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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憩

居住区不远,但进了围墙大门后艾尔缇还得额外走一段。

教堂设有自身的“宿舍”群,这是新潮的叫法,老叫法叫“居住用房”也称“居住区”,法律归属为“集团所有”;虽然根据功能种类繁多且相互之间都存在极大的不同,但艾尔缇依旧拥有一栋独属于自己的房屋,单栋双层配备地下室的小别墅——极小极小的一栋别墅,而且还不是教堂的,是她自己的——这意味着不用交租,单指“居住”方面,当然各种乱七八糟包括水费燃气得另算——已经很方便了,心里踏实还能省下不少钱;老实说这在她的年纪算是十分少有的,但怎么说,任何一个凭借申请来的半成品复合零件打败一整队血族的家伙都有权利得到自己的小屋——向教堂“买”来的,取得了所有权的归属。

艾尔缇拥有的就是一座这样的小屋;唯一的问题是,在最初挑选的时候,她选的是所有人都最不想选的一栋小屋。

其实硬要对比吧,那小屋的条件也不算差——标准单人别墅,额外三间客房(全在二楼)一个阁楼一个小仓库,布局装潢都是设置好的理论上清下灰尘就能入住(如果作为旅店来算的话)——是的,屋内装饰无论实用艺术艾尔缇都没有改建过,虽然“改造权”包括在了“所有权”里头;唯一的麻烦,真的,唯一一个麻烦就是……

……这小屋位于教堂“居住区”远离“办公区”的最边缘,如果以靠近森林的距离来看的话则可以称之为“最深处”——除开前右的邻居左后方跨过墙就是山地、“未开发地带”——最直观的问题就是下班后回家得直接走到距离围墙大门的最远处,而且即便相当努力,但毕竟那一块本就没多少人——是的,为数不多的邻居还都只是空房而已——各种管道的维护可谓是“反正没人,管那么多干嘛”的态度——嗯,如果真这样的话维修人员可能要被投诉,但反正一旦出了问题,那里一定是最后恢复正常的一处;嗯……最惨烈的问题,或者说,身为女孩子最担心的问题,毕竟离建筑群最远/离森林最近,这房子周围经常会接待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生物——曾有一次,只是一下午忘记关窗而已,临睡前艾尔缇突然在待客室的花瓶里看到了异物——虽然检查后只挖出来了三只大甲虫,但只是一下午没关窗户……

“咔啦——”

钥匙刚拔,门一开艾尔缇就将一个小箱子往地上一扔,但另一个大一点更方正的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带抽屉的鞋柜上——这是她在加里奥那边拿来的,到时候要还,而那柜子里鞋也没几双。

总之,一夜没睡走路回家对体力的消耗还是十分严重的,好在运动不剧烈而艾尔缇的体质也不容易出汗,不担心弄脏什么的她关上门之后便毫不在意形象地往沙发上一躺;但没等休息多久,她便一挺身再次站了起来,似乎“休息”这种事在她身上持续的时间永远都很短;直拎着借用的箱子走到楼梯处往下,小的那个根本没管,完全下去之前还不忘将楼梯口地下室的盖板好好盖上。

楼梯直通别墅标配的地下室,但老实来讲就跟本身“单人”的规格一样相比其他单元楼这地下室真可谓“小得可怜”——若不是一楼已经有了个仓库,这比主卧都要小的地下室恐怕也只能当仓库;但怎么说,这地下室的规格恐怕建造时的设计者都不太清楚,也许是作为夏季的酒窖或是其他比较另类的食库,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堆放了一大堆尺寸各异的木桶——艾尔缇倒是看习惯了,这些是没变的,跟她刚住进来时一样——她确实不喜欢额外的改造,所以屋内的装饰品都没有被她改造,除开必要的清洁外一直保持着接手时的原样。

但她仍做了一个改造,仅此一个改造,一个……不属于“装饰品”的改造。

因为教堂的特殊性,很多教职人员非必要并不会在居住房屋上选择“购买”(教职人员很少有囤钱的习惯,更何况租金也不算贵),或者说,“购买”本就是为了满足特殊的个人需求,而这“特殊”则往往意味着“改造”;早在这一片宿舍群建设之初,即便这一片临近山地的土质大多都以坚硬为主,为防意外教堂还是给所有房屋都额外打好了基础——以承重柱为主的框架式,因为考虑到地下部分的扩建,有些人对私人空间的要求可是相当高的,因此算是一个比较必要的因素——即便位置偏远也没落下,包括艾尔缇的小屋,本就严实的土地加上额外的承重柱,不用担心下陷的风险艾尔缇自然不会有向下扩建的抵触。

唯一的问题是,就算没有抵触,但通常来讲也没有那个资本,有那种执行能力,更何况还只是一个人;但怎么说,仅对于艾尔缇来讲,现阶段她最不缺的恐怕就是所谓的“执行力度”。

毕竟不是专门的工业团队,即便已经用凝土和作为骨架的木材金属进行了加固,艾尔缇额外挖深的楼梯还是粗糙得堪称“可怖”——唯一完好的还是地下室再往下楼梯的盖板,那也是拆用了原本地下室的地面加以伪装的“二次产物”;楼梯确实被挖得很深,约莫着下行了大约两三层楼的距离,艾尔缇终于到达了最深处,推开一扇双面绞盘锁的金属门,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间接近两百平米的方正空间,墙壁天花板地面平整,虽然没什么装饰但相比阶级高度都参差不齐的楼梯却无疑要好得难以计数——当初建造的时候无论设计规划操作可都让艾尔缇相当痛苦,即便有地基框架的协助。

而这个空间里,虽然种类杂乱无比,但却依旧齐齐整整地摆放着大量的物品,结构简单的有金属制的办公桌椅箱柜精密的有大大小小数十种各司其职的器械,用途上检测非检测操作上纯手工自动半自动应有尽有,额外上锁的柜子里还有各种成分状态各不相同的试剂药物;独特的是虽多但这些东西都被规规整整地摆放在单一的角落,两百平米有整整一大半都几乎“空无二物”。

是的,除开小部分不明原因“越界”的东西,包括不限于形状不规则的透明物、药物七零八落的斑点污渍和一些纸片一样的……“实验残留物”,这个空间有一大半似乎都独属于一个靠墙坐着的生物——或者说,“怪物”。

很奇特、很恐怖的怪物:怎么说,光论形象的话,他不过是一个人,至少可以被形容为“人形生物”,身材极高大肢体骨架极粗肌肉极发达的那种……罢了,通俗来讲如果缩小到常人体型的话,这恐怕就是所谓“运动员”的体格,当然,就算与举重运动员相比似乎都算是“额外加粗”——是的,本不奇怪也不恐怖,只是身材很健美体型也严重“暴突”,但怎么说,正是这种异常的“巨大”才瞬间就会让人觉得恐怖——虽然小范围是没有大问题的,但是万一差距达到了某个限度,即便是单纯的“体型”都会让正常的生物感到无比畏怖——除非是专职的“寄生生物”,可惜人不是;或者危机意识异常欠缺,人的话基本都是。

一个巨大的人形生物,安静地待在空旷之处,对于危机意识较强的人来讲很容易产生一种错觉,那就是他“即将发起冲锋”,哪怕这怪物正靠墙坐着——再不济也是“看守领地”,而偏偏触目望去所有的器材桌椅都被堆在了金属门旁,房间另一侧只待着那个类人生物——艾尔缇是正常人,她的危机意识甚至比普通人强,但诡异的就是她似乎并不感到多么恐怖;相反,她动作根本没停,眼神朝那个方向瞟了一下便没有了其他举动,依旧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摆在了桌上少有的空处:

“早上好,‘亚当’。”

怪物一动未动,艾尔缇也没什么反应,动作毫不停滞地打开了箱子,缓慢拿出精细包装的两个小盒,她熟练地打开对应的柜子就将它们放入——“氧烛”不过是个诱饵,隐藏她真正的需求物,虽然最终还是被换成了混合稳定剂的过氧化物——她的确用得上这个,各种方面,也可以根据用途制造二次产物——比如某些情况下更易于使用的固体氧气药板,原理便是将调配好的过氧化物用纤维毛细等原理进行吸附;但不是现在,现在不是使用的时刻,打开大箱中另一个额外包装的小箱,取出里面成排的小瓶之一,拿起一个大号罐头尺寸的瓶子她就朝怪物走了过去,直到对方跟前接近“对视”……

……怪物的体型确实可怕,即便坐着也不必艾尔缇矮多少;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动未动。

艾尔缇的眉头却几乎不可察觉地动了一下——不是因为怪物的沉闷,而是因为一些远一点看确实容易被忽略之处——他的肤色是颇深的,相比常人极不自然的暗棕,再况且尺寸本就不大,距离远点确实看不清楚:怪物的皮肤上有着十余处细密的伤口,身体右侧居多,痂已经很厚,看形状却已经是新皮长全即将脱落的情况——配合肤色确实很难看出。

然而,此刻却只有艾尔缇知道有多恐怖——这仅仅只是昨晚的伤势,当时部分伤口看得到肌肉已经完全穿透了皮肤,虽然时间关系最初只不过简单拔下再施展了用于“短暂止血”的法术——治疗类的法术是不能滥用的,就像特效药,生效快但可能会伴随严重的“副作用”——没办法,所有器械都带了两组她却偏偏忘了带药物,真正的“百密一疏”。

“没用了啊——”话虽如此,她还是放下小瓶,打开“罐头”取出内配的小刷子沾着药膏往怪物的伤口上就涂——无论几次这家伙的生命强度她似乎都会错估,而虽然已经不再是最佳的使用时间,好歹要了添加物的类型,也可以尝试消毒。

有时候,专心工作的机会并不常有,总会有什么东西将之打破:没涂一半,她就皱了皱眉——不是暧昧无比的“一动”,而是真真切切地“皱”了一下。

“听到什么了吗,‘亚当’?”

怪物仍未动,艾尔缇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不是单纯的问候,而是明明确确的提问,可这家伙还是一动不动……

“……看来还是得好好训一下。”不知怎的,面对这巨人艾尔缇却总像是照顾幼童的保姆,或者应付调皮捣蛋的宠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专注,巨人虽大但毕竟是坐着的,把药瓶放在地上刚准备弯腰起身的瞬间艾尔缇突然眼前一黑,类似“贫血”的症状……“似乎”?

“……切。”她也没在意,毕竟只是一瞬间,恢复很迅速;快步走到这个“扩建地下室”的金属门边,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赶紧迅速往上跑,连房间门都来得及没关——她的大门门铃也被自行改造过,声音可以传到地下室,虽然深度让这声音总显得几乎“细不可查”。

跑到一楼开门后,她的脸色瞬间就放松了——来的人终于是意料之中的那个,没有出现意外;如果对方没有那一脸诡异表情的话:

“……我说,”对方穿着朴素的白服,胸前口袋上挂着“送餐员”的标志:“你一个人,就点了一只猪?”

几乎跟艾尔缇身高一样长、肯定比她要重的一只猪,要烤好可不是那么简单的;最基本的“受热不均匀”问题就会难倒很多人,因此即便昨晚几乎是刚回来艾尔缇就跟食堂打好了招呼,厨师们也是现在才给她做好了这只猪;教堂内这种额外订餐钱是预付的食材也是现选的,交易公平还算有保障,在对方惊讶怀疑兼备的眼神中签字确认并把拖车拖入屋内,艾尔缇当即就是拿起餐刀割下一片配着附赠的面包就咬——她有一段时间没好好进餐了,一直靠着提纯的糖和带兴奋效果的植物制品在拖,只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只全猪,她的割法也是横切的“剃”,带下来大部分都是脂肪——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才两口她就吃不下去了。

但她依旧将那块面包那块油强咽了下去,加上几片猪肚子下同样油光可照的蔬菜,额外再剃出一块几乎纯的肌肉——一瞬间油怕了——用面包菜叶包好准备晚上食用,她便拉着拖车——同样要还的——走到了楼梯旁边,也不下去只是打开了旁边的金属门,这东西乍一看就像是个简易的壁橱:

屋子原设的手柄升降厢梯,要改造并不难,额外购买足够长度的齿扣轨道跟牵引链条就可以了;最初的设计目的是运送一些不方便徒手搬运的重物,比如说可能拖坏楼梯的金属箱柜,虽然空间足以装人,但毕竟设计目的不在这,升降全靠转动厢门旁的手柄,人进去的话是根本没法在里面操作的;但估计考虑到了“送餐”的可能,还是聚会般的“宴席”,虽然单身别墅里估计办不了几场宴席——那升降梯依旧是足以将大号餐车完完全全囊括进去的,不用当心碰到顶壁造成食材污染;总之上下两趟后,艾尔缇顺利把拖车运到了她“真正的”地下室里,这车一拉出来就顺手将之往巨人那推了过去,根本不担心它会不会出现意外中途转向。

“早午餐到了,亚当。”

但直到回身把两扇门都关好,她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不对;回身一看,车还是车亚当还是亚当,车倒是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亚当也依旧坐在原地——但那一只猪全没了!

十来秒的时间,几乎没发出声音——就连车缓慢摩擦暂停的声音都听不到异样——就吃完了一只猪……一只一米半长的肥猪……

“……你干什么好像都不习惯发出声音啊。”艾尔缇的语气很像开玩笑——虽然她确实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毫无动静吃完一只猪的,嚼碎骨头理应也会发出声响:“‘生前’的习惯吗?还是后期培养的?还是在逞强?”

怪物一动未动,艾尔缇似乎也不打算深究;依旧走过去非常细致地将药膏涂好,她才重新拿起一开始就被搁在一旁的小瓶,脸色也终于开始变得严肃——这一次面对怪物之后:

“忍着点,亚当,别动。”

说是“瓶”,其实无论粗细还是长度都只有小指的两个指节而已,叫成带塞的玻璃管恐怕还要更形象一点;原本怪物是仍旧不动的,但当艾尔缇拧开盖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他伤口较少的左手上的时候,他突然幅度极大地颤抖了一下——虽然仅一下而已,但也是这次见面怪物第一次在艾尔缇面前做出动作。

艾尔缇却不为所动,只是依旧默默看着,不过好不容易松下来的眉头却又开始慢慢紧皱——这液体粘性比水强,但张力却似乎很低,根本没有形成水滴而是很迅速地平铺在了怪物的手臂上,却也始终沾着不聚合也不滴落——这是两个很难同时存在的条件,但还不止,更诡异的是看似透明的液体总给人一种感觉,类似“流动的光”;而怪物的皮下,也开始有了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

虽然只有最开始的颤动幅度很大,随着时间的推移怪物也在慢慢重回安静,但这不断绷紧的肌肉却说明他并非适应了影响而是在硬撑;黑气越聚越多,与那液体形成了类似“互相抵消反应”的状态,甚至有黑气以浮出水面泡沫一般的架势在液体覆盖面之中“顶”了出来——最终,估计是“后继无力”的问题,液体终于是败下了阵来,虽然并没有被“弹开”,但那流光一样的感觉也终归不再,诡异的流体性质也变得正常,至少就像普通的液体那样开始汇聚成股从皮肤上滴了下来。

然而,虽然怪物取得了“胜利”,艾尔缇的脸色却依旧变得很糟——她的标准是怎样不知道,但肯定远远没有达到:

“还是透支了吗,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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