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在睡梦中隐约听得帐外有人轻轻喊了一声。
东方衍替我将被子掖好，便轻声走了出去。
“何事？”
“姜大将军求见。”
东方衍回首一望，命令道：“让他在前帐等候。”
“是。”
我登时没了睡意，便半睁着眼，侧过头去，东方衍见我醒来，又快步走了回来。
“昨夜睡得晚了，要不再睡会儿吧。”他见我要起来，便过来搂住我的肩，将一侧的披肩拿下。
我摇了摇头，看了眼帐外。
东方衍叹了口气：“左不过是为了昨晚的事罢了，你放心，朕定会同你商量后再做决议。”
我将手从被中伸出来，搭在他微凉的手上，然后将头微微靠在他的肩上道：“倘若是要纳问筠为妾，便莫再与我说了，照着表兄的心愿来吧。”
“这…”东方衍有些犹豫，询问的目光看着我。
我握了握他的手，压下他的疑问:“两情相悦，又岂是能强求的，若太过执着，最后只怕谁都不快乐。”
见我如此说，东方衍倒也没有继续劝下去，只是同我道：“这次朕定会好好宽慰你姐姐，多加赏赐。”
我笑了笑，让东方衍去帐中见表兄了。
我们心里都明白，千雅从来都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只不过图个心安吧。
我傻坐了片刻，直到有个模样还算伶俐的丫鬟进来。
“奴婢宿兰，奉于公公之命来伺候郡主梳洗。”宿兰拿着铜盆进来。
原来是于公公身边的人，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只怕是只有于公公才能调教出来。
“这时辰用早膳过晚，不知郡主是要先回皇宫，还是先用膳呢？”瑾年所问的，想必也是东方衍的意思。
“将军夫人呢？”
“如今已是颐安夫人，皇上刚刚下的诏令，特赐封号，赏金万两。郡主放心，夫人已先行回宫，按照郡主的意思，应会去长宁宫。”宿兰为我净手，也不忘答道。
“如此…”我思索了下：“姜大将军那可有何消息？”
“姜大将军只是嘱咐了夫人几句，便继续回军营了，倒无任何消息。”
我点了点头，“那便先回皇宫吧。”
我原以为，按照长毅昨夜和问筠如此，必会沉不住气，却不想长毅心中到底是对千雅有愧。
“皇上吩咐了，知晓郡主心急回宫，也必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奴婢已经着人备好。”宿兰招了招手。
我刚想说不必如此麻烦，可见了端上来的吃食，又硬生生收住了话。
“如此精致的糕点，可是你做的？”我见到盘中细心雕刻过的梅花糕，不知添了何物，变得晶莹剔透，让人生出食欲，却又不忍下口。
“奴婢不才。”宿兰福了福身子。
我尝了一口，入口即化，“你可有正侍奉的主子？”
“并无，不过，奴婢籍贯乃白妃娘家的。”宿兰再福了福身子。
“哦。”我应了声，忽而又对这梅花糕兴趣蔫蔫，吃了一口，就放了回去。
宿兰却忽而笑了：“倘若郡主不喜爱梅花糕，不知青玉茶盏盛的奶酥茶可会喜欢。”
我登时了然，看了看四周道：“你竟是鬼门的人。”
“是。”宿兰笑意更盛：“得见小门主，不胜荣幸，往后便让奴婢伺候郡主吧。”
“何来的小门主。”我叹了口气，“想必你们都知道我与师傅…”
宿兰上前宽慰我道：“虽说鬼门无甚规矩，却也是唯门主马首是瞻，此番若不是门主的吩咐，宿兰也不敢贸然前来。”
“你是说师傅？”我心中稍稍一喜，师傅果然不可能就这么丢下我的，“师傅现在人在何处？”
还有顾玳所言，师傅是我同父异母之兄长，到底为何缘由。
宿兰皱眉，摇了摇头：“如今不知，门主只吩咐完保护好郡主，便南下，再无音讯。”
“如此…”
“郡主快莫要站着了，先吃些东西吧，回宫的车架已经备好，若晚了出门，必惹皇上生疑。”宿兰提醒我。
想来也是，我一时要问，也不知道从何问起，就作罢了。
***
东方衍一行人果然已经在营帐外候好，将士们的肩上已有一层细雪，我上前对他道：“既然等了这么久，何不派人来催我一声。”
他只是笑笑，上来搭过我的手，并未回答我，而是说：“颐安夫人已经回宫了，你一人一驾车也无趣，来我这吧。”
我瞧他这一本正经在我这说胡话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倒也还是顺着他，上了马车。
待我俩坐稳，就启了归程。
“新给你指派的婢女可还好。”原本与他有着一段距离，却不想他长臂一伸，无耻地将我搂进怀中。
他的下巴摩挲着我的头顶，有此一问。
“好，竟不知宫中还有这样的妙人，生的一双巧手，做的吃食十分合我心意。”
“难得听你如此夸一个人，既然你喜欢，就在你身边伺候着吧，身份家底都查了，虽然出自白家，倒与白家无甚关系，可放心着。”他低低的声音中也沾染着些疲惫，守了我一夜，左右也是睡不好的。
我抬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若困了，便吃一颗醒醒神吧。”
东方衍伸手接过，拿在眼前看了看，收进怀中：“倒是我多心了，星林也是个神医，不怕人家在吃食里下毒。”
“何来神医一说，不过姜家当时人人避之则吉，祖父母将我看得如牢中囚犯一般，我唯一喜欢的，就是研究研究医书了。不曾想时日渐长，还真学了进去，至于救千雅姐姐，狗急了还会跳墙，我不过是碰碰运气，所幸没有给千雅医坏了。”
我思忖了一下，这件事还是要做一些解释，不过如今断不能说出师傅的事，不然按东方衍这个性子，若知道我幼时一直与师傅待在一起，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即便如今这样说，也不能算全说假话。
东方衍没有说话，我就捅了捅他，莫非…他不信我？
我起身，却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作何如此看我，却不说话。”
“只是觉得星林的比喻比较贴切罢了。”他又将我揽入怀中，不让我乱动。
比喻贴切…我脑子转了转，立刻明白过来，在他腰间大力掐了一下，“你骂我是狗！”
东方衍低低一笑：“朕可从来没有说过这话。”
左右他习武之人，被我掐两下也只是我自己手疼，我便松了手，自己在那生气。
“这便气了？”他低头，拿手戳了戳我的脸，我抬眼望上去，白了他一眼。他仍旧是笑道：“朕可是从来不气你的。纵然你会医一事隐瞒了朕，朕也不气你，只是气自己罢了。”
我并未答话，东方衍自顾自继续说道：“朕知你心中对朕有三分芥蒂，有所顾虑，可那难熬的几年，朕没有在你身边，双亲亡故，却不得不活下去，纵使朕想知道那些年你究竟发生了何事，却也不忍戳你痛处的。”
泪险些要从我的眼眶溢出了，我竟不知，他如此懂我，将手环上他的腰，我缓缓道：“那时受了不少冷眼，因着年幼，便想着学医吧，以后就可少一些要与我一样经历生离死别的人了。”
他将我抱起，亲了亲额前，与我道：“你放心，以后朕再也不会让你受这样的委屈，这天下人与朕，随你折腾，你要怎样，便都依你，朕只要你在身边，在朕看得到的地方。”
我弯了弯嘴角，伸手去扯了扯东方衍的眉毛。
东方衍黑了黑脸，倒也任我扯了。
“看来此话不假啊，昏君。”
他无奈地看着我，又替我顺了顺发。
“不过昏君，眼下我倒确实要折腾一个你后宫的人，不知你可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