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楚纤尘的心结不但没解，反而系得更紧。
早在羲华出现的时候，书雅就很不自在，虽然她竭力隐藏，还是被楚纤尘留意到。
料想她和信源大陆有关系，却不想竟是弃子。
所以说，她是被人送到安和大陆的？
楚纤尘一直觉得孟书雅的天赋不错，只是早些年没什么境遇，也没有资源，却没想到这样的人在信源大陆也不过是个弃子。
孟书雅站起身，抬步走到一副壁画面前，指了指，脸上没什么表情，“在信源大陆，孟家不是新贵，而是士族，在很早就有了。”
楚纤尘和万俟东渊对视之后，只点点头，倾耳听着，并未打断，倒是简一错愕得僵硬在原地，似乎连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放。
“信源大陆，没有凡人，我的天赋虽然不高，可也不算太低。但我生在孟家，还有个双生姐姐。”她轻笑一声，毫不在意旁人的惊呼，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双生子的命运，注定是存一去一。”
“你姐姐天赋很高？”
“倒也没有，只是……”她望着楚纤尘，淡笑着，想起初见楚纤尘那日，仿佛就在眼前，“姐姐是灵武双修之人。”
楚纤尘皱了皱眉，孟书雅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就越让她心疼，只是这人的自尊心太强，她不想孟书雅觉得自己在同情她，于是从空间戒中取出一坛桂花酒，给孟书雅倒了一杯递过去。
“所以，他们放弃了你。”
“嗯，可他们还有点良心，顾念着血脉，并没有杀了我，而是让迷花宫宫主送我去了安和大陆。”
迷花宫宫主？那不就是……
看到楚纤尘大惊失色的模样，孟书雅似乎很满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重重放下之后，才苦笑了一下。
“不是羲华，是上任宫主。信源大陆通向玄林秘境入口只有两个，一个有重兵把守，进出都会被严查，而另一个在迷花宫。孟家自认此事上不得台面，便将我交给宫主，让她送走。”
忽的，楚纤尘灵光一现，把羲华和那位宫主联系到一起，孟书雅可以去到安和大陆，意味着那位宫主送她离开的时候，安和大陆通向玄林秘境的出口也是开放的。
如果说，和扬被嬷嬷带入玄林秘境之后，又遇上了那位宫主……
事情渐渐明朗起来，只是缺乏证据，一切都只靠楚纤尘的联想，而这是站不住脚的。
“那位宫主心肠不错，留了一些灵珠和干粮给我。我八岁来此，至今也快十年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回来。”
“八岁，他们把你养到了八岁？”
如果说是因为双生子，才把人送走的，不是应该生下就送走吗？为何要养到八岁这么久。
孟书雅看穿了楚纤尘的想法，走到她身旁坐下，第一次把尊卑放在脑后，行为举止就像是和朋友的一次聚会一般。
“主子也知道，信源大陆以女子为尊，可明面上也始终是一夫一妻制，但丧偶的人，自然可以续弦，我母亲和孟家家主是同母异父的姊妹。”
楚纤尘努力梳理着这些线索，勉强接受这阴阳颠倒的社会，万幸生孩子的还是女子，要不然她的三观怕是被刷的一点儿不剩。
听孟书雅的意思，也就只是母系社会对信源大陆的影响极大，以至于女子为尊而已。
“家主悍妒，容不下我母亲，便将她赶到别院去，后来她遇上我父亲，成亲也只是草草办了，家主见父亲出身不高，很是开心，也懒得对付我们。后来，娘有了身孕。”
孟书雅自来节制，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过量，楚纤尘皱眉看着她一杯杯灌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娘生下我们之后，日夜担心我们其中一人被送走，所以报给主家的消息，都是生了一个女儿。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家主连生了四个儿子，还没来得及生个女儿，就已经错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
简一的呼吸变得凝重，想来今日对他的冲击不小，孟书雅出生在一个女子为尊的世界之中，而安和大陆奉行的是大男子主意，两人之间的差异太过明显，不知道是否能跨越。
万俟东渊默不作声，手中的茶从滚烫到冰凉，却始终没端起来喝一口。
他多疑，对孟书雅一直有所防备，可谁能想到此人身上的秘密会如此惊人？
“抢孩子，自然要挑最弱的那人抢。我父母都没有依傍，我们便成了家主的目标，这时家主才发现双生子的事情，姐姐灵武双修，家主的决定并不难做。”
楚纤尘轻抚着小木的毛发，顺滑的感觉和谄媚般的姿势，终于让楚纤尘的心情好了些，小木已经按照紫耀说的，服下了其他的灵珠，但并没有变为妖兽。
紫耀说是因为这里灵气太过稀薄的缘故，虽然没有变得更强，但毛发却被全面滋养了，楚纤尘只觉得这青目狮的触感十分好，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小木一脸享受的蠢萌表情极富感染力，看它一眼，仿佛就能驱散所有阴霾，可故事还没听完，有些事总要被揭开，楚纤尘眨了眨眼睛，继续听下去。
“她夺走了你姐姐，还把你送走？”
楚纤尘本以为是亲生父母干的，对孟书雅还极为可怜，却没想到是族人所为，那这人身上的仇恨，怕是不少吧。
她一直觉得，在孟书雅的隐忍规矩背后，藏着她的执拗和倔强，但没想到一切的源头是如此残忍。
“那时候我们都六岁了，父母的记忆是根深蒂固的，但迷花宫有一种药，可以重塑人的记忆，家主为了把姐姐彻底变成自己的孩子，便向迷花宫讨药。可饶是如此，她还不放心，毕竟我和姐姐长得一样，留着我，是个隐患。”
“想来你父母也是苦苦哀求，才能留下你的命。”
孟家家主虽然是个女子，可行事如此决然狠厉，断然没有保住孟书雅的道理，想来这里面有很多人求情吧。
“族人重血脉，我的天分也差强人意，信源大陆你争我斗人心诡谲，他们便打着留下血脉以备后用的旗号，把我送走，呵，大概谁也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回来。”
前情说道这里，也差不多了，至于这些年孟书雅在安和大陆如何生存的，楚纤尘并不想细问，书雅活到今日，诸多不易，和信源大陆无关的伤疤，还是莫要揭了。
她刚想开口终止这个话题，却见孟书雅挥挥手，笑着靠在简一的肩头上饮酒，楚纤尘分明看到，她的眼眶中有泪光在闪烁。
“我娘是武修，爹是灵修，我自小住在别院，除了半吊子的姐姐，鲜少接触灵武双修的人，第一次看到主子冲入雷劫之中，我几乎惊呆了。我想，我漂泊在外，竟然还能遇上同样命运的人吗？”
想来孟书雅对自己死心塌地，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楚纤尘叹了口气，这阴差阳错的，里面不知有多少误会，可自己偏偏又解释不了。
在某爷的默许之下，简一轻揽着孟书雅，轻轻拍着他的手臂，虽不知道该如何用甜言蜜语哄着，却总想把身体中的温暖传递过去，让这人好受些。
“可主子，终究比我幸运得多。”
孟书雅不再说话，枕着简一的肩头，呼吸渐渐均匀起来，众人回神之后才发现，她已经睡过去。这些事在孟书雅心头压了这么多年，今日一股脑儿说了，想来轻松不少。
气氛原本是十分沉重的，孟书雅在厉王府呆的时间也不短，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府中就没有人说她不好的，可这样的人藏着如此心事，真让人唏嘘。
楚纤尘尚未来得及和万俟东渊低语，便听到荆溪的笑声。
荆溪上前拍了拍简一的另一个肩膀，打趣道：“简一，此次前去信源大陆，你这是要见岳丈一家了吗？嘻嘻，恭喜呀，咱们的头儿就要入赘了。”
噗……
此话一出，属下们的脸上都多了几抹笑意，看着头儿不好意思的窘迫样子，他们的心情简直豁然开朗。
而被荆溪调侃的当事人，憋了许久，却磕磕碰碰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直逗得其他人发笑。
“好了，尘儿，眼下不是轻松的时候，咱们早些上去吧。”
楚纤尘点点头，又把壁画重新看了几眼，记住了信源大陆的大致派系，看了媚儿之前呆的那个窝，收到空间戒中，这才跟随万俟东渊来到三四层分隔的地方。
“若是能通过这里，又不破坏，便最好了。”
楚纤尘用手指描摹着上面的文字，金文她并不精通，符文又看不出什么规律，只好望着身侧的某爷。
察觉到她依赖的目光，万俟东渊弯了弯唇角，又往前走了一步，从头到尾看完，又是一笑，直到楚纤尘面色不善，他才缓缓说道：“这上面说，屠神塔，遇神杀神，遇鬼杀鬼，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劝我们早点放弃。”
楚纤尘嗤笑一声，还以为是提示，没想到只是来劝退的，她的眸光停留在符文之上，火红的鬼画符在自己面前闪耀，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又有土黄色在流转，原来三层便是土和火交界处。
难怪地火会在这一层出现。
“媚儿，你娘亲要带你上去散步，可有什么提示要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