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珍楼的大厨是给皇帝做过菜的,做出的饭菜味道一绝。
安歌在万珍楼里吃了个肚满肠肥,出了万珍楼的门,她一抬眼,月亮已经和夕阳并排挂到头顶上了。
天蒙蒙亮着,至多两刻钟,夜幕便完全沉下来了。
俩人吃得饱,安歌便不想即刻坐上马车,程舒志便陪着她在街上溜达了一刻钟的时间,俩人才上了马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马车先到的安宅,把安歌从安宅门前放下,并目送她进了家门后,程舒志才回自己的府邸。
大壮在府门口焦急地等程舒志,已经等了有一段时辰了,见程舒志终于回来了,马车还没有停稳,他便急忙快步走过来。
程舒志一掀车帘,大壮便道:“少东家,江北传回消息,北疆边乱已经平了。”
暗影阁从建立至今,到现在不过五载,但在这短短五年内,暗影阁的势力便分布在大齐各部、北北疆蛮夷犯境乃是诈攻,程舒志早已知晓,故而孙友志战胜的消息,他也不奇怪。
程舒志平静地从马车上走下来,问:“就只有这一件事?”
大壮摇头,“破风在江北发现孙友志私下养了一批杀手,其中一人名为影一的,似乎是来了京都。”
“影一?”
程舒志眉头一蹙,“查出她在哪儿,来京都的目的又是什么了吗?”
“暂时还没有。”
“查。”
......
孙友志在北疆打了胜仗的消息,在重阳节这一天,不止是送到了程舒志这儿,宫中同时收到了这个“好消息”。
百花拂露园的菊花开的绚烂,御花园里的菊花开的同样不差。今儿的御花园被太后领着两三个贵夫人占去了,宋琅和云清在勤政殿内缩了一天。
到了日暮时分,贵夫人们散去,太后由两个嬷嬷扶着,到了勤政殿。
程舒志的父亲死了有十五年了,也就是说,太后在这深宫里待着,至少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的光阴吞噬,依旧没有将她的容貌吞噬殆尽,论起年龄来,这位太后——姜太后,也只比宋琅年长八岁。
宋琅今年二十五,她也不过三十三岁,容貌和二八少女比起来逊色许多,却算得上风华正茂。
她和宋琅之间虽然不对付,但她毕竟是宋琅名义上的养母,当今的太后,在未抓到她的致命把柄,把她从太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之前,该做的那些表面功夫,宋琅一样也不能少。
姜太后进门后,宋琅从龙椅上起来,假笑着尚算恭敬地对她俯首作揖,道了一声:“母后。”
“陛下无须多礼。”姜太后亦假笑着从容坐到勤政殿旁边的椅子上,瞧见云清,冲云清点了点头,“法师您也在。”
对待太后,云清向来冷淡,只点了一下头,算是还礼了。
“母后您突然造访,有事吗?”宋琅回到龙椅上,低头佯装看着桌上折子,开门见山问。
“方才哀家收到了北疆捷报,边乱已平,哀家琢磨着,再过三日,便是哀家的生辰,便想借机请陛下和哀家一道前往太庙,为北疆的将士祈福。”
若是祈福,也该是孙友志出发前往北疆前祈福,没有战胜之后再去祈福的说法。
但宋琅还是点头应承道:“母后既开口,孩儿便没有推辞的道理。只是母后给诸位夫人的请柬已经分发下去,突然又要往太庙祈福,怕是要耽误寿宴。太庙一行,朕独自前去即可。”
姜太后的目的,便是为了让宋琅亲自往太庙走上一遭,他既然同意了,自个儿是否跟着,不大重要。她没有推辞,欣然应允了宋琅的话。
俩人又你来我往地扯了几句不相干的闲话,姜太后才被两个嬷嬷扶着,施施然地离了勤政殿。
她离开后,云清才纳闷地开口问道:
“姜太后让您去太庙,显然是别有目的,您为何要轻易答应?”
宋琅看着殿门外,已经消失的姜太后的身影,道:“姜氏和孙友志勾结,她突然让我去太庙,必然是孙友志的意思。我倒是要看看她和孙友志想要耍出什么样的花招来。”
距离姜太后的生辰虽然还有两日,但宫里早已经开始忙活开了,宫里的那些妃嫔们花尽心思想要讨好这位姜太后。
不止宫里,宫外的人也费尽了苦心。
转眼到了九月十三,因宋琅要率领百官前往太庙祈福,程舒志早早地就进宫去了。
安歌由小福伺候着,穿上金银线绣制的衣裳,一头狗啃过的短发用梳子沾水梳了又梳,终于梳的服帖了,程舒志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假发套,让她戴上。
古代的假发套虽不能做到现代那样以假乱真的成都,便也勉强算是挡住了安歌的寸头,只是发须散着,不能戴重重的头饰。
一支玉簪挽成鬓,安歌拿起程舒志昨夜让人送来的锦盒,提裙走出了安宅。
宋琅不管后宫事,尽管程舒志朝他提了又提安歌事儿,宋琅也没有去姜太后面前说一句话,安歌纵有百般不情愿,也只得入宫去贺太后的寿宴。
她要入宫,便须得跟着胖夫人一道去,便只能先去一趟安府。
安府里,安诗诗和胖夫人今儿也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上,她到安府时,俩人梳妆已有小半个时辰,竟然还未梳妆完毕。
门房早得了安诗诗的消息,见到安歌,便恭敬地要请她进门去。安歌如今看安府的这些人碍眼得很,门槛也不愿意踏进去,只在马车里坐着等人。
马车枯坐的时间也枯燥,于是安歌时不时掀开车帘,望一眼马车外。
她在安府外等了约有半刻钟的时间,突然看见一个女人从安府的侧门里走出来。她穿了一身红衣,留给安歌的只是一个挺直的背影,长长头发挽成再简单不过的鬓。
“这是谁?”
安歌仔细想了又想,无论是自己的记忆里,还是原主的记忆里,她都没有搜寻到这样一个人,她不由地纳闷起来。
还未等安歌想出个头绪,安府的正门便开了,胖夫人圆滚滚地走在前面,安诗诗由杏儿搀着紧随其后。
今日的安诗诗打扮的格外隆重,身上物件,小到一对小小耳环,都价值连城。她伸长脖子,微微仰起头,高傲地瞥了安宅“寒酸”的马车一样,冷笑一声。
安歌既然来了,今儿在宫里,她就要让安歌好好地出一番丑,给她好看。
胖夫人和安诗诗上的是同一辆马车,她们只带了嬷嬷和杏儿,其余丫鬟皆被留在府中,嬷嬷将手托的不大不小的匣子交给安诗诗后,领着杏儿径直走向安歌的马车。
“堂小姐,夫人的马车里挤不下了,我们可否到您的马车里去挤了挤?”
嬷嬷站在马车下,虽是笑问,语气里却没有半点儿笑意,问话时,就已经给杏儿使眼色,让杏儿搬了踩凳过来,直接往安歌的马车上挤了。
京都里的大户人家出行,主子和仆人从不坐在一个马车里,下人自有一辆下人坐的马车。
安歌坐在马车里,一听嬷嬷竟然要跟自己挤一辆,她顿时心生不快。她的马车大得很,纵是四个人也挤得开,但她心里厌烦安府的下人。
“大娘的马车里挤不下你们,我的马车恐怕也挤不下。”
嬷嬷闻言,翻了翻眼皮,不顾安歌阻挠,一只脚踩上来,她一掀车帘,往里瞧了瞧,瞧见四下空空。砸吧着嘴道:
“堂小姐马车里空得很,挤得开。”
说着自顾寄上来的同时,招呼杏儿赶紧上来。
让嬷嬷和杏儿去挤安歌的马车,是安诗诗一早就同胖夫人商量好的。
她同安歌说的是,太后邀请安歌入宫贺寿,实则却打的是把安歌当成丫鬟带进宫里的目的。
若是安歌在宫里笨手笨脚得罪了里面的权贵们,便是安歌的命不好;就算安歌顺利从宫里平安出来,丫鬟的身份,也够她在宫中奚落安歌一番。
既是把安歌当成丫鬟看待,便没有五个人,坐三辆马车的道理。
安歌有心直接把这个嬷嬷从自己马车里踹下去,但一想到,现在是在安府门口,等下入宫后,安诗诗还不知道要给自己使什么绊子,眼下关系不宜闹得太僵,安歌便把这口气生生忍下来。
嬷嬷在马车里坐稳了,杏儿才慢腾腾地爬进来,她之前做了对不住安歌的事情,心中有亏欠,故而不敢看安歌,进了马车之后,便始终低着头,局促地盯着自己的鞋面。
安歌瞥她一眼,见她脖颈上隐隐有一道红红的鞭印,料想杏儿在安诗诗身边的日子过得并不快活。
换作之前,她兴许会怜悯杏儿,但现在,她对杏儿,丁点儿可怜的心都生不出来。
杏儿之前既然背起了她,做出对她不起的事情,如今她不找杏儿算账,已经是看在昔日主仆的情分上,对杏儿最大的仁慈。
马车里挤着三人,没一个是安歌看着顺眼的,她索性干脆闭上眼,眼不见则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