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东渊想到药师那张扭曲的老脸，有些尴尬。
他没回答，绕过了这一话题，把事情引到了别处，“听闻宁王这些日子不太好，我有心请人过去看看，宁王却一再婉拒，我到底是晚辈，不方便硬来。”
楚纤尘掩唇而笑，晚辈？
在宁王面前，万俟东渊什么时候把他自己当做过晚辈？
“我很好奇，你到底给宁王下了什么药，能让他这般讳疾忌医。”
“书房那本鸳鸯诀可还在？”
“怎么可能？白天他刚看到，晚上就没了，客房那里我让人盯着呢，一本假功法，也难为宁王练得那般认真。”
万俟东渊不屑地笑笑，那蠢驴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宝，哪知道不过是一本废纸，宁王此来，宁王妃并未作陪，想要练双修功法，身边少不得女人，万俟东渊想安插个美女进去，十分简单。
“舅父求知若渴，这也正常。只是鸳鸯也分雌雄，他从我手中拿走的功法，怎么可能是雄性功法呢？唉……”
楚纤尘摇了摇头，面露遗憾，只是那狡黠的眸子中写满了幸灾乐祸。
万俟东渊替她擦好了头发，知她故意卖关子，好脾气顺着问道：“你因何叹气？”
“舅父也真是的，总以为我和他不亲，这不是天大的误会吗？若他直说喜欢那功法，我这个做外甥女的又岂会不给他？偏生他自力更生，宁可做些旁人不屑的鸡鸣狗盗之事，也不愿和我说句实话。”
楚纤尘一本正经地说瞎话，自导自演一出好戏，万俟东渊配合地点点头，他早看穿了楚纤尘的本性，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铺垫越长代表着做的事情越坑。
于是帮腔道：“你说的是，我虽然平日行事凶了一点，可到底宁王是实在亲戚，我又岂会苛待？”
“可不是？舅父这般鲁莽，拿了雌性的功法就去练了，以至于阴阳倒置，现在怕是连脉象都乱了，也不知舅父下属的药师是否有本事，能看穿其中的关窍，怕只怕……”
万俟东渊只以为脉象乱了是指筋脉逆行，相互冲撞，这种事情虽然危险，不过耐心梳理，并不会有大碍，可楚纤尘说了一半的话，又把他的好奇心给吊起来。
“什么？”
“一个有妻有子的中年男子突然有了女子的脉象，还是滑脉，也不知药师敢不敢说，舅父会不会信。”
“滑脉？”
楚纤尘挑挑眉，挑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滑脉又称喜脉，那是女子怀孕才会有的脉象，宁王一个纯爷们，被诊出滑脉，那画面一定非常精彩。
“王爷看起来很懂啊。”
楚纤尘故意拖着长音，素手划过他新冒出来的小胡茬。
万俟东渊只觉得后背一凉，楚纤尘竟能研制出这么坑人的毒来，宁王为了防止消息泄露，怕是要清理不少人，所谓的讳疾忌医也是有理由的。
“你怎么做到的？静嬷嬷都知道？”
“舅父多疑，还趁我不注意弄了点茶水藏进空间戒中以防不测，我早料到了，因此茶中只放了一半灵药，回去无论怎么验，那都是养身的茶，只有配合我屋内的熏香一同使用，才会有这种效果。”
万俟东渊拿来银篦子，把人扶起，为她梳发的动作有些生疏，内心波澜起伏，感慨万千，他的小狐狸还真是真不可测，万幸昨夜自己没对她用强，否则宁王就是前车之鉴。
只是后来楚纤尘为何会反过来勾引自己，万俟东渊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句志同道合虽然说在自己的心坎儿上，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可以相信几分。
当局者迷，从很早之前，他就看不清她了。
“你真的只是初级药师？”
楚纤尘反问：“王爷在乎那些虚名？”
把人抱到梳妆台前，昨夜折腾她许久，今日是打定主意不让这人自己下地奔走，来回都靠他抱着，“虚名与我何干？我只是很好奇，我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你在意的？”
楚纤尘上下打量他，似乎对每个部位都在心里评头论足一番，才点点头，真诚的看着万俟东渊，说道：“大概是……脸吧。”
万万想不到她会这么说，万俟东渊又好气又好笑，揉了揉她刚理顺的头发，在她面颊上咬了一口，“小狐狸，这样坑你的舅父，可还开心？”
楚纤尘理所当然地回道：“难道不是为了你？”
两人闹了一会儿，楚纤尘才靠在他的肩头问道：“舅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后日就要启程，留给咱们的时间尚不多，我哪有空闲去管宁王？”
“那些药师……”
楚纤尘这才想起他们来到西院后，自己就没怎么管，如今却不知道怎么样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更何况是同行之间。
“你炼过的药早就送给他们看过了，无论色泽纯度还是药效都远胜于他们，连数量也和他们练得总量差不多，谁还敢说什么？一个个都跟简一表明，要随侍你左右。”
“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都让简一扔池塘了。”
“噗嗤”，一想到那些白胡子老头的窘境，楚纤尘就没忍住笑出声，活了大半辈子，被这么对待也是头一回吧，不是一个个都跟自己念叨万俟东渊很是重视他们吗？
初冬季节，一起扔水里，这是把西院的池塘当成公共浴池吗？
“看来王爷真的是一视同仁雨露均沾。”
拧了拧她的鼻子，万俟东渊宠溺地笑笑：“别瞎用词，本王后院可只你一人。”
“以后……”
还没等她说完，万俟东渊就迫不及待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以后也不会有旁人，只会有咱们一家。”
家？
这个字熟悉又陌生，上辈子她孑然一身，从未有过什么家人，这一世的安和大陆，楚家也不过是个宅子，哪有什么家的味道？
楚纤尘反复咀嚼着这个字，心头涌上万般滋味，一时也理不清。万俟东渊是重诺的人，可人心易变，谁能幸免？
她淡笑着，抬眸看他，目光直白而果决，“王爷若是食言……”
“愿死在你手上。”
纤纤玉手在他衣衫上暗纹上游走，楚纤尘无邪的笑容如同一把利刃，“若真有那天，还请王爷自裁，你死就死了，又何必弄脏我的手？”
万俟东渊也不恼，浅笑着看她，问道：“你想我如何死？”
“杀人不诛心，还有什么趣味？”
“不会有那么一天，本王恃才傲物，从未把人放在眼中，你是个例外，本王绝不会允许第二个例外。”
“那个白月光呢？”
楚纤尘轻嗤一声，某爷还真是有天赋，顶着一张冰冷的脸，把情话说的这么霸道又走心，楚纤尘承认自己难以招架，为了防止自己溃不成军，不得已又把旧事翻出来。
“什么白月光？”
某爷皱着眉头，一脸迷茫，为何她的小妻子总是会说出一些陌生的词，难道是秋华府的方言？
听楚纤尘的口气，该是有些在意这白月光的，问题是，谁是白月光？
他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身边姓氏为白的人，一无所获，万俟东渊有点困惑，楚纤尘的表情不像作假，可她到底说的是谁？
“我刚进王府的时候就听说，王爷为寻找一位女子，派了好多人出去，那位难道不是心上人吗？”
这事儿她怎么知道？
万俟东渊顺势搂过她，取了盘她最喜欢的干果到眼前，拿出一枚核桃，调侃道：“你难道在吃味？”
“我难道不该吃味？”
楚纤尘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人的投喂，贴着他的手指咬了一口，狠狠地。
“我很开心。”
吻停在她的发上，万俟东渊低沉地笑了笑，说道：“那是个有本事的人，本王想着找到她，能用则用，不能用也该杀了，决不能让她落入皇帝的手中。”
“她竟那般厉害？”
万俟东渊天赋极高，天级中品，在整个安和大陆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为人桀骜，自视甚高，楚纤尘似乎从未听过他夸过什么人，这女子竟能得到他这样的评价？
“与你相比，也不算什么。本王三生有幸，得了个宝贝，日后真遇上那女子，也只能杀了。”
这才是厉王！
他可以轻描淡写的宣判别人死刑，生杀予夺不过他一句话，就算他对楚纤尘再温柔，也不可能磨平了他的利爪，他狠，只不过对她不狠罢了。
“万俟，日后若真遇上那人，让我试试可好？”
上次叫他万俟，还是在兽园楚纤尘命悬一线的时候，那时万俟东渊还未来得及珍惜心的悸动，就被楚纤尘的第二句话气到血气上涌……
可此刻，这两个字却如暖阳一般，让他褪去了包裹自己浓浓戾气，整个人披上一层融合的光，“虽然你这般说，本王很开心，但你无需冒险，万事有本王在。”
“你要把我养成金丝雀吗？”
“那你呢？明知是以卵击石，还要去，为何就不能多依赖本王一点？”
楚纤尘双手捧着他的下巴，微扬的唇角中，有藏不住的风情，她看着他，杏哞中隐隐有些期待，“万俟，你会把后背交给我吗？”
“不然，我还能交给谁呢？”
两人换好衣服，才让荆溪摆了早膳，万俟东渊亲自给楚纤尘布菜，差点惊掉了荆溪的下巴，她日日陪着小姐，怎么就没发现王爷跟小姐的感情这么好了？
早膳后，两人一同去看望宁王，宁王依旧称病，避而不见，两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把礼品留下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