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这位昌平侯正在蹙着眉听响动,他一掌拍向了一个侍从样子的人,“滚下去,就说本侯不在!”
那侍从赶忙从楼梯上趔趔趄趄地下去,他一个不稳五体投地般跌到了独孤容姿的脸前,他吓得不行,那立在这女人后边凶神恶煞的男人可是方才打伤了一个门边的参将!
“见过郡主!”他哆哆嗦嗦地爬了起,“并非有意怠慢,仅是郡主不知,我家侯爷今日不在啊……”
独孤容姿讽笑了一声,“不在?”她明眸中的寒意一闪,那侍从吓得连连跪拜,“郡主饶命!我家侯爷真的不在啊!”
独孤容姿微微睹了眼展旌,“展参将,本郡主今日可没有这多时耗费在这儿,更况且这钱庄难看的紧,就连暹罗香皆是凝香阁里最次的香,本郡主倒不晓得,这昌平侯的品味如此令人瞧不懂。”
“你胡说啥?!”一个声响从楼梯上传来。
一阵急促的步伐声后,一个矮胖的男人从楼上疾步走下,“这分明是凝香阁的晚香玉!”
独孤容姿笑纹一凉,随即对展旌道:“这侍从看起来是信口胡言,若不是侯爷在此,只怕连昌平侯府的清誉都要被他败坏了!本郡主倒是乐意替侯爷清理门户。”
昌平侯方才发觉自己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他抬起头便要怒声斥责,没料到被独孤容姿的容颜一晃,张大了眸子。
独孤容姿明眸中愈加冰寒,“来人!把这个信口胡言妄图蒙蔽本郡主的奴才拉下去!这等罪名,该当何罪?”
展旌中气十足地替独孤容姿立威,“欺瞒主人,以下犯上,杖打五十!”
“等等!”昌平侯想到这个侍从的姑姑是自个夫人边上最得意的姑姑,他头痛非常,这小舅子无端死啦,还未闹出结局,而又要来一件事,那府中还可以安宁么?
“别!”昌平侯无奈地促声道:“郡主大驾光临,究居然是想怎样?”他倏然想到了淳于家,一时又是一阵郁结。
独孤容姿唇角微扬,“本郡主一进门就说得清清晰楚,有事要向侯爷讨教。”
昌平侯哪儿还敢去垂涎她的美色?这样带刺的花儿,光是看都嫌扎眸子!
他瞠了眼地还跪伏着瑟瑟发抖的侍从,“来人,给本侯把这个以下犯下的狗奴带回去,本侯亲身发落。”
随即他讪然赔了一笑,抬手道:“郡主请罢。”
展旌隔着独孤容姿三步开外,一路护着独孤容姿上了楼,昌平侯也不傻,这参将体型健壮而走路声响极轻,明显即是身手不弱的练家子。
歇了所有的心思,昌平侯打开一间宽敞的雅阁,“郡主请。”他也非常无奈,瞧她来得底气十足,也不晓得毕竟是携了啥底牌来。
独孤容姿倒不急不躁地坐下,展旌立在她身后不离左右。
昌平侯缄默了片刻,见独孤容姿还不开口心中更为仿若被火炙烤一样难以忍受。
“郡主不妨说罢,倘若为淳于家二公子那件事,就恕难从命了,本侯亦是功臣之后,不惧镇远侯府的势力,这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乃是天理。”
他说着又不安心地偷偷瞄了眼独孤容姿,见她却还是静静地坐在对边的竹椅上,镇定自若的神态令人不敢直视。
独孤容姿总算是有了响动,她望了眼昌平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句话倒是讲的不错,侯爷既如此说,看起来是深谙此道了?”
昌平侯一时没明白,不过还是坐直了腰,“本侯在长安向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看起来本郡主是要失望了,这些东西看起来也不可能是侯爷这儿扔的。”独孤容姿望了眼杏贞。
杏贞捧着那漆箱到了昌平侯的脸前,把漆箱放在他脸前的桌上。
独孤容姿示意他自己打开,“侯爷不若再看一眼。”
“此是啥?”昌平侯诧异地打开了漆箱,他只翻了两页就面色变了,愈往后翻他神态愈是惊惶,最终连手都抖了起。
“这……”他勉强镇定下来,“这本侯都瞧不懂!”
“瞧不懂?看起来本郡主还要好生地说说清晰,以免送去太尉府时弄错了,这盆污水可不轻,倘若错泼到侯爷身上,这可是洗不清的。”独孤容姿泰然自若的表情让昌平侯如坠并肩,他咬紧了牙,“本侯不懂!”
“展参将,这等数额超过千万两的案子,太尉府可能审理?”
“启禀郡主,如此的案子是可以愈过太尉府径直通报陛下的!”展旌的声响掷地有声,吓得昌平侯浑身一滞。
独孤容姿轻笑着点头,“看起来侯爷这些许钱庄都要好生地查一查了,只可惜如此一查没个一年半载地也查不出个始末,倘若关门如此长时间想必那些许赌场也开不下了,本郡主听闻侯爷在城郊看中了一块地皮,依山傍水非常典雅,倘若彼时断了钱财,只怕只可以拱手令人了。”
昌平侯的面色愈来愈难看,他盯着独孤容姿的目光亦是非常复杂,又是诧异又是忿慨,还有一些羞恼。
“侯爷,本郡主今日是来请教,当然要问些有价值的东西,倘若本郡主觉得答案合适瞒着漆箱里的东西也仅是份见面礼。”独孤容姿浮起一缕笑,眸中却是锐利了几分。
昌平侯已然觉得额上要出汗了,他拭了拭一头的虚汗,随即不安地扭动了自己肥胖的身子,他目光闪避地望向独孤容姿,“本侯……本侯乐意为郡主解惑。”
独孤容姿点点头,“既然侯爷如此有诚意,那本郡主就不客气了。”她抬起清亮的明眸,轻轻道:“前两日酒楼的案子,侯爷为何非要为他人做了嫁衣,当了他人的棋子,这一出好戏倒是让本郡主瞧的眼花缭乱,侯爷竟然敢跟淳于家作对,这份气节也让本郡主颇为感佩。”
昌平侯神情一凛,他目光也不善起来,“郡主是啥意思?本侯听不懂!”
“噢?侯爷居然还未有明白?那侯爷倒是想想,倘若昌平侯府跟镇远侯府碰上,谁输谁赢?又是谁在身后看戏?”独孤容姿微微勾起了唇边。
“郡主跟那镇远侯有姻约,当然帮着淳于家,可本侯却是不怕,本侯乃是功臣之后,这爵位还是陛下亲身下旨让本侯袭了!镇远侯的侯爷位置还不是由于陛下迫于他战功在身……”
昌平侯语调陡然一转,“本侯即便去陛下脸前告御状,那镇远侯都讨不着多少便宜,更合理杀了本侯小舅子的还是镇远侯府的二公子,连个官身都没有。”
昌平侯本即是个孤傲自大的脾性,听见独孤容姿这么说当然从头到脚的不舒服。
“看起来侯爷有了这份祖荫倒是高枕无忧非常,当初淳于家的战功可不比侯爷的祖辈少。”她此话让昌平侯再一回冒了一头的凉汗。
他白了脸,这些东西皆是他竭力想要逃避的,他不想去想!
“不可能!昌平侯府一直立得稳!”昌平侯别过了头,呼吸却已然乱了。
独孤容姿凉凉一笑,“是么?倘若本郡主把这证据呈上陛下的案桌,侯爷倒是可以猜猜看陛下会恩赐下什么罪名。”
“你?!你休想!”昌平侯伸手便要去夺那漆箱,可展旌的身手却比他快了不晓得多少倍!
转眼间那漆箱已然在展旌的怀里,独孤容姿见状也立起身,“看起来侯爷是没有诚意了,本郡主也不耽搁了,倒是侯爷,好自为之。”
展旌看了眼昌平侯如同吃了蚊蝇的面色,忍住笑随着独孤容姿出了门。
昌平侯捏紧了拳,随即大喊道:“郡主等等!”
独孤容姿不悦地蹙起了眉,回眸道:“侯爷倒是又想到了啥?”
昌平侯面色难看的紧,他搓着双掌总算是没了傲然,他恳求道:“郡主,本侯实在……着实是……”
“看起来侯爷是想要继续谈一谈了?”
昌平侯无奈地点头,“郡主毕竟想要本侯怎样才肯放过本侯。”
独孤容姿明眸中的清亮令人不敢正视,她正色道:“侯爷明白的,太尉府的案子一结,这漆箱本郡主绝不会在自个的掌中多待一刻。”
“我同意结案,这东西就归我?”昌平侯死死盯着独孤容姿的眸子,又有些觉得心中发毛,他几近是倒退了半步。
独孤容姿理了理衣衫,极恣意地睹了他一眼,“本郡主对这些许钱庄跟赌场没有太大的兴致,仅是本郡主不想这事影响淳于家,影响本郡主的姻约,至于侯爷,大可以好生想想这事毕竟是谁要借机搅浑水。”
说完独孤容姿睹了眼张着嘴怔在原处的昌平侯,“侯爷还是先往太尉府去一趟罢,见到人本郡主自然就交出这些东西。”
昌平侯直至出门时还觉得如坠云端,非常晕乎。
比起一个不疼不痒的小舅子,他当然更在乎自个的前途,这些钱庄跟赌坊的证据自然得弄到手,往后整顿就不在话下了,眼下得赶紧平息这事……
想到独孤容姿说得有人在身后作祟,他蹙着眉想了想,倘若真的有人这么做,仅是想挑起自己跟镇远侯府的矛盾……可镇远侯不是不在长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