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太监打着更鼓，将我吵醒了。
我眯了下眼，将眼睛睁开。却不愿意起来。
“三更天，还早呢，再睡会儿吧。”东方衍疲惫的声音自帘后传来。
“你怎的未睡。”我用手撑起身子，靠在床沿，启正殿里很安静，婢女们应该都被东方衍支出去了。
帘后传来奏折合上，东方衍起身的声音。他抬步走到我跟前。
东方衍抚了抚我的发，随后道：“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何事。”
我细想了一下，昨夜被师傅抛下之后，便回到了皇宫，东方衍问我，我也只是一言未发，径直扑向了他的大床睡了一觉。
是个人都能看出有事，他有此一问，也不奇怪。
我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何？”
“北疆不乏肱骨之臣，但倘若有一天，大臣位高权重，人心所向，该当何处置？”
他微微蹙眉，随后一笑：“你怎的突然问起这事。不是一向不爱听这些的吗？”
我望向他：“如今爱听了，你便说给我听吧。”
东方衍的眸光汇聚一点，目光放在我的脸上：“于君王而言，臣子只会登高跌重。”
我看入他的眸，找不出一丝一毫说笑的神色，我多希望他能够骗骗我，可是他的回答是那样认真。
“登高跌重”算是一个怎么样的回答，该如何跌？流放？贬职？还是更胜？若不安置莫须有的罪名，恐怕也是无法让世人所信服，所以应设计陷害？
我不敢再往下想。
我环住东方衍，低声道：“东方衍，你不可以丢下我，不论什么原因。”因为，这是皇家欠我的。也是你欠我的。
东方衍良久未语，在我快要再次睡过去，意识朦胧之前，恍惚听得他说了一句：星林，给我时间。
*
皇宫中的暖炉撤了些，开春的天气，我在迎春园想采些早春的花，日后泡茶用。
不巧的是，我遇到了许久未见的白滢。
白滢自从被太后封为白妃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宫中那一次夜宴而已。
当时她给我的感觉，很干净，如同北疆的薄雪，为何是薄雪，因为我同样觉得她十分羸弱。
“参见郡主。”白滢朝我一拜。
我如今在宫中的身份也是可笑，按照辈分，我是应该唤白滢一声嫂嫂的。
“娘娘又何须多礼。”我冲着白滢一笑，见她一袭素衣，未施脂粉，模样也清丽可爱，十分讨喜。
白滢走上前一步，“先前听闻郡主在迎春园采些早花，便冒昧前来打扰，早闻郡主乃北疆之福，当初夜宴，白滢还未曾好好答谢郡主。”
“谢？”我摇了摇头，这只是当初太后的一个计谋罢了：“娘娘天生丽质，无我，也自有出头之日。”
“是。”她又走进了一步，望着我在摘的花，问道：“郡主为何只摘琼花，而弃丁香。宫中流传，姜夫人因丁香小产，可是真的？”
双溪想上前一步，被我拦下。
“琼花可驱寒解毒，如今太医院正缺此药，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娘娘有空，莫听宫中闲话，多管些正事吧。”我如是说。
白滢被我说的有些脸红，我倒不是针对她的意思，只是觉得白滢看着也不像有什么心机的人，如此心直口快的人，只怕是在宫中活不长久。
出我所料的是，白滢忽然将丁香花摘下，低低道：“若是能替郡主排除眼前万难，白滢愿意替郡主效力。”
我有些惊讶地望着她，白滢的婢女和双溪都识相地后退了一步。
我将白滢手中握着的丁香花拿起来，“今年开春，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丁香花。这丁香花，倒是生面孔。”
“花儿年年都开，郡主自然是未曾见过，只是郡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得不得虎子我不知，只是我不入虎穴，就不会有丧命的风险。”
我答。
白滢忽地一笑，转头看向琼花。
道：“这琼花若是得郡主的宠，便是赛过中原的牡丹，又何须担心会有被连根拔起的那一天呢。”
我转过了身，望向远远来了的人，白滢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也见到了那个穿着一袭墨袍编金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