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让淳于朗放在独孤容姿小腹上的掌皆是一滞,随即是偌大的狂喜,他眸底皆是喜色,“我要当父亲了?”
独孤容姿还未点头便被他横抱了起,她死死勾住了他的颈子,“淳于朗!你放我下来!”
淳于朗喜悦中却透着深深的忧虑,他面上没半分商量的余地,把她放在榻上后便用斗风围住了她,“片刻便回青州,去看医傅。”
独孤容姿一愣,还未驳斥便被抱着出了营帐,她望见了来来往往的士卒把领羞得把脸都埋在淳于朗的心口。
夜隼亦是一怔,爷就这样要走了?
“牵马来。”淳于朗说完又改了口,“不必马,还是赶了车马来,军营内的事务暂且由军师代理。”
夜隼摸了摸额头,“爷要去干嘛?”
淳于朗抱着独孤容姿上了车马,“去青州。”
独孤容姿一脸窘迫,推了一把淳于朗,“我真的没事。”
淳于朗一脸严肃,“你本就体弱,这不是最适合有孕时,还一路奔波,你是想吓死我?”
独孤容姿见他这个面色,扁着嘴不讲话了,“你如今还是一介谋逆的反贼呢。”
淳于朗哭笑不得地盯着怀中这女人,“谋逆是要诛九族的,反贼的夫人怎么躲得过?”
独孤容姿咬上了他的指骨,“早知道我昨晚便逃了。”
淳于朗紧张的情绪也被她跟解了,任由她咬到指骨上都有了齿痕,他低吟道:“这一生你都逃不掉了。”
到了景家,景琦亲身迎到了门边,盯着把独孤容姿一路抱进来的淳于朗,景琦略有些失神,片刻后却是衷心地笑了起,兴许是瞧见了心中那朵海棠有了最好的归宿。
夏真轩听闻独孤容姿回来了,立刻扔下了屋内的温铭,提着草药盒便撵去了独孤容姿暂住的别苑。
而彼时,洛采兮踱进了夏真轩的房间,她惊惶地放下了掌中的食盒,“温公子……”
温铭怎会瞧不懂她的心思,他起身点头,“我听真轩提到过,洛小姐不必多礼。”
洛采兮莫名地有些骇惧,倒退了半步,“我仅是来送一些点心。”
温铭心中感慨,这女人着实非常好,仅是却错爱上了真轩。
温铭闻到了食盒中的枣泥山药糕的味道,他轻轻道:“洛小姐想必不晓得,真轩他从不会吃山药的。”
洛采兮心中一跳,“那我拿走重做了即是。”
“洛小姐……”温铭打断了要拿食盒的洛采兮。
“我等了真轩整整六年,乃至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拼尽全力去遗忘他,最终才发觉一切皆是徒劳,这一回,我会携他离开。”
温铭扭过了头望向外边缀着残朵的桃树,“洛小姐,真轩是我能活下去的唯一缘由了。”
砰地一声,食盒落在地,洛采兮不敢相信地倒退了一阔步。
因此这即是自个永远走不进他心中的缘故?
洛采兮转头便要跑,可没料到撞到了匆促赶回来的夏真轩,洛采兮大口地喘着气,“是这样么?先生,你要离开了?”
夏真轩点点头,“采兮,这一回我真的要走了。”
“先生!”洛采兮愣愣地站了好长时间,直至风声拂过耳际,把桃树上簌簌而坠的花瓣带到她的发间,“你也等了他非常长时间,非常长时间非常长时间?”
夏真轩望了眼房中清瘦的身形,明眸柔情下来,“经历过漫无尽际的等待,能分开我们的唯有生死。”
洛采兮沉静下,她晓得等待的滋味,也弄清晰了一直以来自己想不通的事,原来即是这样……
莞尔一笑,洛采兮低首,掩去了眸中泪光,“先生,保重……”
桃花簌簌而坠,仨人缄默间也多了花香晕染,成全跟守候之际都添了芳华。
而独孤容姿这头,淳于朗已然连续请了五个医傅过来,直至所有的人都确认了独孤容姿并无大碍,淳于朗方才松了口。
连独孤容姿都大大地安下心。
“丫头,你留在景家,这样我才可以安心。”淳于朗替她理着衣襟跟鬓髻,他彼时也要撵去军中了。
独孤容姿攥住了他的掌,把自个的面颊贴在他的掌背,“不管怎样,我等你,孩子也在等你。”
淳于朗眸底映着暖意,微微圈起来她的身子,最终那大掌也游离到了她的小腹,虽然那儿还是一片平坦,可他却如同连手都在轻颤。
“好,等我接你跟孩子回家。”
淳于朗回到营中就接到了史家军奉命征讨的消息,当他听见姬无赢也来了时面上不由得沉重起来。
看起来他是想要除掉自己,淳于朗一声讽笑。
夜隼却是不淡定了,史家军虽没全来,可毕竟自族主人被冠了个谋反的清誉,况且倘若长安那儿局势不稳,这儿再如何亦是白搭!
淳于朗镇定自若地稳坐在案桌后,拾起了桌上一柄长剑细细拭着。
“爷,长安那儿要不要送什么消息?”夜隼促声问道。
淳于朗片刻后放下了掌中的长剑,他抬眸道:“告诉四王爷,这儿由我撑着,令他见机行事不必顾虑。”
夜隼立刻出了营帐。
彼时庐陵王亲身率军赶来的消息也传到了景琦的耳中,他思量再三还是决意唔告诉了独孤容姿。
独孤容姿刚喝完药就见到了景琦的声响,她问道:“夏真轩已然走了?”
夏真轩方才已然来告别过了,独孤容姿也把襄城的城玺转赠给他。
景琦点点头,“表妹安心,我命人护卫了。”
独孤容姿轻呼了口气,他们也算是有了个好的结局,如此长时间的等待也最终没有付诸流水,既如此,便只愿他们一世安好。
景琦抿了抿唇,“表妹,前来征讨的史家军大抵就快到了。”
独孤容姿抬起了眸,“表哥想说啥?”
“随行的……还有庐陵王。”
瓷器碎地的声响异常刺耳,独孤容姿却顾不得去看那地跌碎的杯盏,“你说啥?庐陵王也来了?”
姬无赢怎可能以身犯?现在长安的局势乱非常,他癫狂了?
“着实如此,这消息千真万确,只怕镇远侯也受到了。”景琦神情沉重,“青州一直是商贾积聚之地,唯有护卫并无太多的兵户,这回……只怕难免要殃及池鱼了。”
着实,青州前后皆是荒山,虽然淳于朗有所顾虑只驻扎在城外,可这城里还是人心惶惶起来。
独孤容姿蹙眉道:“表哥,景家在青州多年,彼时还要表哥出手稳住城中局势了,倘若还未有战乱就城中大乱起来,那又该如何?”
景琦点点头,“我已然命令人去各大铺子巡视了,但凡有哄抬物价煽风点火者一概不留情!”
“只怕这一回,姬无赢是出了死招……”能放下他心中心心念念的宫城跟皇位跑来亲身跟淳于朗作对,想必他心中是已然想到了除去淳于朗后的前路了。
独孤容姿捏紧了拳,马上,又要对上了,仅是不晓得,前一生的债可不可以讨回!
城外的军营中,淳于朗细细地研究了青州城外的山地形态,最终把经营移至了依山傍水之际,谁知这史家军还未到来,大雨就滂沱而至了。
“小姐!下雨了,天又凉了,再多添一件衣裳罢。”杏贞又替独孤容姿添了件衣裳。
彼时的独孤容姿正斜斜地倚在床头,她掌中捏着自己做得香包,指腹摩挲着当中的平安两字。
“天又黑了,现在瞧的见了反而是容易累了。”独孤容姿苦笑着望了眼她边上的药碗。
杏贞端过了药碗,此是安胎固本的温补药物。
夏真轩走后,洛采兮便一心扑在医药上,她随着景家的几个府医制药熬药,每日都忙得闲不下来。
独孤容姿知道她心中难受,也不去点破,仅是时常把她喊来闲话,哪怕仅是探讨医书中的药单跟药效。
洛采兮虽然生性柔弱,可这些日子过去也添了几分刚毅,再加之每日里都在钻研着药石之道,如同要把惆怅跟遗憾悉数付诸于草药之中。
喝了药独孤容姿又命人去景琦那儿问了消息,得知城中没有乱起来她方才安下心,她最怕的是淳于朗被青州城所牵累,他现在分不得心。
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史穆森本欲再多等几日,可姬无赢却分毫也等不下了,这滂沱而至的大雨就如同上天对他的嘲讽,令他的心中愈加冷凝。
他不信天命,他这一辈子皆是在跟天命斗争,不是嫡出却要争得个地位,没有圣宠却偏要步步为营,乃至黯中除掉了最大的绊脚石姬无凌,他不相信他还是斗不过这苍天!
“继续前进!”
过了这沧澜江即是青州外的明山了。
史家军赶到青州城外时,已是大雨的第四日,独孤容姿放不下心,携着杏贞偷偷出了城,可还未过城门便被淳于家军的哨兵发觉了。
不到一盏茶时淳于朗就沉定脸坐在独孤容姿的对边了。
车马外边是劈啪作响的雨声,淳于朗又怎么忍下心来怪她,仅是解下自个的斗风把她裹了个严实。
独孤容姿蹙了蹙一双秀眉,“你想好啦主意?不说哥清晰我不安心。”
淳于朗也拿她无法子,谁令他这一辈子是栽在她掌中了?
“你可知史家军犯了啥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