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大道”上,监督着公孙无咎之魂魄飘入“超生贵道门”,消失在了迷雾之后。
苏闲这才返身回了幽司正殿,召集众人,宣布了一个小小的决定。
“……那奈何桥之后,壁斗崖道路极为曲折狭窄,寻常鬼物十有八九会失足跌落崖底。吾又不愿次次护着所有的游魂上那壁斗崖……如此这般来看,幽司还阳还须得形成章程才是。”
堂下众部属静静听着,苏闲看了看关隽的神情,接着道:“是以,在道路修通之前,若无良策,吾以为,石离郡诸魂不宜独自还阳。”
关隽就插话了:“若真个道路难以修通却如何是好?”
苏闲组织了一下言语,又道:“现下’南曲城‘已然可以投胎,待我再去开拓一城一地,想来局面会更稳当些;在此期间,汝等监督那些犯事之幽魂且修葺这道路便是。若是吾归,依然道路难畅,便再亲力亲为一回,定然护送得昔日手足同胞魂魄安然转世就是。”
然后,少年加重了语气强调道:“其他游魂野鬼,此后将自食其力。若是不能独力上得壁斗崖,或是只好等那山崖道路通畅才可还阳。”
关隽细细思考了一下苏闲所言,倒也确实是这样的;以苏闲的性子,“护送幽魂上壁斗崖”一事忒的乏味,他也确实没有总被此事牵绊的道理。
那凡间的生生死死一昼夜间也不知会有多少,待以后幽司管辖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奈何桥头更是会鬼魂如织,川流不息的。
的确是不能光依靠苏闲一己之力的!
于是,少女不再言语,也轻轻颔首默允了苏闲的提议。
关隽不反对,其他诸幽司部属更无异议。
苏闲见意见统一,就一指点向了公孙豹:“修路的苦役里,你便也为个小头目,负责与我蓬莱的诸般沟通,以及劳役工期安顿、各种计较罢。”
公孙豹抱拳,应诺有声。
此后,这幽司里的鬼物就分为了两拨。一拨就被轮流派遣到壁斗崖下开始修路;一拨则继续在幽司殿的门上浑浑噩噩度日。
那修路的,自然是恶迹斑斑的;那混沌度日的,则是无甚恶行的。
青面再度站了出来,又主动负责安排了一应分工轮值。
轮到了的,不论是幽司众中的哪一个,都须得带领众鬼物通过奈何桥,前往壁斗崖;没轮上干活的,则依旧可以在小雷音或南曲郡自由行动,消磨时光。
苏闲见幽司里的一切都安排停当,就又放下了心头诸般牵挂。
语气一转,陡然变得庄严而神圣,向大家告别道:“我自是再去莫测的未知之所尝试还阳。此去虽然也还是颇多凶险,但毕竟有了上次的经验,也算驾轻就熟,大家就无须多挂念了。”
那关隽是个心软的,被少年一番慷慨模样说得感动了,连声叮嘱:“那人间地的香火也非是一朝一夕可以争回来的,切莫要冒险行事,伤了元气啊。”
苏闲挤了挤眼角,努力出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表情,捏了捏关隽的小手,道:“元气诚可贵,香火价更高!……这些,你女孩子家家,不大懂得的啦。”
见苏闲目光飘忽,滴溜乱转,关隽低声哼了一声,目光转而有点怀疑起来。
苏闲一囧,来不及继续装模作样,匆匆忙忙就又架云,直奔“还阳大道”而去。
……
苏闲即使两世为人,终究还是个年轻的性子,便是爱玩耍的!别看刚才嘴上说得冠冕堂皇的,其实本意到有一大半是没有说出来的:
既然得了“超生贵道门”这么一个好去处,又有“游神御气,隔垣洞见”之术做后盾,那人间还阳之行便几如“角色扮演”一般的没有半点的风险,还格外的新鲜刺激。
他经历一次后,瘾!头!子!上!来!了!
上次南曲郡乃是“新手上路”,谨小慎微,也不知错过了多少好耍子的乐趣啊!
越想就越是心热,心痒难耐,苏闲加速,再次在“还阳大道”上疾驰而去。
一如既往,分化的神魂直接投入了“超生贵道门”的迷雾之中;无穷高的天穹处,冥日之中,金光聚敛,真身与本命元神再次出现,又进入了半睡半梦的状态之中。
……
雪厚三尺,冰寒入骨!
某地,某城,城门四开,守门的兵丁一个也看不见;南北、东西各一条城内主干道上,昔日的商铺都关门闭户,街面上连一个乞丐也看不见,便是流浪的野狗也没有半条。
真是破败萧瑟到了极处。
城中某处,官府府衙里,官衙大门上的朱漆都掉皮卷曲,褪了色,露出来的木面上,有细细的虫孔。
木门上更有几处或大或小的破漏,寒风呼啸过来,那冷气就带着雪花喷气一般的涌入了府衙之中。
当值的几个衙役无精打采的,满脸面黄肌瘦,都一副晦气模样,正用手里的官刀劈着一张八仙桌。
官刀上的锋刃早就磨得钝钝的了,还豁了几个大口子,比烂锯条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样的官刀,再加上衙役腹中空空,有气无力,就看见木屑乱飞,却过了好一会才劈断一根桌子腿。
当班衙役将断掉的木头丢入了官衙大堂里的火盆中。
噼噼啪啪的火光被风吹得一阵乱晃,堂上“明镜高悬”的匾额就跟着忽明忽暗。
有个年老的衙役,就裹紧了身上的烂棉絮团,一边靠近了火盆,一边低声的咒骂着这该死的世道和该死的天气。
“好人不长命啊,诶。”
叹气着,往火盆里丢了叠纸钱!
纸钱!是的。纸钱。
那府衙的正堂里,不仅仅有火盆,还放了一具棺材!
棺材的用料粗陋极了,还只是薄薄的一层,胡乱钉着了几颗棺材钉,这才勉强没有在寒风中散架。
棺面并没合上盖,里面一个面容清减的年轻人正躺在里面,自然是死掉了的。
从身上的服饰来看,应该就是这官衙的主官!
未过头七,是以还在烧黄纸,尚未入土为安。
“咳咳……”
突然间,棺材里传来几声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