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郭老爹对元宝二人是感激涕零的，起初也是非常欢迎二人的到来，结果被郭汤圆这么一搅和，元宝是越来越不乐意过来了。
莫云倒是挺喜欢郭老爹的厨艺，顺便还可以看看元宝的笑话。奈何后来发现每次元宝的到来都要引起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自家闺女是越来越没个正行的，而且正元宝对自家闺女的嫌弃是在脸上摆明明白白的，折让郭老爹很是气结。于是郭老爹便不再乐意见到元宝了，连带着看见莫云也是一脸的一言难尽，矛盾万分。
但人家毕竟是自己的恩人，而且人家也做什么错事，完全是自己闺女不管不顾地要往上贴，人家只是嫌弃却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郭老爹也不好怪人家说什么。
元宝扭扭捏捏地说完事情的经过，项天和却是仍旧波澜不惊地支着下巴看着莫云。
害得元宝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地干坐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等到莫云终于落了座，项天和却突然又开口道：“突然觉得挺想吃一碗五色汤圆的。”说着意有所指地朝元宝看去。
元宝顿时将腰背挺得笔直，一滴汗从额角滑落，滴在桌子上，形成一朵明显的水渍。
项天和仿若没有发现元宝的异常一般，只是云淡风轻地又朝他看了看。
元宝紧抿着嘴唇，如木偶般僵硬地站起身往郭汤圆的方向走去。
项天和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汤圆而以，有这么可怕吗？又软又糯，还甜滋滋黏答答的，不是挺好吃的么？”
元宝的脚步顿了顿，动作更加僵硬了。少爷这到底什么意思啊！
莫兰心心不在焉地推车回了家，难得得没有遇上李氏一伙人。
也是，大年初一的，李氏作为当家主母，肯定是要在前厅接受一众下人的磕头祝贺的，虽然也没剩几个人了。
莫兰心孤零零地一个人回到后院送车子，一个人都没有看见，就连王嬷嬷和郑嬷嬷都不在。
莫兰心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但是当真到了这个地步，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会难过的。莫兰心抽抽鼻子，在厨房里烧了点开水，又扒拉出一罐子红糖，舀了一勺放进碗里，给自己冲了一碗红糖水并放了两颗大红枣在里面喝掉了，然后笑着对自己说：“莫兰心，新年快乐！”
做完这些之后，王嬷嬷还没有回来，莫兰心默默地把碗洗干净又放了回去，然后很自觉地钻进了柴房里，拿出斧子跑到院子里一下又一下地开始劈起柴来。
郑嬷嬷过来的时候，莫兰心已经劈好了一大捆柴火，外加地上散落了一地。
看到郑嬷嬷走过来，莫兰心扬起笑脸，粲然地喊道：“奶娘！新年好！”
奶娘看着，莫兰心喜气洋洋的样子，心里也是高兴：“二小姐，新年好呀！”说着便走到莫兰心身边坐下，然后从怀里掏了掏。
“二小姐你看，这是大夫人赏下来的猪油云片糕，可香了，你快点尝尝吧！”
云片糕是锡城的特产，过年风俗就是要有云片糕，步步高升的意思。
莫兰心看你这奶娘手中的几方白白的云片糕，摇摇头：“奶娘，你还是拿回家给小孩子吃吧，我不用了。”
奶娘嗔了她一眼道：“说什么呢！二小姐这话说得，你自己可不就是小孩子么？再说了，这过年时候，谁不吃上点云片糕！”
说着也不顾莫兰心的拒绝，径自就撕了一片塞到莫兰心嘴里：“你就安心地吃吧！我给我家里两个小的留了。”
话已至此，莫兰心也没什么好推辞的，虽然说，她其实真心不想吃李氏赏下来的东西，而且还并不是给她的，她要是接受了，搞得好像她特别稀罕一样。
不过奶娘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她就只是单纯的想着过年要让莫兰心吃点云片糕，取个好兆头，恰好李氏赏下来的云片糕，虽说不是往年那些特别高级的，但是王婆子自己做的，其实也是挺好吃的。
莫兰心心里有些别扭，但是这点别扭她又不太说得出口，显得有些小心眼一样。莫兰心觉得自己现在真是矫情，想要有骨气，却好像总是没有那个魄力，到最后，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就是个笑话。
莫兰心索然无味地嚼着嘴里的云片糕，不得不说，味道还真是挺好的。这样想着，莫兰心又开始唾弃起了自己，瞧！她就是这么一个没有骨气，没有志气的一个人，明明被李氏这样欺负着，明明觉得自己恨她恨得牙痒痒，结居然还会觉得她的云片糕好吃？
莫兰心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自嘲地无声笑了一下。
郑嬷嬷没有看见莫兰心的表情，只是把云片糕塞进她嘴里，看着她嚼了几下之后，自己也忍不住撕了一片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三两下就咽下了肚子，嘴里还意犹未尽地砸吧了几下道：“恩，王婆子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说着又撕了一片给莫兰心递过去。
莫兰心却是愣了：“您说王嬷嬷？王嬷嬷怎么了？”
奶娘也愣了一下：“什么？”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很自然地把云片糕再次塞进了莫兰心嘴里，然后火速地往自己嘴里又塞了一片道：“就是这云片糕啊！今年是王婆子做的。”
嘴里嚼了几下又道：“怎么样？还挺好吃吧？我觉着不比紫竹园的差呢。”
莫兰心听完也有些惊讶，原来王嬷嬷还会做云片糕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呀！她都没有看到。
往年莫府过年用的云片糕都是紫竹园定下的，今年居然没有，看来这府里是当真没钱了。
莫兰心看着这冷冷清清的院子，一时间有些感慨。
她还记得小时候，这莫府里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富贵的人家，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这院子里的下人来来去去的，络绎不绝，什么时候起，都见不到几个人了。大概，是凑个爷爷去世之后便开始不行了吧，后来爹爹被骗了，染坊倒了，家里便更加萧条了，紧跟着爹爹病了，李氏便开始倒卖起家产来。
下人被卖了，姨娘被卖了，就连城外的庄子田地都被卖掉了。眼见着家里越来越冷清，越来越空荡，李氏母女的首饰，衣服，胭脂水粉倒是没有断过，隔三差五就要换上一批。
莫兰心叹了口气：“气数将近了啊！”
郑嬷嬷正将云片糕往莫兰心嘴边送，却冷不丁听到这一句，一时没有明白什么意思：“二小姐，你说什么呢？”气数将近？谁啊？啊！不会是说老爷吧！
郑嬷嬷脸色有些难看，这莫老爷虽说挺没能耐的，但毕竟是莫府唯一的男主子了，这可是莫府的主心骨，可不能尽了气数啊！再说这二小姐，那怎么也是自己亲爹啊！再怎么不闻不问，好歹拦住李氏没让把莫兰心给卖了，可不能这么说自己爹的呀！
郑嬷嬷有一脸惊悚地说道：“二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那怎么的也是你亲爹呀……”
莫兰心傻眼了，她什么时候提到她亲爹了？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她哭笑不得地对郑嬷嬷说道：“奶娘你说什么呢！我哪能这么说我爹呀！”虽然说她爹就是个窝囊废，还特别怕李氏，一点担当都没有，但是莫兰心并没有多怨他。
莫兰心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挂在胸口的墨玉，至少，在她爹的心里，还是有她的，虽然可能分量并不大。
郑嬷嬷一脸迷茫：“那你刚刚说……什么气数将尽了？”
莫兰心笑笑，云淡风轻地说：“我只是觉得，莫府，怕是真的要败了。”说完一脸惆怅地仰望着天空。
郑嬷嬷听了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自己在莫府做了一辈子的活计，见识过莫府最繁荣昌盛的时期，眼见着莫府一天天地衰败萧条下去，她也知道，莫府怕是不行了。
但是知道归知道，被莫兰心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多少还是挺难受的。
“二小姐，莫府……真的没救了么？”郑嬷嬷有些不甘心。
莫兰心听了这话，低下头看了看她，很勉强地笑了笑：“奶娘，你觉得在大娘的带领下，莫府救得回来吗？”
郑嬷嬷不语，好半晌才不甘心地说了一句：“二小姐，不还有你么？”
“我？”莫兰心自嘲地笑笑，“就凭我有什么能耐呢？”
就凭她？简直是笑话。莫兰心很有自知之明，她根本没有当家的能力，也没有那个魄力，最主要的是，她对这个家，根本就没有多少眷恋。
如果娘亲还在的话，或许她还会赌一把，拼搏一下，但是现在？
呵呵，不得不说，莫兰心有些自暴自弃了。
郑嬷嬷看着莫兰心这幅颓废失落的样子十分不忍，她捏着拳头冲莫兰心大声说道：“二小姐！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你一定要坚强乐观！一定要开开心心的！这是五太太的愿望！”
莫兰心听到郑嬷嬷的话，整个人都猛地一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