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雪峰温柔地看着妹妹,仿佛可以看到娘亲,他比妹妹好一些,至少看到过娘亲,也记得她的长相,可是妹妹却对娘亲一无记忆,有的只是他与父亲口中的回忆。
而现在的妹妹,长得越来越像娘亲,就连那股子慵懒劲都越来越像,可她又有些不像娘亲,娘亲的性子是真的冷,看着这个世界就仿佛置身事外,除了相公与孩子,她什么都不会理会,而她的妹妹,胸中的丘壑可能连他都不如。
或许,这是因为那个人的教育吧!
“可是雪儿,如果颖候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不堪,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投在他的麾下?这个问题你没有想过吗?”他认真的看着她,他想好好保护妹妹,不想她有一点伤害,但他一点不想妹妹像是个什么都不知的孩子,此时的时世,不允许太过天真,如果有一天,妹妹在他无法顾及的地方,她的天真就会害死自己的。
阴雪澜想了想,这就有点想不明白了,于是她非常不耻下问地问哥呆,“为什么?”
“功高震主的意思明白吗?”
阴雪澜点头,“当然。”
“那你回想一下咱们这大陆几千年来的历史。”阴家对教育很上心,阴雪澜虽然才十岁,但却也博览群书,对于这块大陆的历史自然是了若指掌,而被哥哥哥这样一提醒,她隐隐明白了哥哥要说什么。
可是她还是不解,她问,“哥,你怎么就肯定杨湖不会过河拆桥呢?”杨湖颖候的本名,他是大商国唯一的一位异姓诸候。
“之所以有这么多人愿意跟随他,主要就是在于他的性格魅力,正是因为他出身江湖,对于道义二字看得很重,如果有一天他登上高位,就算是忌讳我们阴家,也会给我们留一条后路,我们顶多就是不再做兵器生意而已,但若是别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这么肯定?”
“不肯定,只不过觉得相较于别人赢的面比较大而已。”
阴雪澜理解地点点头,然后露出深思的样子,阴雪峰便摸了摸她的头,说,“哥哥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去思考这些,你还小,这些事不用去想,哥只是让你明白,看人不要只从一方面看,而是全方面的,明白吗?”
“嗯,明白了。”阴雪澜受教地点头,然后又说,“哥,我一会儿和想要去看看鲜于意,可以吗?”
“没问题,一会儿哥和颖候说一声。”
用晚膳的时候,阴雪峰就把阴雪澜想要去看看鲜于意的事情说了,颖候很痛快地答应了,于是等用了晚膳,阴雪澜就被人带去后面装柴伙的柴房去了。
门打开的时候,鲜于意正倚着木柴坐在地上,看到阴雪澜时,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黯淡下来。
阴雪澜这时对跟着他一起来的小兵说道,“你先到外面等我,我人和意哥哥聊会儿天。”
小兵有些为难,怕阴雪澜偷偷把人放了,可是想想这柴房里只一扇门,两个小孩也跑不哪去,于是,就退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阴雪澜走到鲜于意面前,然后蹲下来,接着要学着他坐到地上,却被他拦住,“别坐,地上凉,对身体不好。”
“你不也坐的吗?”阴雪澜问。
“我习惯了。”说着,他站了起来,把后面堆得十分整齐的木材拿起来一些,然后又弯腰板板正正地堆成两个小板凳的形状,然后说,“这样就可以了。”
阴雪澜点点头,毫不客气地坐了上去,然后她歪着头看鲜于意,“我们真有缘,居然真的遇到了。”
鲜于意笑了一下,“可是每次遇到你,我都很狼狈。”
阴雪澜也跟着笑了,总是睡不着的眼睛弯了弯,“因为我是英雄呗。”
鲜于意也跟着她笑了,那是少年人特有的爽朗笑容,他很少这样笑。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呗。”
说到这个问题上,鲜于意的笑容淡了一些,嘴角多几分讽刺,“其实很简单,就是我发一了那个周总管每次在粮晌发放下来时都会自己留出一份,然后在粮食和伙食上动点手却而已,以前我是在外军,不在这里,那时他就玩这一套了,后来我和他一起调来了这里,他还在玩。”
阴雪澜点点头,表示她明白了,然后问,“你有证据吗?”
“有,但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
“我信就够了。”她很随意地说了一句。
可是却让鲜于意的眼中的瞳孔猛地震颤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有某种东西猛烈地撞击到了自己的心脏,他甚至因为这种感觉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说说吧。”
第二天阴雪澜并没有去看有关鲜于意的审问,她随着哥哥上了山,在山顶看到了浩瀚无际的大海,当海风吹着她的额头的时候,她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仿佛被海水给染蓝了一般,透着一种剔透的光芒,阴雪峰在一旁看着她,问她,“雪儿,为什么等鲜于意没事了再出来呢?”
“我能为他做了已经做了,其他的靠他自己吧,如果他解决不了这种事情,那么他所说的变强,也就只是一个空谈了。”迎着海风,阴雪澜的眼睛却格外的亮,明明那么稚嫩的一张小脸儿,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意外的让成人都会为之深思。
“可真严格,你这样哥会以为你在调教自己的未来夫君啊。”阴雪峰伸出手掐着她的脸蛋,逗弄她。
她转头奇怪地看了哥哥一眼,“夫君?哥,你这么着急让我嫁?是怕我跟你抢家产啊?”
“是啊,我的妹妹这样厉害,我当然要担心了。”阴雪峰不正经的笑道。
阴雪澜也跟着笑了,此时的笑容就像是一个十岁小孩一样,纯洁中透着无尽的天真,然后她一个高跳到了兄长的后背上,“我要看得更远。”
阴雪峰手往上一托,让她可以直立在自己的后背上,兄妹俩的笑声传到了远处的海中,而海浪声似乎也给了他们回应。
阴雪澜与阴雪澜回到军营的时候已经中是午了,军内很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阴雪澜虽然在山上那么对子阴雪峰说,但是回来之后,她的目光还是不经意地在寻找些什么。
阴雪峰看明白了她的想法,便说道,“去吧。”
阴雪澜回头看看哥哥,然后转身跑了。
阴雪澜的第一站是昨天的柴房,虽然应该没有人会在那里了,然后她又去了趟厨房,鲜于意依然没有在那里,后来她又去了他睡觉的地方,结果人也不在。
到这时,阴雪澜有些忧心了,她心想:难道颖候护短护到这种地步?
正在她想要不要直接问颖候时,她的身后有人叫了她的我。
“雪澜?”
阴雪澜回头,看到鲜于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站在自己的身后,这是颖候亲兵的衣服,阴雪澜的眼睛眯了眯,然后笑了,“看来你成功了。”
鲜于意也笑了,走近几步,“谢谢你。”
阴雪澜看着他笑了笑,当她眼睛彻底地睁开时,光华流过,那里仿佛有万千星光在闪耀,只是刹那华光,便深刻在了鲜于意的灵魂深处,直至一生都不曾淡化。
夜越加的深了,山中更静,能听到远处野兽的吼叫声,以及附近的虫鸣之声。
阴雪澜的呼吸似乎均匀了一些,可是鲜于意感觉得到她没有睡,只是累了,他便不再和她说话,只是在添火的时候自言自语了一句,“当初你到底做什么了呢?”
“没啥,就是把颖候的军晌直接放到那胖子的床底下而已。”闭着眼睛的阴雪澜淡淡地说道。
鲜于意听完后愣了一会儿,这是多么简单又粗暴的做法啊,竟然没被看出破绽?
“不是没有破绽,只不过是那胖子心虚,胆子又小,自己招了吧。”
鲜于意摇头,“你胆子真够大的,居然去偷颖候的粮晌。”
“为什么不敢?你以为我们家只是打折提供他武器?他的粮晌也是有我家的份,我拿点怎么了?”阴雪澜这时睁开了眼睛,坐上了身体,似乎刚才的休息让她恢复了一点体力,她凑到火堆旁边,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
“这个时候没追到,估计应该是追错路了,但他们肯定会在进山的路口等我们,我们明天得另寻出路下山。”
鲜于意认同,“这里不是中原候的地盘,陈述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但是战事不等人,我们再休息一会儿,可能马上就得出发,等不到天亮了,一会儿我背你吧。”
阴雪澜这时碰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我的脸从来不是用走路,我只是脸受了一点伤而已,体力现在已经恢复了差不多了,我想现在我可以保护得了你。”
这一晚,他们一直在逃,天色又暗,而刚才她受伤的脸一直是在另一面,鲜于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一直以为那是血喷溅上去的,她这样一说,他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抓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另外一边脸转到了自己这边,上面的那道红口子已经止血了,可是那条印子却鲜红的直刺他的心。
“怎么回这样?”他甚至是有些不敢置信,那样子像是发现阴雪澜身上插了七八支箭头一样。
阴雪澜抓下他的手,然后无所谓的说道,“不要这么吓人,看你的样子还以为我被人捅了好几刀呢。”
鲜于意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慢慢地把拳头握了起来,如果阴雪澜这个时候抬头看他一眼,会看到从他眼里慢慢溢出的杀气,那无形的黑气在周围慢慢弥漫,直到让阴雪澜都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气息,可是当她抬起头来时,看到的却只是一双温柔忧心的眼。
“不用担心,并不深,回去之后抹些药膏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