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原本压在李子健身上,绳索一解,她便骨碌碌地掉落下来,痛得‘咝’了一声......
姬无夜的人见红尘有了动静,瞬间打了个激灵,双手紧握住腰间的剑鞘,做好随时出战的准备;在与红尘一人作战时,姬无夜就丧失了无数位精兵强将,给活下来的人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们担心红尘会再次反击,于是神经高度紧张......
甑子樊视线扫过蠢蠢欲动的敌人,众人都连连往后退,不敢往前;他上前扶起红尘,任由她躺卧在自己的怀里,他见怀中的人儿试在拼命地说着什么,瞧见她向来妖孽的容颜上森冷紧绷,五官如冰雕凝成,眼中似又重叠起数年前亡国逃生的悲戚......
“尘儿!不急!我们慢慢说...”甑子樊无力安慰眼前濒临死亡的美人儿,并不是因为他无情,而是他无法将内心的痛楚与不舍用言语来表达,此情此景,言语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王爷!尘儿能够死在王爷的怀里,死而无憾了!”红尘看向甑子樊的眸中,满藏的深情缱绻万千,她调集所有内力于指尖,将手中的晶莹瓶递与甑子樊,“王爷!这是尘儿精心专门为小姐研制的解药,此药专解小姐的心病,小姐服下此药后,就会全然忘记幼时的创伤,家门的惨案,也会忘了我们这群苟延残喘的素家随从......”
红尘全然由最后一丝真气吊着性命,然她却不顾性命危险,将这最后一丝丝生命的希望注入甑子樊的体内,她想要与他融为一体,想以这种方式来让甑子樊生生世世记住她......
“王爷!尘儿祝福您与小姐百年好合!”红尘撑着最后的一丁点儿气力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口,暗黑的血渍顺着她的唇角汩汩而流,滴在他眼中的光晕上,缓缓而下.......
“尘儿!尘儿!”甑子樊心神恍惚,他要救她,他周身杀气暴涨,使出浑身解数,然众人只见甑子樊周身突现光晕,接着极速变动,且天空时而狂风大作暴雨倾盘,地面时而剧烈震动桃树疯长,各项景致气候交错不定,待到一刻钟后,半空忽然传来一道惊天动地的炸响......
“悦飞!你家王爷是不是疯了?”姬无夜见此状,着实被吓到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我们三王爷并没有疯,而是姬将军惹我们家王爷生气了,王爷此刻十分愤怒。”
由于此番眩晕,李子健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在生疼,恢复了一丝意识,幽幽睁开了眼,瞧见甑子樊正在为红尘哀悼,及眼处,尸横遍野,血腥味儿扑鼻而来,他猛地翻身,掐着喉咙干呕了起来,“师父!师父!红尘!小姐......”
“子健!”甑子樊轻轻地将红尘放下,并随手摘下一朵娇艳的桃花,放于她的胸前,继而扶起仍在干呕的李子健,“子健!我来给你运功,传送内力给你,你要活下来,你一定要活下来,你要坚守老人托付给你的誓言,你要一生守护你家的小姐......”
“嗯!我要活,要活下来,活下来报仇,守护小姐......”李子健的话还未说完,却有鲜血不断至喉头涌出,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衫,他惨然一笑,他终于明白为何他受的伤最重,却坚持到了最后,原是与他体内的蛊有关,老人在临危前,将自己体内的蛊植入到了他的体内,这个蛊即是药也是毒,但对素家人而言,这个蛊是救命的良药......
有悦飞护在身后,甑子樊竟与李子健端坐了起来,手心对手掌,开始传输内力续命......
四周一时极静,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如碧海生波;艳丽的桃花飞落弥漫于整个天地间,如彩云漫转;待到花落方歇时,原地哪儿还有甑子樊与李子健的身影......
姬无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醒神后,急急地欲要冲上前去,却被突如其来的青莺挡住了去处,“姬将军!还请您手下留情。”
“莺儿!让开!”悦飞见状,冲那抹纤瘦身影怒吼道,“快回去。”
“不!”青莺的声音中透着绝望,继而将剑锋一转,转向了自己,以此来威胁着姬无夜,“姬将军!请您今日就此作罢!别再杀戮了,您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您会遭报应的。”
“哈哈哈!你以为你能阻止我?别犯傻了,给我让开退下,这件事儿,与你无关!”
“这事儿与我有关!就是我犯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我该死!”
“莺儿!你别犯傻!你拦不住他的,你回来。”悦飞听不明白青莺与姬无夜的对话,他只知道青莺此刻的处境很危险,“莺儿!乖!听话,退回来。”
“悦大哥!求你别劝我了,我心意已决,是我犯的错,那么就该由我来解决。”青莺头都没回,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姬无夜,她痛恨他的无动于衷与绝情,他怎会变得毫无人性......
她握着剑柄将剑一步步逼近自己的脖颈,等着姬无夜的反应,然他仍毫无反应,气急败坏之下,她将剑用力举起、再刺下,连着穿透自己的心脏,她最后抬起朝姬无夜看去,看他会不会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一点点的愧疚;然她见到的却是更深的冰冷与恨绝,她唇角费力地往上一挑,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父,父亲!你真得好恨,女儿,女儿恨你......”
“莺儿!”悦飞见青莺倒下,极速飞身上前,抱着她跌坐在地,看着她满手的鲜血,终是恢复了三分心智,他慌张地为她捂住伤口,眼泪忍不住成串而下,泣不成声道,“莺儿!你这是何苦呢?为何要这样?为何?”
“悦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对不起王爷和你,我,我欺骗了你,你们,我是一个坏,坏女人,是姬无夜的亲,亲生女儿,他将,将我安插在王,王爷身边,当他的眼,眼线,以前的那些善,善良,都是我装出来骗你们的,我一直在听他的指令利用你们,我很坏,坏,坏透了,素家军的事儿是,就是我透露给姬,姬无夜的......”对悦飞向来寡言的她,第一次与他说了如此多的话,却终究未能将要说的话说完,到死,都死不瞑目......
“莺儿!莺儿......”悦飞抱着青莺,喃喃地喊着她的名字,尽管知道她是姬无夜的亲生女儿,知道她一直在利用自己,知道是她出卖了王爷,但他仍忘不了与她的情意,毕竟俩人自幼一起长大,一起共过患难,睡过同一张床铺,他忘不了她这个妹妹......
血浓于水,当姬无夜眼睁睁地瞧着青莺倒地后,心头还是一怔,他对她从没尽过父亲之责,一直都是以上下属称呼彼此,每每见面都是偷偷摸摸的,但他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是他的骨肉,骨肉分别,难免就会悲痛伤怀......
“莺儿!”姬无夜在战场上落下了腿疾,长时间伫在同一个地方不动,双腿就会变得麻木;自甑子樊为李子健传送内力时,姬无夜就再没动过,他的双腿早已没了知觉,然他仍一步一步地蹒跚挪至青莺的身边,“莺儿!莺儿!”
当姬无夜触及到青莺的皮肤时,这才完全意识到她真的远他而去了.......
“莺儿!莺儿!为父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姬无夜一把推开一旁的悦飞,冷语恶意道,“回去禀告你家的王爷,我姬无夜三日后就宣战。”
悦飞反手执剑于姬无夜的脖颈处,在众人的惊骇下,他手中的剑却最终无力地掉落下去;他并不是怕死不敢杀姬无夜,而是因为姬无夜的一句话。
“莺儿!爹爹带你回家,爹爹给你报完仇后,就下去陪你,我们一家人要一起,下一辈投胎要整整齐齐的,可以不要功名利禄,但只求平淡一生足以!”姬无夜将莺儿抱起,一步一步地蹒跚往前,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声腔极为悲怆,心痛溢于言表......
众人见主人都离开了,于是也就相继出了这桃园,只剩悦飞一人。
蓦然!桃雨纷飞,天地一片怅然,徒留桃花笑依旧;往日,这儿欢歌笑语,你追我赶地寻寻觅觅,而如今,花儿间隙中,横尸遍野,一阵凄凉。
迎面一股微风吹来,里面夹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熏得悦飞几欲作呕;尽管此番血腥味,相较于之前在战场上几近屠戮的场景,这算是小巫见大巫,然这些人的鲜血是素家......
素家!素家!素家的冤屈何时才能够伸呢?
素媛一身大红嫁衣静静地端坐于房中,等候着甑子樊的归来了;因毕竟是她与当朝三王爷的婚事儿,为了必要的排场与官礼,甑子樊于大婚前三日就将位于汴京城西的一处大院宅邸买下,婚后,他们二人就决定搬至此住下.......
然她在煎熬中候了将近五个时辰,府外仍无半分动静,甑子樊还未回府,她心头的不安逐渐加重,再也无心等下去了,她要去找他,猛地掀开盖头道:“翠儿!现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