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时间一到，萧语之便出现在前院。
复活顾梦之除了需要灵力之外，还需要耗费极多灵药，楚纤尘把孟书雅静嬷嬷和齐天枢一起叫过来帮忙，就连萧语之也没放过。
萧语之还带了不少帮手，楚纤尘只让他们打杂，每道工序都需要自己亲自查验，就算想要在里面做手脚也不容易。
楚纤尘得了自己前世的记忆，自然也获得了炼丹的传承，这两日也抽空炼了一点，手法竟然比萧语之还要熟练，炼丹和配药的重任落在楚纤尘身上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此刻，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人，楚纤尘又不由得想起还在晋级之中的万俟东渊，眸光暗下来，手下意识地点着桌面，像是在思索着苦苦不能解开的谜团。
“师侄，你在想什么？”
萧语之见她心不在焉的，捧着捣药的杵臼就来了，手上动作不停，眉眼间却还是那般慈眉善目的。
不知道白色是否有一种魔力，总会给人镀上一层与世无争的光环，只是她到现在都不曾看穿他们师兄弟之间的感情。
浅浅一笑，楚纤尘拿出一颗蜜饯，在手上转了转，却没吃下去。
“你们师兄弟的感情真好，我长到这个年纪，还头一次见到有人排除万难，也要救另一个人。”
“自小长大的情谊，自然与众不同，如今我也老了，越发想念从前的日子。”
“你可听说过屠神塔？”
萧语之早就见过凤凰，如果屠神塔被他操控，他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是经由那里进入信源大陆的，既然藏着也没用，不如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那塔……从前可不叫这个名字。”
楚纤尘看似散漫，可眼眸却一直在观察萧语之的神色，想要从中看出什么破绽，现在做的都是前期的准备工作，发现问题随时都可以停止，就算反击也来得及。
但若是真的开始复活，那便由不得自己了。
“是吗？我们经由屠神塔进来，却也不知道这件事。”
楚纤尘浅笑着说谎，神色淡定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萧语之瞳孔缩了缩，似乎被楚纤尘戳到了心事，沉默了许久，取了一块桂花糕放进口中，细嚼慢咽。
“荆溪的手艺自来很好，今儿却失了手，桂花糕做的太甜，不过前辈吃倒是极好的，心事无论是酸的还是苦的，遮一遮便感觉不到了。”
“难道师侄就没有心事？”
喉中的甜味太腻，萧语之端起茶杯想要解解腻，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是一杯甜的凉茶，顿时皱了皱眉头，又把茶杯放下。
他把话头扔回给楚纤尘，萧语之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
楚纤尘一笑，还是倒了杯白茶过去，接着试探道：“我年纪小，心事不想藏着，有话就说有仇就报，压抑久了，伤身又伤人，却不知前辈和我的性子是否相同。”
“咱们无心派讲究的是的自然而为，师侄无需顾忌繁文缛节，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
“我想知道现在操控屠神塔的人，到底是谁？”
“屠神塔是我无心派的圣物登仙塔，取义登临天下，睥睨苍生意思，后来几位宗主也觉得这名字太过出挑，改过好几次，为何最后变成了这个名字，我也不得而知。因为这塔关系到入门试炼，所以一直被宗主掌控。”
楚纤尘弯着唇，看起来毫无攻击性，萧语之望着她，眸光中满是真诚：“师兄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身边，屠神塔究竟去了哪里，我也无从得知。”
“这么说，你们无心派的宝物，到了外人手中，竟然丝毫没有防御能力？”
这么轻易被篡改设定，怎么想都是内鬼所为，楚纤尘现在名义上虽然是无心派的弟子，但到底有名无实，连人都认不全，更不要说旁的。
说起这个，萧语之的担忧之色不再隐藏，他忧虑地看着楚纤尘，犹豫着要不要交个底。
“无心派的管理自来松弛，我这人闲散惯了，无论天资还是后天努力都无法和众位师兄弟相比，本以为此生当个悠哉的长老便好，却没想到有一日这重任会落在我头上，有人不服也是应该的。”
楚纤尘没说信，却也没说不信，捧着茶杯，直到上面浮着的茶叶全部飘下，茶也冷了，才起身逐一检查灵药。
“今日便到这里吧，明日再继续。”
萧语之并未勉强，一招手，无心派的人立刻撤离了院子，只留下几个看顾炉火的，炮制的过程极为繁复，楚纤尘本可以自己一力承担，只是那样劳心劳神，怕不能抽空防备萧语之，索性就用最原始的办法。
走之前，萧语之还把装着顾梦之魂魄的葫芦给了楚纤尘，然后就如同天外来客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主子还是不相信萧宗主吗？”
确定那人走后，孟书雅才凑过来问着。
“说不好。对了，听说你阿姊把你父母接回去了？”
“是，人是接了，但还是按照姨母的身份接的。只要我不出现，姨母就永远是姨母，即使孟家有人知道什么，却也无可奈何。”
“书雅，我眼下的情况你也清楚。虽然初来乍到，但我几乎联系了苏家、孙家、无心派、孟家和迷花宫，这信源大陆一共八个宗派，我的身份看似简单，却偏偏和他们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主子的意思是……”
“书雅，无论你选择了留下还是离开，都不会给我带来什么风险，我本就身在风暴之中，你或许会被我牵连，而你若是想要离开，过个安稳的日子，现在还来得及，就连简一也可以给你。”
没想到楚纤尘绕了一圈还是说回这件事，孟书雅原本紧张的样子顿时垮下来，说到底主子还是为她着想，只是没料到一向果决的人会为她的事情犹豫不决。
“主子，此事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书雅并不后悔，请主子放心。”
“好。”
“楚念仁的事情，主子不打算处理吗？”
“现在他死了，只会让旁人以为咱们心虚，反而容易被人捏住把柄，暗下杀手，还不如大张旗鼓。”
孟书雅抬头看向楚纤尘，疑惑的目光撞上她狡黠的神情，不知道主子这次又有什么诡计。
“传令下去，说我身上的毒复发，这些日子不见客、不问诊也不卖药，这济世堂暂时闭门谢客。”
孟书雅略一怔愣，主子的品行她很清楚，断然没有把钱往外面推的可能，今日这招怕又是以退为进。
毒发，什么毒，难道是……
孟书雅吸了一口凉气，露出疑惑的表情，手扶着楚纤尘的手，感受到那人动了动。
“书雅果然懂我。”
“那属下现在就去部署。”
第二日，济世堂便传出来消息，说当家的毒发要休养，一时之间坊间议论纷纷。
“唉，我听说孟家的人一大早就去济世堂，却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
“楚药师胆子也太大了些，她就算背靠无心派，又怎么敢得罪孟家？说来也奇怪，孟家竟然就这么忍了？”
“我听说，楚药师是因为旧疾复发才问诊，这旧疾啊，还是胎里带毒害的……”
这些八卦消息不胫而走，传播的速度极快，短短一上午的时间，街谈巷议的都是这件事。
“主子想什么时候把消息散出去？”
“不急。”
这里和安和大陆虽然相通，但消息却是闭塞的，她现在就说自己和楚念仁结怨，只会让孙家起疑，等过些日子楚纤尘的毒越发“厉害”了，那时再对外说，看起来便顺理成章了。
“萧前辈，师父离世的消息我似乎并未听说。”
“我相信师兄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并未对外发丧，只是说师兄去云游了，但无心派内部确有有些人知道。”
楚纤尘叼着一根灵药，补充体力的方式十分粗暴，萧语之见她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眸中倒是带了几分欣赏。
“如果师父云游回来的正是时候，救我一救也是正常的，对吧？”
萧语之嘴角抽了抽，师兄还没复活，就被这人惦记上，她自己装相就算了，还得拉上旁人，就不亏心吗？
“前辈那是什么表情？我一心一意救师父，无暇他顾，实在是诚意满满，对外称病也只是为了保证不被打扰，前辈应该喜闻乐见才是。”
萧语之很想配合的笑笑，但实在做不到，只好憋屈的点点头，不知道师兄这个徒弟是不是来讨债的。
“那自然好。”
把一个和善的老人逼到违心地说话，楚纤尘乐在其中，指了指身旁一叠白绢，笑道：“萧前辈见多识广，一定能找出一个毒方能完全符合我的设定，对吗？”
你……
老夫实在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自己信口开河，我却要帮着收尾，利用自己的长辈，为何能如此心安理得？
一堆指责的话堵在嘴边，却无法说出口，谁让自己的把柄在人家手里呢？
萧语之在原地立了半晌，脚步挪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认命地拿走了白绢，楚纤尘只是笑笑，连眉毛上都写着揶揄。
“主子怕是早就有了毒方吧。”
楚纤尘并未正面回答，只是笑道：“生活总是需要乐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