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涉足京大,比我想的安静很多,往来行人如织,却没一个大声喧哗。
校门修的威严雄伟,图书馆地处校园中央,左右两边坐落着篮球场和足球场。梧桐树栽在道路两排,零星停靠着几辆共享单车。
修剪的好似积木的整齐的灌木丛,热气腾腾的柏油马路,某个不知名的池塘里,还养了几对鸳鸯。
不得不说,京大是个人文气质很浓的地方,同我的大学那种严谨理智的风格迥然不同。
我参与的演讲课程是京大新开的试验课目,算做通识教育的一种。专业性不强,更多的是让学生认识一下机器人行业的现状,为的是往后的职业生涯好做判断。
我并不是专职做学术研究的,得此机会也纯属偶然。在美读博期间,我和一位学姐相交甚密,我俩脾气相投,兴趣相似、一见如故。
我几次三番想要聘她来我公司上班,奈何学姐是个坚定的学院派,毕业后直接回归象牙塔。
前些日子她给我打电话,说如今校园都是理论派,缺少实干家,她问我愿不愿意来京大给学生做几期讲座,带他们拓宽下眼界,别整天拘泥于纸上谈兵。
当年我聘她,如今她聘我,说来也是因缘机妙。
“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呢?”学姐拿出珍藏的好茶招待我。
虽然多年未见,她却分毫未变,一张娃娃脸,满身书卷气。
“我又不是你。”我对她多次拒我仍耿耿于怀,端起茶杯也不忘吐槽。
“你这人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小气。”学姐不满的歪了歪头,显得更可爱了。
“你也一点没变,长得跟个大学生似的。”我感叹道,娃娃脸真是显年轻。
“嘴还是那么甜。”学姐抿了抿嘴,偷笑道。
“说正事,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鲁一文教授,你能帮我引荐一下吗?”我放下茶杯,绿色的茶沫飘飘荡荡,随着撞击破碎在水纹里。
“能倒是能,不过你怎么对他感兴趣了?鲁教授这人课讲得不错,但人有点老旧,不大和我们年轻老师交流。”学姐疑惑道。
“就是想认识认识。”我盯着那滩茶沫,不是很想找借口。
“他不常社交,平常除了讲课,也没什么别的活动。”学姐费心的想了一小会儿,突然灵光一现道:“对了,校里开新课,一般会让几个老教授把关,你上课那天,我邀请他来旁听。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开交流会的时候问他。”
茶沫随着水温慢慢减少,待它消失,茶水正是适宜入口的温度。
我咂摸了咂摸,果真品出不一般的芳香来:“这茶里有桂花?”
“你这嘴不仅甜,还灵的很。”学姐笑道。
我也跟着笑,饱满的弧度下溢满了未知的忐忑。
我第一次见到鲁一文那天,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很不同寻常。就是那种说不上来,但直觉上无法忽略的不同寻常。
鲁一文是位旧派学者,讲课枯燥,但内容扎实。为人不冷不热,同谁都是一副样子。既不阿谀奉承,也不特立独行。二十四岁那年和研究生时的同学——周琼结了婚,婚后太太回归家庭,育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鲁合德,今年三十岁,在英国做期货,二儿子鲁钟远,今年刚上大一,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上大学,是京大游泳队的名牌选手。
在外人看来,姓鲁的这一家四口,父慈子孝,伉俪情深,任谁都要夸上一句好福气。然而,这世间上极少有家庭是完美的。
“抑郁症?”我讶异的拔高声调,被陆之行伸手压低。“你确定?”
“我确定,这是我后来才查到的,所以材料上没写。”陆之行是个极有操守的侦探,售后服务做得杠杠的,“鲁钟远的母亲有长达二十年的抑郁症病史。最近几年她被大儿子接到国外疗养,所以病情才有所好转。”
“所以现在在京都的只有鲁钟远和鲁一文?”
“没错,据我了解,鲁一文对待小儿子比对大儿子要好些,也因为他的偏心,鲁合德跟他不亲。”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的疑虑更重了几分。
“我不知道你调查鲁一文做什么?我只知道,她妻子自杀未遂过两次。所以,你最好……”陆之行得未言之意我懂。
然而,我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接过了路之行递来的新资料。
跟鲁一文的资料差不多,开头第一张,是周琼年轻时的黑白照。看得出来,鲁钟远的长相是随了母亲的,浓眉大眼、樱桃小口、身姿高挑、五官舒展,像窈窕的百合,散发着动人的魅力。只看照片,大抵是看不出此人得了二十年的抑郁症的。
我将她的照片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心口堵得结结实实的,弥漫着不知是何的拥塞感。
陆之行的话,我反复咀嚼了多遍。尽管顾虑重重,但这并不能打破我准备了数周的计划。
虽然说谎可耻,但某些无法说出口的目的,必要时还是要用可耻的手段。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进健身房,不瞒你说,我原本一辈子都不打算进来的。
“美女?请问你有什么需求吗?是减脂还是塑形,我们这里有很多适合都市白领的课程,不仅能打造完美曲线,还是一对一教学,请问您感兴趣吗?”
我乍一进门,两位肌肉猛男就饿虎扑食般涌了上来。一人跟我推销办卡,一人在我面前秀他的肱二头肌。
“不用了,我已经报了游泳课,请问泳池在哪里?”我连连摆手,这两人的距离几乎让我窒息了。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嘤。”猛男卖萌,最为致命。
“不了不了。”我逃似的跑出了包围圈,依照指示牌进入了游泳池。
这家健身房紧靠长塘公寓,而长塘公寓又住着整个体育学院的男生,生意自然好到爆。我运气不错,只在泳池泡了半小时的脚,目标就出现了。
鲁钟远身后还跟了三个同龄的男生,嬉戏打闹着往这边走来。
年轻人的活力总是令人羡慕的。四人只做了几分钟的热身动作,就扑通就跳下了水,引得水波激荡。
而我这个老年人只会躲在水里,时不时地扑棱几下,向救生员证明自己还没被淹死。
我正思索着,在哪个地方溺水,既不刻意,又能让鲁钟远比救生员先一步看到呢?我思索着思索着,一位小巧精干的女生就从我身后游了过去,我又思索了思索,那位灵活的跟鱼似的女生突然翻了个身,整个人潜进水里。
“咕噜咕噜……”
“有人溺水了,快救人。”鲁钟远的好基友大声道。
我看着那位演技绝佳的‘溺水’美女,恨不得拍手叫好。
牛批,小年轻的行动力,早就不是我这种老阿姨能比的了。
鲁钟远不愧为金牌选手,不过几秒,便像离弦的箭般冲到了女生身边,将她一把捞起,然后……
然后递给了姗姗来迟的救生员,救生员慌里慌张的把女生捞上岸,正准备人工呼吸。‘溺水’美女自己咳嗽了两声,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