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神仙的日子是逍遥自在的,是清闲安逸的,若是能得神仙眷顾,也同他们一道羽化飞升,那就好了,可这,却是人们求而不得的。既然是求而不得的事情,那人们便也只能当成是自己的幻梦了。
现实的艰苦,使得他们无暇游离幻梦太久,于是,幻梦很快就会破碎,这之后,他们的神思就会回到现实,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他们只能认清现实,辛勤劳作,只要自己一生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快乐一点,便也是知足的了。因为,身为一个人,若是能一生平安,活到终老,最后再寿终正寝,便也是无所求的了。
在水宫中的日子久了,霏羽也就看清楚了,她明白自己已经得了上天的眷顾,远离了六道轮回、生老病死,远离了人间桎梏,也始终记着那一句话:“好死不如赖活着。”霏羽明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她已经活了上千年了,她还有什么遗憾的呢,以后的日子,她仍旧还是会好好的活着的,并且万分珍惜它。
弦隐于霏羽有知遇之恩,霏羽心下对弦隐更是万分感激。霏羽只是水宫中的一个,微乎其微的存在,三生有幸,遇见了弦隐,承蒙他不弃,肯教她本领,授她学识,让她得以窥见辞章之美。
对于霏羽来说,弦隐便是她的贵人,她打心里对他敬佩不已,由衷地尊敬和感激他,对他可是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和亵渎。
弦隐心下的苦闷,霏羽都是知道的,这是因为他们对彼此早已经知根知底,相熟相知的了,霏羽知道弦隐的苦楚,弦隐知道霏羽的忧愁,他们早就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大抵是因为世间所有的情感的开始,都是从交心开始的,因此,在霏羽的心下,她对弦隐是百般信任的,更是视他为至交好友,因此,霏羽对弦隐总是掏心掏肺地好。
霏羽这几年,长得是越发漂亮水灵,水宫中的那些个侍人们,都不怎么排斥她了,都一个劲地跟她套近乎,那些侍女们倒是仍旧同往日那般,与她尽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正因为霏羽长得漂亮,如今穿着水宫中的仙衣,梳着仙子的发髻,倒是愈发像九天之上的仙子了呢。
弦隐一开始认识霏羽的时候,只当她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一个老实巴交,不会转弯抹角的小丫头罢了,可是和她相处久了,弦隐发现,霏羽其实不傻,她的心思,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她的心里隐藏了好多的愁苦和忧伤,可她都是一个人,强撑下来了。
从以往那些,漫长而又孤独的日子,到如今,霏羽也忍受了好多的委屈与伤害,受到了好多的奚落和鄙夷,她心里都明白,自己所遭受的一切苦痛与折磨,都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她心里都清清楚楚的,可她并未自甘堕落、自暴自弃、自轻自贱,她勇敢地面对它们,勇敢地鼓励自己,只要活着,就是小草,也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所以,她依然每一天都让自己春光灿烂、开开心心。
霏羽曾是那样地信念十足、信心满满,原以为自己与弦隐便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怎奈何,霏羽越是细想,越是感到自卑,越是觉得自己低下,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弦隐。霏羽也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是无关名利地位的,可是,她依然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总是觉得自己对弦隐的感情,是带着私心的,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至少在霏羽心里,她是不肯为弦隐去死的,她总觉得,他不是她真正要喜欢的那一个人。
“我是人间的草芥,生来就是贱命,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分量,出门总是低人一等,与你是不相匹配的,尽管我心里是喜欢你的,可是我们却不能在一起。”霏羽道。
“人各有异,人的喜好也是各不相同的,凡事都要因人而异,谁说草芥无人喜爱,我是喜欢青青小草的,世间若是少了它,又该少几分颜色啊。你别担心,只要你一心跟我好,江神那里,有我呢。”弦隐道。
水宫之中,霏羽与弦隐两人,总算是相互道出了心中对彼此的情意,霏羽看着对她发自肺腑,语重心长地说着那信誓旦旦、山盟海誓的话语的弦隐,心下便暗自应承了他。
弦隐带着霏羽去面见江神,想要江神同意他们的亲事,可是江神连见都没见他们一面,只让人传话,说是过几日沚江要大设宴席,她现在没有空闲来管他们的事情。江神自是不会答应他们两个在一起的,且不说两人地位之悬殊,单就是霏羽,江神也是看不上她的。
霏羽与弦隐二人近来走得很近,水宫中那些明眼人,怎能猜不到他们是何关系,因此,大家都尽量和他们远远的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去打搅他们,免得被责骂。侍人侍女们心里都很是纳闷,为什么这江神之子,会无缘无故地看上霏羽呢?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吗?可是水宫中漂亮的侍女也有很多啊,为什么他瞧不上她们呢?
水宫中这几天确实很忙,江神要在水宫中摆宴,邀请各个水府的神仙们来沚江做客,水宫中的所有人都很忙,江神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凡事都是亲力亲为。百忙之中,江神终于是抽出了一点时间来管弦隐,因为他的事情,江神这几天都心烦意乱,每当想起此事,江神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让江神的心里是一团乱麻,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弦隐说才好。
江神单独唤来弦隐,温和地对他道:“弦隐,你和霏羽不能在一起,你要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是会被人笑话的。”
弦隐道:“母亲,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是吗?”
江神道:“对!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若是你非要与她在一起,我便让她魂飞魄散。你别忘了,是我救了她,带她来这里的,她的命,我是可以左右的。”
弦隐道:“母亲,你可以发慈悲留她在这里,为何就不能发发慈悲,让我们在一起?”
江神道:“哼!弦隐,你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那个丫头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想想,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是她呢,她给你什么了?她看上的,不过是你的权利,你的地位,若是你不是江神的儿子,你不是弦隐,她还能和你在一起吗?你想想,她会为你受苦受难吗?”
弦隐道:“母亲,我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罢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反对?母亲,你不要拆散我们好不好?她不会背叛我的。”
江神道:“背叛?她有什么能耐能背叛你?凭她一文不值的模样吗?弦隐,这世上漂亮的姑娘多了,她算不上什么。你要是愿意,母亲可以为你找一个比她还漂亮,身份地位与你相配的姑娘,你要是仍旧迷恋于她,我这就让她魂飞魄散。”
弦隐道:“母亲,我答应你,与她一刀两断,不再与她有任何往来,永远不再见她。母亲,请你留她在这里,不要伤她性命。”
江神道:“这便最好,弦隐,说到做到,你不可食言,母亲也不会食言,只要你不去招她,母亲也不会去害她的。”
弦隐失落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自此下定决心,再也不与霏羽往来,只盼着她好,他便也无恙了。
霏羽仍旧如往常一般,等待在她和弦隐会面的地方,她满心期待着弦隐的到来,等到月亮出来了,时候不早了,是该回去了的时候,弦隐也没有露面,她失望而归,心下又暗自讥讽自己一番。
霏羽回去的路上,心下左右不安,她隐隐觉得弦隐以后再也不会找她了,不由地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这不是因为悲痛而落泪的,是因为释怀,当想到弦隐和她再无牵扯之后,霏羽莫名的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霏羽这才想清楚,原来弦隐和她之间,真的只是一场儿戏罢了,哪里有什么矢志不渝的情爱,不过都是哄人的玩戏罢了,假如世间真的有矢志不渝,不惧怕风雨艰苦的情爱,那应该就是真爱了罢,可是霏羽和弦隐两个人,尤其是霏羽,她真不见得有多喜欢弦隐。
霏羽每天都会到她和弦隐会面的地方,她不知道去那里的意义何在,可是她就是想去那里,她知道弦隐是不会再出现了,但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去那里。也许,霏羽是觉得自己愧对弦隐,对他心怀歉意,想和他说一句道歉的话罢。
水宫要来客人了,霏羽也没有空闲再去想她和弦隐的事情了,过不多久,她也就看开了,她知道,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已经翻篇了。可是霏羽不知道,弦隐独自一人承受了多大的煎熬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