,舒志贤侄来了,你还在床上睡着,也不怕人笑话,听爹的,快起来。”
安歌一下子梦中惊醒,睡意全无:“你说谁来了?”
“程舒志啊。”
她从床上坐起来,问:“他怎么过来了?”
“我刚刚上街去给你买被褥,正巧在街上碰见他,我们爷俩说了两句话,我便把他请到家里来了。”
“你告诉他我在这儿了?”
“告诉了啊。”安丰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刚要责怪安歌不懂事,回来了也不给程舒志递个信儿,安歌便从站起来,推着安丰年往外走。
“我现在不想见到他,你出去,把他赶出去!”
话音未落,安丰年便被安歌推出门,“砰”一声,程舒志只窥见了安歌一抹衣角,房门便紧紧关上了。
安丰年尴尬地看程舒志一眼,大气拍起门,教训道:“你这是什么话,贤侄是特意来看你的,你缩在屋子里不出来算是怎么回事?快!听话,快把门打开!”
门非但没开,还传来了栓门的声音。
安丰年尴尬地冲程舒志笑一笑,勉强解释道:“她或许是太长时间没见你,有些害羞,贤侄你且等一等。”
程舒志没有等,他走上前来,轻轻地拍门,柔声道:“歌儿乖,把门打开,我不怪你偷偷溜回京城来,你都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你,找你找得我快要疯了。”
“疯了?”安歌冷笑一声,“笑话!你现在醉在温柔乡里,哪里会想得起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