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又恢复到往日的沉寂。
故事看完了,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场闹剧。
誉铮道:“我们都喜欢自由,璟御那么渴望成仙,无非就是想要获取自由罢了。我是她的悔泪所化,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她最后应该也是顿悟了,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已经看透彻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罢。不管是人间也好,还是当神仙也罢,都是会孤独的,在这个时候,我们最希望的,无非就是身边有个人相伴左右。公主,那颗锁魄石,里面锁着麟渊太子的七魄,只要用那把,挂着剑穗的剑,将锁魄石损毁,太子的七魄就能出来,等魄体回到太子的身上,太子就能醒来了。”
妤蓁道:“那把剑,甚为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神君可有印象?”
珑闵道:“见过,当然见过,还是熟人的。公主,等麟渊太子醒来,便可与凝陨对罪,你心中大石方可落下。”
誉铮道:“你知它在何处?”
珑闵道:“说来我们还是至交好友呢,怎会不知。公主,我先去送宝珠,回来便去攀涯湖,有甚消息,托人去寻誉铮,让她给您转达。”
妤蓁道:“有劳神君了。”
誉铮道:“神君,你不好意思去寻公主,我倒是得帮你跑腿了,不过这也是我分内的事,谁让我掺和进来了呢。你且放心,有甚情况,我定第一时间禀告给公主。”
妤蓁道:“也是多谢你了,誉铮,方才我还错怪了你,你真是帮了涅槃湖大忙,若不是遇见了你,麟渊还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呢。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誉铮道:“公主客气了,都说了,应该的。我们快回去罢,这儿总归不是久留之地。”
妤蓁回了映梅湖,誉铮回了善山。珑闵送完宝珠后,立即赶往了攀涯湖,等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询问水君锁魄石在何处时,得到的回答却是:“锁魄石在尘筱剑上,尘筱剑在单遗手中,要想得到锁魄石,就得等尘筱剑离开单遗以后。”
珑闵道:“这一等,又不知道得等多少年。”
攀涯湖的风光,永远都是明媚旖旎的,送走珑闵,水君久久伫立在攀涯湖岸边,望着这湖光迤逦,恍惚之间,神思一刹回到了许多年以前。
七千二百年前,兵戈四起,朝光大乱,各国兵戎相见,既让百姓过不安生,又令各地贫瘠穷困。
想起那些旧日往事,总是会让人心生悲凉。水君心头一阵酸涩。
犹记得那时,他还是一个封国君王手中的佩剑,后被君王转赠予朝中一位大臣,大臣一家视其为家传之宝,世代相传着这柄王赐之剑。
大臣一家世代在朝为官,一直恪守本份,尽心竭力,尽忠职守。过了几代,其后人被朝中佞臣诬蔑,君王欲取其性命。不明不白的死去,任谁也不会愿意,其后人只好投身他国。
当远离故土,不远万里来到他国后,其后人此番算是,得良主,遇明君,得以一展宏图,大展贤能。岂料,一朝天子一朝臣,又过了几十年,君王逝去,太子即位,新王听信谗言,将其赐死,空余下后世之人,感怀余叹。
大臣的后人被君王赐死,死得委实令人为之愤慨不平,怒火难灭,只因一个恪尽职守,忠智之士,就这样不得善终,实在是让人心有不甘。
其家人幸而早已离开王城,携着一家老小,到那乡野山村中安住。家中小女年十七,上有娘亲兄嫂,下有幼侄侄女。听闻爹爹被赐死,心中的怒火顿时升起,姑娘悲愤欲绝,痛不欲生,嚷嚷着要随爹爹而去,夜里趁着家人一时疏忽,竟跑到河边,想要跳水而亡,得水君相救,姑娘才得以保全性命。
兄嫂赶来之时,姑娘已经醒来,浑身湿漉漉的,兄嫂问她是怎么上岸的,她说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救了她,再看看周边,除了他三人,哪里还见得着别的人。姑娘哥哥道:“许是过路的好心人,路过救了小妹,忙着回家,见她无碍,就先走了。”
姑娘嫂子道:“小妹你真是,怎么净给我们添乱,快些回去罢,看看,着凉了怎么办。”
姑娘道:“哥哥嫂子,对不起,这河水倒把我给浇醒了,还是活着好,以后我再也不做傻事了。”
姑娘是被救下了,随哥哥嫂子回了家中,便是这般相安无事过了几日。一日,兄嫂去地里忙农活了,娘亲在家烧火做饭,姑娘在院中照看侄子侄女,家中有间北屋,平日里都是用锁锁着,关得甚严,姑娘拿出钥匙,把门给打开了来,许是想爹爹了,想着跟爹爹的牌位说说话,北屋里面,还放置着一把家中相传已久的剑。
姑娘把门打开,谁知屋里站着一位白衣郎君,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看着这俏公子,姑娘面色羞红,四下打量着他,寻思着:“这人是怎么进来的?看着斯斯文文,也不像是那种偷鸡摸狗之人,怎么偷到这里来了呢?”
姑娘道:“你是谁?怎敢来这里偷盗?”
白衣郎君道:“我是这剑的仙灵,不是坏人,我才修出人身没多久。”
姑娘道:“仙灵?那是什么,你是这把剑所化的吗?”
不待白衣郎君答话,小侄子和小侄女跑了过来,看到屋里有个人,他们还不认识,吓得都不敢乱跑了。
白衣郎君道:“我是此剑所化,姑娘,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我暗中还会保护你们。”
姑娘道:“保护我们?那你为什么不保护我爹爹?说得可好,其实我看你就是盗贼,什么仙灵不仙灵的,我才不信呢。”
白衣郎君道:“姑娘恕罪,这个我真的是无能为力。看在我不久前救过你的份上,你莫再怪我了好不好?你那日落水,是我救下你的,你都不记得了罢。”
姑娘道:“原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呐,谢谢你救了我一命。其实你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有人喜欢你,就宝贝的不得了,要是没人喜欢你,你就只能蒙尘积垢,无人问津。爹爹的事,本就和你无关,是那些人们的错,是他们好坏不分,错伤好人,要赔不是,也该是他们赔不是。
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这件事我不怪你。”
白衣郎君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不要把见到我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拜托你了。”
姑娘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白衣郎君道:“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你尽管说来。”
姑娘道:“以后你得陪我玩,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都得听我的。”
白衣郎君道:“悉听尊便。”
姑娘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先把门锁了,一会儿哥哥他们回来,该说我了。”
姑娘先把侄子侄女送回嫂嫂的屋里,又去把北屋的门给锁上,后将钥匙放回原处,再回到兄嫂屋内,对侄子侄女道:“两个小家伙,刚才那个哥哥,是姑姑的朋友,不是坏人,你们帮我保守秘密,不把见过哥哥的事,和爹娘说好不好?听姑姑的话,姑姑给你们吃好吃的。”
听到吃好吃的,两个孩子连连点头说好。小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玩得开心,吃得舒心,什么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姑娘的侄子侄女还小,还不大记事,不出两三天,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想到这里,姑娘叫什么名字,水君终于是想不起来了。但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姑娘喜欢管他叫仙灵,而他一直称呼她为姑娘。姑娘至死,也不知道在他这里,她只是一个无名氏。
姑娘是一个好姑娘,就是性子有点大大咧咧,心里藏不得事,她最喜欢去爬山,登上山顶,站在山崖上,望着山下的云雾,总是会想象自己是神仙,自在傲游于世间。每次在山崖顶上,看到风起云涌时,姑娘便会欢呼雀跃起来,忘却了世间所有疾苦,随风翩然起舞开来。
御风而行,自是凡人所不能及的。姑娘随着他,看遍万水,览尽千山,阅尽风光无限,倒也无甚不欢喜。
世间有日久生情这一说,姑娘喜欢上了仙灵,却也不去点破,只是有时会给他示好,意为点他一点,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原本以为他也会对自己动心,岂料,在他那里,他们也不过是淡如水的交情罢了。
离别时候的言语,除了再会,还有永别。他没有对姑娘说再会,也没有和她说永别,仍旧是像往常那样,走就是走了,可这回,是再也不现身了。
他自是不能再见姑娘了,任凭姑娘如何哭泣,他知道姑娘对他的心思,但姑娘这份心意他实在是无缘收下。
姑娘想他,可从未说过求你出来,和我见一面之话,无论她是发自肺腑地想念他,还是撕心裂肺的痛哭着,她都再也未曾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