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的决定很正确，果然在她刚走到芙蓉苑门口的时候就遇上绿云来找她了。一看见她，绿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就往屋里走。
“哎呀！柳云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夫人正找你呢！你要是再不回来，夫人可是要发脾气了。”
绿云拉着她的衣袖，急急忙忙地往里面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叮嘱着柳云：“柳云姐姐你等一下可要记得态度好一点，现在夫人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但是最近的事情闹的，你要知道，夫人跟大小姐已经烦闷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保不齐一句话不对就又把夫人给惹急了，到时候受苦的可是你自己啊！”
不得不说，绿云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这一段时间，李氏跟莫兰君的脾气就像是炮仗一样，还是自己就会炸的那种，这一群丫鬟可是被轰得灰头土脸的，一个个都恨不得躲在地缝里不要出来，省得被李氏母女看见了才好。
眼见着因为莫兰心被收拾的事情，李氏母女的心情好上了几分，大家可是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现在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做事，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一个不小心又触到了李氏的逆鳞。
柳云听了绿云的话连连点头表示明白：“绿云妹妹你放心，一会儿我知道怎么行事，我会小心的。谢谢你。”
绿云摆摆手：“行了行了，大家姐妹一场，谁也不愿意看见谁被责罚的，再说了，我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我自己，夫人要是坏了心情，保不齐就要迁怒在我们身上了，那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柳云点点头，没错，大夫人发起脾气来，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犯了错，谁上前谁倒霉。
二人说话间，李氏的房门已经到了眼前，绿云松开柳云的衣袖，二人各自整理了一下衣衫，深深地吸了口气，便敲了敲门：“夫人。”
“进来。”李氏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二人便推开门走了进去，低着头行了个礼：“夫人。”
“嗯。”李氏淡淡地应了一声，慢慢地吐出一个桂圆核。
“柳云，你刚刚去哪儿了？”
柳云悄悄地抬起目光向李氏的方向看了一眼，而事实上却是朝李氏身后的花云看了过去，见花云并没有看向自己，却被柳云发现她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柳云敛了目光，清脆地回道：“回夫人，柳云刚刚去二小姐处了。”
李氏听了柳云的话，轻轻拿手推开花云剥好了递到嘴边的桂圆，漫不经心地问着下面低眉顺眼的柳云：“哦？谁给你的胆子去看那贱人的？”
李氏的声音淡淡的，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情绪，但是柳云立马跪了下来：“夫人恕罪，奴婢知错。”
锡城对于下人的自称并不严格，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以“你”呀“我”呀来交流的，基本上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此时柳云以“奴婢”自称，也不过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尊敬，为了表达自己道歉的诚意。
李氏挑眉“哦？”了一声，顾没有继续说话。
此时花云从她身后往前了一步，侧过身对李氏行了个礼道：“夫人息怒，是奴婢让柳云过去的。夫人就不要跟柳云计较了，花云认罚。”
李氏掀起眼睑看了花云一眼，有些好奇：“哦？是你让她过去的呀？为什么？”
花云低着头很是恭敬地回道：“早上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后院的老嬷嬷来报，说是二小姐昨晚上醒过来了，想要去请大夫过来看一下，于是我便让柳云过去看看情况。”
李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倒是很能耐吗？啊？谁准许你请大夫的？啊？我允许了吗？啊？”
花云依旧低着头，恭敬地赔着罪：“花云知错。”
怎么说，花云也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跟她相处的时间比自己女儿莫兰君还要长，对于这个心腹，李氏还是很看重的。
她没好气地又看了花云一眼，没再管她。
目光对上跪在地上的柳云，李氏有些不耐烦地问道：“那你说说，那贱蹄子现在什么个情况了？”
柳云想到大夫说的话，不由得悲从中来，但是李氏正坐在上座等着自己的回答，柳云不敢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柳云压了压心头的悲伤，很是平静地回道：“大夫说，二小姐的脑袋里面有血块，怕是……怕是……”
李氏一听来了精神：“怕是什么？”语气中隐隐有些期待。
血块呀！还是在脑袋里面？哈哈！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的吧！哈哈哈！总算是老天有眼，没有放过这个贱蹄子，哈哈哈！果然老天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柳云顿了顿，压下喉头的异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恙：“怕是会失明。”在没有人看见的衣袖中，两只粉拳却是握得紧紧的，指甲掐进了肉里，血肉模糊的一片，而柳云的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太好了！”随着柳云的话音落下，李氏马上激动地一拍桌子，高兴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云：“柳云你给我说实话，大夫真这么说了？”
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那充满期待的眼神，让柳云的心脏一阵阵地抽搐着，疼入骨髓。
柳云的喉咙有些干涩发紧，想要出声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知道历史又期待地问了第二遍的时候，柳云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回夫人，千真万确。”说着，柳云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没有人看得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有柳云自己知道，她的眼睛水哒哒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一般。
李氏此时沉浸在无边的兴奋之中，完全没有发现柳云的异常。
她开心地从主座前走下来，无法抑制地开怀大笑出来：“哈哈哈！莫兰心你也有今天！哈哈哈！我让你得意呀！让你仗着老爷护着你呀！现在你要瞎了吧！哈哈哈！报应啊！这就是报应啊！谁让你是乔氏的女儿呢？谁让你是贱人的女儿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着李氏越笑越恣意，仿佛有种将要疯癫的感觉，花云赶紧上前打断了李氏的仰天大笑：“夫人，老爷那边怎么说？”
李氏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能怎么说？老爷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不把那小贱蹄子弄死，他就不会管我的。”
“可是……”花云有些为难，失明可不是小事啊！
李氏知道花云的意思，想到这个就心烦：“就把李嬷嬷带过去交给老爷发落好了。”花云点头应下。
李氏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记得提醒老爷，李嬷嬷是我的陪嫁嬷嬷，让他有点分寸。”
花云哪还有不明白的。照理说李婆子的这种行为，放到哪一家都是留不得了，就算不是打杀了也该发卖了出去的。然而偏偏这个李婆子是李氏的陪嫁嬷嬷，是李氏非常倚重的老人。虽说近来李氏不怎么入往年一样宠信她了，但是作为一个从小看着李氏的老婆子，李氏在李氏心里的位置还是很高的。
这也是为什么，事情已经发生好多天了，两个粗使丫头已经被花云惩罚了，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李婆子却是完全没有被处罚，只是被冷落了几日，权当是给她放假了。
但是此时莫兰心即将失明，这件事情总还是要让莫老爷知道的，知道了就要管。李氏为了向莫老爷表示自己的清白，就必须要推出一个人来。
而这个人，便是李婆子了。一来，其他的小丫头们虽然会因着李氏母女的原因不待见莫兰心，甚至看不起她，但是这种仆大欺主的事情还是做不出来的，要随便交一个人出去，也没有人会信。
二来，谁都知道李婆子是李氏的亲信，将李婆子交了出去，就显示出了李氏的大公无私，正好可以向莫老爷表露一下自己并没有欺凌莫兰心。
三来，这李婆子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连李氏都敢糊弄，也确实是需要教训一番了。
然而毕竟是一直跟着自己的老嬷嬷，一直从娘家跟到了莫府，跟了她几十年了，终究还是舍不得将其打杀或者发卖的。所以，李氏还是没能忍得住希望莫老爷手下留情了。
当然，如果李氏强势地不许莫老爷处置李婆子，莫老爷或许也会答应她的，但是这个时候，李氏不敢跟莫老爷公然叫板，毕竟珍宝斋那边……
李氏想到这个就头疼，上次怎么就没忍住，跟那个红衣姑娘动气手来了呢？原本是想着经常上珍宝斋，遇上了陆锦鳞好几次，看陆锦鳞对她母女二人客客气气，眉眼带笑的样子，怎么的也该是对莫兰君有些意思的呀？不然怎会还送了莫兰君首饰。
可是没想到那陆锦鳞如此不识好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样不给面子，毫不留情地奚落了她们母女一顿，最后居然还让她们二人赔偿损失！
这可真的是愁死李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