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冬日的长安城寒气逼人，曜尘也越来越嗜睡，来找我做衣裳的多来订的棉袄，我便也不太出门了，整日都将自己关在屋里。本来我让傅老头不要去月老庙了，我现在养得活我们三人，我的手艺在长安城里有了点名气，不仅温饱不是问题，偶尔奢侈一些也是可以的，可傅老头不同意，他说，他不能灭了人心中的希望，仍旧日日去月老庙，我只好给他做了两件大棉袄，既保暖也方便换洗。
我收拾屋子时，看到了小镜的真身，不忍心她如此斑驳，便施法补上了裂痕。
吃饭时，傅老头说，“快要过上元节了，你可为自己做件新衣裳了。”
“做好了。”其实我每隔上一段时间变回九重天，找织女姐姐拿一套新衣裳，坐上神的福利，就算来了人间我也不会忘的。
“对了，今日有你的信，送信的人还挺奇怪，边和我说话还边往自己身上倒水，搞得自己湿漉漉的，大冬天也不嫌冷。”说着，傅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我接过信，有些奇怪，按理说，我没有收信的可能。待我仔细读完，原来是婉研怀孕了，邀我们去庆祝。我把熟睡的曜尘摇醒，轻声说，“我又可以带你去吃海鲜啦！”
听见“海鲜”二字，他忽然间窜起来，“什么时候去?”
“十日后。”我把信收起来，对傅老头说，“正好，可以陪你过完上元节，我们再去，我有朋友怀了头胎，请我去庆祝，我带上曜尘一起。”
“这真是件大喜事。”傅老头笑嘻嘻地说，“可得准备份大礼。”
唉，礼物又是个大难题，十日，准备什么呢？
02.
最后，我上九重天找织女要来不少料子，做了两套娃娃的衣裳，男孩女孩各一套，这样就不怕送错性别了。
“你说，莫凌这请帖怎么就发了你一个，不让我去呀。”曜尘看着请帖酸溜溜地说。
我看他这么孩子气，笑了笑，“你毕竟是妖，我们是仙，井水不犯河水，莫凌要是蓦然邀了你，是坏规矩的。行了行了，试试我给你做的这身新衣裳，虽说进去你得以原身，可到了后房说心里话时，你就能扬眉吐气了。”
终归是个纯善的小妖精，曜尘拿了新衣服欢喜得不得了，也顾不得与我犟嘴了，忙着试衣裳。
“好看吗？”他试好了问我，我尽然有点晃神，从前在九重天做月老时，我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喜怒哀乐，可自从我成了流仙，什么都有了，竟然想着，若是师傅能穿上我做的衣裳该多好，我能在他面前炫耀的也就这门手艺了。
曜尘在我眼前摆了摆手，“怎么，被我的帅气震惊了?说话呀。”
我忙说，“好看好看，主要是我手艺好。”
“清音，”曜尘的声音突然低了很多，“我有时总会觉得心里空空的，特别是看见你送我的玉佩的时候，总会有想哭的冲动，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许这就是情，哪怕失了记忆，也依然会有痕迹。
“别多想了，咱们该上路了。”
03.
此次的东海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热闹，东海龙王就请了四个人，西海北海南海三位龙王以及我，这倒是让我很不解。
莫凌和婉研收下我准备的礼物，一个劲儿地夸我手巧。
晚饭之后，还没等我与婉研莫凌小叙，四位龙王便说与我有要紧的事情，我只得将曜尘留给莫凌，随他们去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带我去了东海禁地，这禁地在东海最深处，靠龙火照明，悬崖峭壁，寒气逼人，锁链从峭壁伸向深渊处，但看不清楚。
“不知您是个什么意思，恕我迟钝，还望您明说。”我问东海龙王。
东海龙王眉头一皱，“此事关乎整个东海的安危，所以特请上仙前来帮忙。”
“这么说来，婉研怀孕只是个邀我来的借口?”我冷笑一声，心里有些不悦。
“上神息怒。”东海龙王看我发嗔，忙说道，“事关重大，也不便泄露出去，所以正好借此机会邀上神前来。这深渊下关着魔族賁畀，三万年前战神将她打败，由你师傅将她封印于此，由我东海龙族镇守，可就在一个月前，魔族前来挑衅，魔尊将封印打破三重，亏得天庭出兵搭救，才没酿下大祸。然而你师傅所下的封印无人会解，也无人会修复，所以特请你前来修复。”
“若是战神都无法修复的封印，那师傅必是用了看家的本事。魔尊都只能将这封印破了三重，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请随我来。”四位龙王带着我从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一座黑色的塔前。“她就关在这塔里。”
塔门上清晰的封印，确实有裂纹。透过封印，我感受到强大的魔气，就算魔尊不来闹事，这封印也顶多能管十万年左右，如今弱了三重，更是六七万年光景。
“这是个内封印。”我便是我担忧的事情。
“这正是头疼的地方，内封印只有施者或者习同样仙术之人能加固，且需进入到塔内，这塔内的凶险又是一大问题。”
“你们就没想过找我师傅?”
“这确实想过。”东海龙王说道，“可天下之大，我去哪里找一个行踪不定的仙人，再说没有天帝的旨意我无法贸然去九重天观仙台，若是上报，时日一久，更是危险。再者，观仙台上查不到流仙的位置。恰好莫凌知道你在哪里，便请你过来了。”
“那还真是难啃的骨头。”我笑了笑，“无妨了，你们在外护法，我进去，若是封印完全裂了，你们也不必管我，加紧上报天庭，那时恐怕只能恶战了。”
“多谢上仙。”四位龙王异口同声地说。
我虽心里不痛快，可毕竟事关师傅，这趟浑水我只能去试试了。
04.
“你说什么，你爷爷把清音叫来是为了加固封印，还得让她一个人面对魔族妖兽?”曜尘一拍桌子，揪着莫凌的衣领问。
婉研忙拉着曜尘，“你先别着急，放开他，清音是上神，又是流仙，法力高强，与我们不同，封印是她师傅下的，她一定没事的。”
曜尘松开莫凌，“我不管，我要去找她。”
“龙族禁地，你去不了。”莫凌解释道。
“我不管什么龙族禁地，你们不也让清音去了，看你们一个个衣冠楚楚，一到送命的关头，倒只让她一个人上，我呸，简直就是一群衣冠禽兽，她与我有恩，我死也要和她死一起，你们带不带我去！”曜尘吼着。
拗不过他，莫凌和婉研带着他去了禁地。
05.
我正要进去，便看见莫凌婉研带着曜尘赶来。
曜尘一把抓住我，“不许进去。”
我笑了笑，“傻子，我不会有事的，你乖乖在外面侯着，等我出来。”
“这里面关着的可不是善茬，他们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可在乎，你要是死了，我又得过从前那样天天被道士追赶，没有家的日子了。”
“不会的。”我给四位龙王一个眼色，“他虽是只妖，可却是我很重要的人，把他照顾好，我出来时，他要是不见了或是受了委屈，我可不饶你们。”
“定是好吃好喝待着。”东海龙王说道。
见曜尘不撒手，我只好念诀将他推开，然后轻轻一跃进入塔内。
刚一进塔，我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曜尘红着眼睛，问道，“这里面的妖怪有多厉害?”
“她造的幻境就是连上神也难以看出，若一直沉溺在她给的幻境中，就会被她吞噬，连魂魄都不曾留下。”
“你是说清音出不来了?”
“这倒未必，她只会利用回忆制造幻境，若是被看破，便可醒来，只是与她打斗也不容易。”
曜尘不再说话，两眼死死地盯着塔门，像是要将这塔内的妖魔生吞活剥。莫凌和婉研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塔内暗潮涌动，塔外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