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怪名曰“血狷”,为莽苍世界魔兽之一,凶狠残暴,最恐怖的是它的舌头和身体一样长,中间有孔,平时盘在口中,出击时则锋利如刀剑,专吸人的血髓。
周芷在《莽苍奇异录》上看过,自然知道这怪物的厉害,不想竟被宁野炼化,成了自己的护体“灵甲”,那怪他眉宇间有一股阴鸷的邪气。
血狷的体型在魔兽中算是小的,但骨骼健壮,四肢粗大,动作矫捷如猿猴,性情凶猛似豺狼,尤其是那三尺獠牙,没人敢小觑。
宁野驾驭自己的灵甲,肆无忌惮的撞向周芷布下的火墙。血狷昂起头来,两根獠牙仿佛两把凿子,一下接一下的砸。
血狷经过宁野的炼化,二者早已心有灵犀,不分彼此,宁野会的道法,血狷自然会。周芷本来功力就稍逊,在他们连番撞击之下,火墙摇摇欲坠。
只要火墙一破,周芷便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
当其时,偌大的千丈原上只剩下了四个人,除了周芷和宁野外,另外两个便是在将台上恶斗的云铮和宁文弓。
周芷用的是青螭刃,而其父亲云铮用的是“盘龙枪”,长一丈二,重约八八六十四斤,是云家三宝之一。祖上相传,在这杆大枪中沉睡着两条火龙,若是能修炼到“炼虚空”的武神境界,便可以破开封印,将其唤醒。
而云铮浸淫五十年,只达到“炼幻身”武王的境界。
“枭儿,你万不能被那灯笼吸进去。”云铮一枪逼退宁文弓,飘身疾掠。
“嘿嘿,云兄,怕是来不及了。”宁文弓的修为虽不一定在云铮之上,但他心无旁骛,一心抢攻,追着云铮而来,如附骨之蛆。
周芷一边抵挡宁野的攻击,一边高声喊道:“爹爹别管我,当心后面的宁老贼。”
纠缠这半晌,逐苍数万铁骑早已冲了过来,像是滚滚怒流般横亘在周芷父子之间,寻常人等难以逾越。
而云铮既不御剑,更不腾云,就这样直直的走来,奇怪的很,众骑兵一见他来,脸上变色,惊恐莫名,如睹凶魔,无不人仰马翻,刀剑齐断。
周芷抬眼望去,分明只有一个父亲,却似化身千万,且五官变化,神气全改,逐苍兵不顾性命,上前来拿。云铮也不知何等神通,所过之处,众兵马皆倒飞数丈,落地即毙命。
宁野脸上有惊恐神色,自语道:“这就是幻身吗?”他参悟魔功,短短十年已达“炼灵甲”武帝的境界,真可说世间少见,却始终突破不了“炼幻身”武王这一关。
此时外面已围了三万铁骑,数里之外,更有十数万万雄兵撒网包围,可说风雨不透。
周芷大声道:“爹爹,我昨晚已着了他们的道,来不及了,逐苍人有备而来,不知城内有没有奸细,您还是冲出去救援姐姐他们吧。”
云铮一听,双目喷火,虎吼一声,飞身向前冲去。只见前面逐苍兵尚离有十几尺远,尽如枯叶遇到狂风,四散飘飞,砸得周遭兵士也倒下一片。
众铁骑在外围护,并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眼见一魁伟老者飘飞如电,无不大愕。待迎将上去,欲拦挡时,才惊觉此人来得太快,刷一下从身旁擦过,好似流星一般,人与马一同受惊,立时翻倒。
云铮一路奔来,五官身形不断变化,或头角峥嵘,凶神恶煞,或身高千仞,巍如险峰,或似有似无,飘渺无踪,逐苍兵纷纷辟易,翻滚如浪,竟无人能立住脚。即便后面的宁文弓也追之不上。
此时云铮已连突几十道重围,只因幻身神通太过奇绝,众兵将都在幻境中,或惊或吓,或悲或喜,尽皆波开浪退,人马向后飞滚。逐苍人惊呼声起,脸上都露出恐惧、绝望的神情,原来数万人围了几十层的铁桶阵,到此已是尽头,而云铮由彼端冲到此处,只不过用了半袋烟的工夫。
云铮手提大枪,伸手抓来,周芷只觉身躯一紧,人早到了父亲手中,正自欣喜时,赫然惊现父亲身子微微颤抖,竟是背后插着一剑。
宁文弓狞笑道:“当年的‘断枪之鞍’也是老夫一手安排的,只可惜了你这当世名将,今日认栽吧。”用力一抖,护体真气直逼入云铮体内,由上而下,把他魁伟的身躯剖成两半。
云铮眼皮都没抬一下,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也没见他如何动作,宁文弓顿感心窝子一凉,盘龙枪上射出一道火光,箭矢般迅疾,早已洞穿自己胸口。
两人都是当今武道高手,各逞生平绝学,眨眼之间重创对方,外人甚至都没看出他们如何动作。
云铮强提一口真气,硬是将裂开的身子黏住,横枪转身,又接下宁文弓一掌。这濒死一击何其惊人,“偷天木”制成的枪杆寸寸碎裂,只剩下二尺六寸长的枪头。
宁野见父亲生还无望,喈喈怪嚎,驾驭血狷攻来。
周芷强忍心中悲痛,见宁野冲来,居然将父亲尸身挡在前面。
宁野骂道:“孬种!”
周芷也不狡辩,瞅准时机,见血狷的獠牙似到未到时,冷不丁将云铮推开。宁野悲愤之下,血性迷了心窍,收招不及,血狷的血盆大口将宁文弓的脑袋咬了个稀巴烂。
这本不该是炼神高手犯的过错,只因宁野修炼走入魔道,心性大变之下,往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周芷正是看到这点,才故意用父亲做鱼饵,引诱此子上钩,宁野欲杀周芷而后快,这才着道。
宁野见自己又着了周芷暗算不说,还亲手将父亲尸身毁坏,天理不容,他恍然若失,愣在那里。
周芷抢注时机,伸手去抱父亲尸身。却见云铮身体上冒出股股青烟,瞬间焚为灰烬,灰烬中射出一道白光,直钻入盘龙枪枪头之中。周芷依稀听到父亲的言语响在耳畔:“臭小子,别想着报仇,先逃命吧,记住,百折不挠,玉汝于成。”声音舒缓而安详。
周芷轻声叹息,一滴眼泪都没落,抓起盘龙枪,撕下衣襟包好,揣在怀中,用尽全力朝城中掠去。
疾奔之中,又传来那声雄浑肃杀的长啸,抬头看时,九十九盏修罗尸魂灯已布成了金字塔形状。如昨夜一般,金字塔的尖端突然对准自己,一股无法抗拒的吞噬之力罩了过来,浑浑噩噩中,周芷第二次被吸进了灯笼。
从变故开始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柱香时间。修罗尸魂阵强悍之极,早已将八千朔雪卫精锐炼化,只待周芷入瓮,为他种下“冥王符咒”,魂心可成,那时,修罗尸魂阵便可横行天下。
这“魂心”事关重大,必须在阵中炼化两次,第一次是种引子,第二次是凝聚所有尸魂的力量,并接受“冥王符咒”的淬炼和封印。
周芷只觉得身不由己,在各个灯笼间穿梭,由下而上,由左往右,每过一个灯笼,便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涌入身体,热凉冷暖,酸甜苦辣等各种诡异的感觉纷至沓来。他本来还颇为清醒,而今却渐渐失去知觉,直到自己升至最顶端灯笼时,基本已知觉全无。
隐约中,有个戴着鬼脸面具之人双手结印,缓缓点在自己额头。
周芷只感到额头皮肉之下似有东西突突乱跳,紧接着扩大到脸部,再到胸前,直至全身血脉,不痛不痒,唯觉阴冷无比,更有一股嗜杀的狂暴。
他心中惊骇莫名,暗叹:“我命休矣!”
蓦地,有湛蓝色的光芒自胸前飘洒而出,灼灼如许,盘绕在身周,凝而不散,周芷顿感雄浑如山岳的仙家真气将自己罩的严严实实,灵台随即清明不少,同时,自丹田中冲出一股温润的暖流,顺着中黄大脉游走,再散入奇经八脉。暖流所过之处那突突乱跳的感觉旋即消失,
暖流沿着全身脉络,一路输入破竹,锐不可当,那突突乱跳的感觉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额头正中一点,被那股暖流牢牢地裹住,随即沉寂不动。
面前那鬼面人惊恐大叫:“那是什么?”
这鬼面人正是当今冥教教主燕北川,他见冥王符咒居然奈何不了周芷,震惊之下,大叫道:“这绝不可能!”挥掌拍来,刚猛奇寒的掌风甫一触到那道湛蓝色的光芒,立刻土崩瓦解,石沉大海。
而周芷只感到剧烈的灵力波动,四肢已能动弹,伸手摸向额头,却毫无异样,心中好奇,但眼下逃命要紧,哪有闲暇想其他?
也不管自己缘何能死里逃生,周芷反手掣出青螭刃,用尽全力劈向困住自己的灯笼,凛冽的刀气同样被蓝光反弹回来。惊愕之下,周芷才觉出这救命之光发自胸前,就要探个究竟。
却见蓝光瞬间暴涨,像长虹,如皓月,又似铁柱擎天。只听得“咔嚓”一声,灯笼早被洞穿,修罗尸魂阵已破,蓝光裹着周芷扶摇而上,一去千里,直欲遨游天河。
燕北川修炼此阵五百年,本指望厚积薄发,一蹴而就,不想竟在最后关口莫名其妙的栽了跟头,他哪里肯轻易放弃,振衣而起,长啸一声,道:“追!”
幽长老等九大护法长老驾驭法宝,齐齐动身追去。
裹着周芷的那团篮光突然一张一缩,周遭云岚受到无形牵引汹涌而来,中间夹带闪电雷鸣,瞬间将燕北川等人淹没,只听的惊呼声连起,也不知这伙人是死是活。
周芷抽出空闲,伸手入怀,掏出一件物事来,竟是在碧落地宫中得到的那件东西。而今那颗珠子光华大盛,仙气流转,虽只小小一枚,却给人浩瀚无垠之感,瑰丽山川。万象星罗,莫不归藏其中。
“若你真有灵性,便放我下去,我救不了父亲,无论如何也要救出姐姐他们。”周芷盯住这救命之物,发现那条小蛇头顶生出了一只细细的独角,直插入珠子之中,“唉,不管你是何物,我权且叫你‘龙纹’吧,若你能遂我心愿,我誓死帮你找回另一半。”
这龙纹似乎听懂他的许诺,蛇头上的独角缓缓消失,光华收起,周芷失去凭借,竟从万里高空中直栽下来。
他惊慌大叫道:“蓝翼鸟!”
这神鸟被他用精血收服,本是寸步不离,但它体型太大,不宜贸然出现在家中,周芷便让他自行离去。而今蓝翼鸟听到主人呼唤,立刻从藏身之处疾飞来救援。
周芷好歹平安落到鸟背上,即刻朝尧州城飞去,那里早已成了一片火海。
宁野父子和逐苍帝国图谋已久,里应外合,混在城中的奸细见冥教教主祭起修罗尸魂阵,便大肆放火,此时,尧州城早被攻陷。侥幸逃出的难民自发的组织起来,一边抵抗,一边往关内撤去。
周芷远远的望见姐姐夹在人群中,驾驭蓝衣鸟俯冲下地,周芷追上人群,这大鸟旋即飞走。
云翎脸色灰白,哽咽道:“城破了,你姐夫没了。”
柳如玉顽疾在身,周芷早料到这个结果,一言不发,伸手接过被点了睡穴的柳然然,将她背在背上,这才涩声道:“雪猎成了修罗场,老爷子也没了。”他将经过略说一遍,姐弟俩相望无言。
周芷瞥眼望去,逃出火海者,老老小小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人,他略一思索,高声道:“大伙儿相互照应些,我们加快行程,由黑石峡谷进雄关。”这些人本就六神无主,忽听有人指路,静了一下,纷纷围在周芷身旁。
“叔叔,你真能带我们进关吗?”一个小手扯了扯他衣角。
“能!”周芷挤出笑容,将这个比柳然然还小的男孩抱在怀中,其实,周芷心中根本没底,若是宁野和冥教等高手追来,一行人必死无疑。
沉沉夜色中,大雪飘飞,这群老小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由尧州城进关有两条道,一是向东,过西海经幽州进关,二是一路向南,跨过寒水河走黑石峡谷。第二条路最短,却都是山路,坎坷不平,极是难行。周芷之所以舍易取难,只因逐苍铁骑骁勇善战,来去如风,唯有引他们进入山区峡谷,才可使其锋芒受挫。
寒水河早已结冰,众人小心翼翼涉过,再往前走十余里便是黑石峡谷了。周芷好不奇怪,他选择这条路本就是无奈之举,凭逐苍人的如风快马,追上他们只是顷刻间的事情,为何背后不见追兵?
周芷道:“姐姐,你带他们先行进去,我查看一番,随后就来。”说话间灵猫似的攀上山岗,极目远眺。远处有滚滚蹄声,逐苍骑兵已经追来,凶悍异常,像一股黑色怒流撕破夜幕,直朝此处掠来。
这股追兵约莫百来骑,不知为何,居然眼睁睁地放周芷等人进入峡谷。
领头之人身材高大,鹰钩鼻,狮子口,左侧脸颊上高高肿起,似乎和谁恶斗过。他用马鞭指道:“周芷,你这胆小鬼,还想往哪里跑?”
周芷听的耳熟,忽而高声笑道:“原来是你这手下败将,怎么,还想找打?”
那人啐道:“穷途末路,还想逞英雄吗?”他正是逐苍王嫡长子铁尔沁,在大孤山北麓曾和周芷打过一架,吃了大亏。
周芷飘身掠下山岗,轻声道:“姐姐,你带大伙儿进峡谷,这里我来应付?”
云翎决然道:“你现在是云家的独苗,不能冒险,我来拖住他们,你带大伙儿走。”
“百折不挠,玉汝于成,这是父亲的临终遗言,我既然能逃出修罗场,便不会轻易死去,姐姐放心,不要再耽搁了。”周芷将怀中的小男孩放下,嬉皮笑脸道:“快走吧,以后见到叔叔,可别装作不认识啊。”
众人还想再说,周芷喝道:“都想死吗?还不快走!”云翎默不作声,接过柳然然,还是道:“云家的男人虽少,却从来都不是软皮蛋,阿枭,姐姐带然然在关前等你。”姐弟俩相视一笑,云翎领着大伙转身就走。
眼见一行人渐行渐远,周芷横刀站在谷口,鹅毛大雪飘飘洒洒,想到父亲临终前的幻身之威,心中竟升起沉郁的背慨来。
“古语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今日倒要看看冲雄草原的逐苍铁骑如何从老子身上碾过。”
当日和宁文弓父子约好里应外合,铁尔沁便率军在大孤山北面埋伏,这才阴错阳差的和周芷遇上,十年早过,铁尔沁仍对当年的“抛屎机”耿耿于怀,两人这才打了个昏天黑地。他见周芷如此托大,心中愠怒,吼道:“看在当年情谊上,只要你让开,本王子便留你全尸。”
“从宁野叛变和你斩杀第一个大廉朝子民起,我们之间早已恩断欲绝,你若不放马过来,我却要动手了,”
周芷无限唏嘘,十年不见,当年的玩伴均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人生浮沉,真如此捉摸不定吗?他心中悲郁,抓起一块石子,运足力道甩去,“噗”的一声洞穿一兵士胸口,那人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立即毙命。
铁尔沁弯刀一挥,身后一百铁甲齐声呼喝,排成“锥”字形,直朝周芷碾来。
待他们走的近了,周芷这才看清,原来还有几十名老小被捆住手脚,拖在他们马后,很多人被路上石子磕的头破血流,不知死活,更有几个女子被剥光了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身子,正自哭天抢地。
刚才被黑夜遮住,周芷不曾见到这幅惨景,又有百十人在旁边喧哗,也没听到声响,而今看了,血往上冲,怒火都窜出三千丈。
他侧身避开锋芒,伸脚踢在马腿上,骏马一个趔趄,他趁机将冲在最前的骑士砍落,整个动作只不过眨眼功夫。他平素衣食无忧,转眼家破人亡,心中百味杂陈,也懒地去用那些花俏的修真仙法,全凭拳脚功夫对敌。
只见他贴着马身,在兵阵间来去自如,轻如风,柔如水,左手五指似弹琵琶,如按箫管,近身之处,十几名逐苍骑兵连人带兵刃,纷纷被他拽下马来,周芷手起刀落,将之一一斩杀。
铁尔沁见他身手匪夷所思,不敢造次,慌忙退避不迭。他哪里知道,十年苦修,周芷早将拳脚功夫练到了极致,放眼天下,无有出其右者。
铁尔沁凶性大发,手起刀落,当着周芷的面砍了几个难民的脑袋,重整旗鼓,再次冲来。周芷如法炮制,铁尔沁又折损十数名兵士,而周芷却半步都未退却。
周芷嘿嘿笑道:“如何?你们这帮草包可看清了,这就是一夫当关。”心下好不奇怪,这厮居然有人质在手为何不要挟于我?
铁尔沁哇哇大叫道:“狗屁!”居然翻身下马,独自挥舞弯刀砍来。他见己方一帮人挤在峡谷口,骑兵的冲驰优势发挥不了,而周芷独自一人却能批亢捣虚,指东打西,占尽上风,干脆下马和他捉对厮杀。
周芷看出他意图,青螭刃一抖,“咔嚓”一声斩断他弯刀,顺势一拳打在他左脸上,伤上加伤,铁尔沁左脸肿的更高。
铁尔沁被称作“草原公牛”,力大无穷,不想照面之间就被打的满地找牙,大感脸面无光,怒喝道:“你们这帮奴才愣着干什么,还不杀了这厮!”
众人见主公受伤,早冲来救援。却见青螭刃卷起一团青光,近身的弯刀纷纷断折,周芷拳如流星锤,腿如擎天柱,“砰砰”之声不绝于耳,打的众人四下崩散。
铁尔沁等人大睁双眼,如睹神魔,有人颤抖问:“你……你是人是鬼?”他们实在不信,这再普通不过的拳脚功夫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外功中的力度、速度、准度,刚劲、柔劲、巧劲早被周芷练臻化境,即便强悍如宁野,若论拳脚,不出十合,也会被他打趴下。
周芷寒声道:“若想活命,放了他们,乖乖滚回你们的逐苍老家,若想继续逞凶,尽管放马过来。”
一百逐苍骑兵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折损了三分之一。铁尔沁满脸愕然,结结巴巴道:“你……你……”
“你”了半天就是没“你”出来。他性情凶暴,尽将怒火发泄到难民身上,挥刀乱剁,血箭冲天,惨嚎声起,可怜这帮人手无寸铁,立时又有几人赴了黄泉。
周芷几次试图救援,但逐苍弯刀就架在他们脖子上,自己如何敢轻动,眼睁睁的看着这公牛恃强凌弱。
有位老者惨声道:“这是帮畜生,小哥快走吧,别白白赔了性命。”
周芷脸色冷峻,牙缝中蹦出话来:“不行,我要杀光他们!”
蓦地,警兆乍起,周芷回头喝道:“谁?滚出来!”身后峡谷黑黝黝的,众人早已走远,哪有半个人影?他虽未看见,但笃定身后有人,此人从阿特尔胡一直跟踪自己到这里,如附骨之蛆,阴魂不散,不知是敌是友,意欲何为。
铁尔沁等人也是一愣,却并未发现异常,道:“周芷,你别得意,收拾你的人来了。”
周芷抱元守一,凝神戒备,莫非宁野追来了?这可真难办。谁知不见宁野踪迹,却听到谷中传来脚步声,奔的很急,踉踉跄跄,像受了重伤。
“阿枭,我们遭了埋伏!大伙儿都死光了!”
话音未落,谷中冲出一蓬头散发的蓝衣女子,周芷一步抢过,将其抱在怀中。云翎前胸后背各中了一掌,伤口处冒着绿幽幽的寒气,
怪不得铁尔沁不追,原来谷中藏有伏兵。
“太阴真咒?是宁野吗?”周芷紧紧楼主姐姐,只觉得喉咙发堵,这最后一个依靠也要死在自己怀中吗?
云翎不答,只将熟睡的柳然然推到他怀中,勉强道:“姐姐要死了,也没人再骂你管你了,好好照顾然然,快走吧。”说到此处,云翎一把抓住周芷,哀求道:“我死后,你用赤虚炎将我焚化带回曲灵江,与你姐夫合葬在母亲坟前,如玉的骨灰在我怀中。”
云翎回光返照,说完这些便随柳如玉去了。周芷渐觉尸身冰凉,杀机陡升,紧紧地抱了抱姐姐,然后放好,将柳然然背在背上,用腰带扎紧,提着青螭刃笑着走向铁尔沁。
“你们都别回去了,给大伙儿殉葬吧。”
铁尔沁只觉周芷的笑脸转眼到了面前,刺骨的刀气激的他头发直竖,青螭刃携带风雷之势斩落。铁尔沁也真有几分能耐,横刀来架。周芷势大力沉,弯刀被斩断不说,还顺势削下他半边耳朵。这还不算,周芷拳如蛟龙探海,重重的捣在铁尔沁胸口,“喀喀喀”三响,肋骨断了三根,没有半年,这草原公牛别想下床。
这边激战正酣,而在远处山峰之巅,燕北川如铜浇铁铸般站立,望着周芷一人一刀冲的逐苍兵人仰马翻,顿足叹道:“他若是魂心该多好,可惜,可惜啊!”
幽长老试探问道:“何不将此子擒下带回冥教,虽做不成魂心,却可以用其他秘书淬炼,使之永生效忠我圣教。”
燕北川沉吟良久,他戴了鬼脸面具,看不见表情,但声音却不含丝毫情感:“不用,留着这颗魂心,方便我教日后起事。”
幽长老不解道:“教主此言何意?”
燕北川鹰隼般的眼神闪了几闪,沉声道:“此子虽成不了魂心,但却身具‘冥王’之力,若你是‘三修’中的任一门派,你会怎么做?”
幽长老等九人蹙眉一想,旋即明白,齐声赞道:“教主高明,在下等敬服不已。”
这几人刚从龙纹布下的结界中逃出,燕北川心念电转,即刻放弃擒下周芷的打算,一个更为疯狂的野心却悄然滋生。
燕北川笑的莫测高深,忽问道:“那姓宁的小子呢?他父亲为神教捐躯,本座见他根基不错,倒有心栽培于他。”
幽长老一指山下,道:“教主请看,那可不是他?”
宁野刚才进谷拦截难民,本想以此要挟周芷,却不料那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庶民居然殊死抵抗,凶性大发之下,将之屠尽,即便是云翎,也是他故意放走的,好借此报复周芷,以报杀父之仇。
黑石峡前,宁野一身黑袍,正朝周芷扑来,而那一百逐苍骑兵也被斩杀的所剩无几,唯余铁尔沁,左支右绌,陷入绝境。
周芷仰天悲啸,抬脚踢开铁尔沁,转战宁野。只见他左手拈了个法诀,青螭刃斜斜地指向天空,在他念力催动下,刀上青光大盛。耳中隐隐传来“隆隆”声,似有怒雷被他接引到了刀上。
宁野吃了一惊,他“赤虚炎”的修为远未达到“驾驭天雷”的境界,而今不是自寻死路吗?
周芷早已铁了心,要将宁野当场格杀。紫色的电龙从青螭刃上飙出,一分为三,攻击宁野上中下三路。
宁野不闪不避,骑着血狷迎上去。偃月刀卷起一股罡风,以硬碰硬,与电龙相撞。周芷顿觉胸口一阵起伏,连退几步,这才拿桩站住。猛见血狷大嘴一张,猩红的舌头箭矢般射来,周芷挥刀去格,这肉长的舌头却如钢铁般坚硬,震的青螭刃差点脱手飞出。诡异的很,这舌头居然打了个弯,直扎向后面的柳然然。
周芷勃然变色,单脚支地,滴溜溜一转,虽护住了柳然然,但却被血狷的舌头重重扎进胸口。舌头尖端有小孔,专吸人献血,若不是周芷动作灵巧如飞猱,一刀斩来,全身精血非得被一口吸干不可。
“就这点能耐,也给在我面前逞英雄,是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跳梁小丑?”
周芷毕竟没到“驾驭天雷”的境界,虽勉强祭出紫色电龙,却仍旧接引不了雷火。耳听宁野讥讽,嘿声道:“若论英雄,周芷哪里比得上宁大公子,‘弑父’的英雄帽子,谁人敢有?”
这话中戳到宁野痛处,他低吼一声,祭起“夺魄葫芦”,一蓬红彤彤的粉状物扑面而来,腥臭而寒气逼人。周芷背上还有柳然然,担心顾此失彼,在面前布下一道火墙,向后飞退。
这红粉唤作“红毒寒骨粉”,有两大奇用,一是腐骨蚀肉,而是将对方冻成冰雕,受尽折磨,周芷虽不知,却晓得厉害。
红毒寒骨粉遇到火墙阻隔,发出“噼啪”之声,但在宁野念力催动下,仍旧寻找缝隙往里钻,除死方休。周芷厮杀至今,真元耗损不少,眼见斩杀不了宁野,只能来日方长了,逃命才是当务之急。
“舅舅,然然要喝水。”柳然然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周芷心中“咯噔”一下,万不能让这丫头看到血腥场面,否则,姐姐姐夫泉下有知,何以瞑目?一念至此,默无声息的点了她昏睡穴。
打定主意,斜退一步,用柔劲将宁野凛冽的杀机卸去,淡然道:“宁野,你敢不敢和我打赌?”
宁野不屑道:“死到临头,还想耍花样。”
周芷道:“嘿嘿,你连弑父的狗胆都有,却没种和我赌上一睹?”
宁野明知是圈套,但在铁尔沁面前不能丢脸,冷笑道:“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看在往日情分上,便给你个机会。”
周芷蹙眉沉吟道:“我和你比轻功?”说着抓起雪来,瞬间捏了几十个鸡蛋大小的雪球,一个个摆在地上,须臾摆满十丈见方。铁尔沁重新拿起一把弯刀,满脸戒备的走上前来,一见这阵形,满脸惊愕道:“王八?无头王八?”
周芷摆的阵形的确形如乌龟,独独缺少个脑袋。宁野凝眉一想,瞬间明白过来,他这是在骂自己“弑父”,大怒之下,眉宇间邪气更浓。刚要发作,却听周芷道:“我们比轻功,你若能抓住我便算你赢,先说好,双脚必须踩在雪球上,踩烂雪球者和落地者均为输,若我胜了,你便不能纠缠,若我败了,任由你剐剁。你可以抛出铜钱,以铜钱落地时间为限。”话刚说完,周芷背着柳然然,飘身入阵,站在中心。
宁野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自己修为占压倒性优势,焉能退缩?便点点头,暗想,你于我有杀父之仇,看我在中途将你结果。随手抛出枚铜钱,两人快如奔马,疾如流星,在这“奇阵”上你追我赶。
燕北川等人都甚是奇怪,你少年明明修为不及,又背着个女童,加之重伤在身,缘何如此托大?
以宁野的修为,也不知将铜钱抛出了几千丈高,周芷一边留心听声辨位,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在雪球上左腾右挪。
须臾间,二人时快时慢兜了十来个圈子,时如蝶戏,时如鹰翔。眼见宁野几度就要得手,但周芷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化险为夷,不止宁野奇怪,即便连燕北川等人也是咋舌不已,这小子修为平平,又背着一人,为何这般难斗?
他们哪里知道,这阵为周芷独创,形如乌龟,中间高两边低,专用来锻练巧劲和速度,平时都捆着沙袋练习,对个中奇妙了然于心,进退娴熟,背着柳然然也不在话下,而且他上来就抢占了阵心制高点,又定好双脚不准离开雪球,所以宁野既不能御剑也不能驾云,一直落在下风。
眼见铜钱自空中坠落,宁野不免心浮气躁,我焉能输给这小子?今日非杀你不可。却听周芷讥讽道:“就这点能耐,也给在我面前逞英雄,是说你勇气可嘉还是跳梁小丑?”这话本是宁野的说的,现在被原话送回,宁野气炸心扉,直扑而来。
疾奔之中,宁野蓦觉腿上一痛,没等他反应过来,腰上、胸前随之传来疼痛,诡异的是疼痛处皆传来逼人的寒气,三股寒气汇成一股,直攻向自家心脉。宁野大惊,莫不是着了周芷的道?忽觉眼前白光乍闪,雪狮子势如飞星掷丸,快如白驹过隙,张嘴咬向宁野咽喉。
宁野淬不及防之下连遭攻击,眼见这致命一击又要攻到,哪里敢怠慢,念动咒语,顷刻间祭出灵甲血狷和夺魄葫芦。雪狮子不愧是神兽,也当真了得,竟在半空中这身反向,须臾间掠出几十丈,身化白光,直窜向高空。
那里,正有一大鸟振翅疾飞。
变故只在眨眼间,宁野回头看时,早无周芷的影子,只听到半空中传来周芷悲凉的长啸,道:“今日之赐,周芷平生不枉,后会有期了!”
周芷逃出修罗场时,即料到追兵转瞬即到,便一直让雪狮子和蓝翼鸟埋伏在侧,作为奇兵。这下出其不意,雪狮子靠着超乎寻常的速度连创宁野,蓝翼鸟则载着周芷逃生,两相配合默契,恰到好处。
以燕北川之能,自然早已发现这两只“奇兵”,偏偏他心中另有打算,眼睁睁地看着周芷在鼻梁下遁去,却并不追赶。
宁野修为不弱,但等他压下寒气时,周芷早借助夜色逃之夭夭。他如何肯认栽,驾驭灵甲,直追向东南方向。
燕北川等人看的分明,幽长老喝道:“宁小子,回来!”
燕北川却摆摆手:“让他去吧,这两人命理相克,注定一生是仇敌。”
幽长老问道:“万一他伤了那小子,教主大计岂不要受挫?”
“无妨无妨,你只需传出话去,就说‘魂心’逃了,本座再略施手段,这平静近千年的修真界必将卷起惊天狂澜。”燕北川轻叹一声,“‘冥王’虽被封印,但时刻想着破茧而出,定会不断蚕食他体内生机,这小子命不久矣,可惜可惜啊!”心下不禁奇怪,那救出周芷的到底是什么宝贝?为何有如此威力,就连修罗尸魂阵也能捅破?
以他的为人,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定会将周芷擒下看个究竟,只是他身先士卒,冲入龙纹布下的结界,依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再看这九大长老,无不伤痕累累,燕北川心中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这才让周芷逃走。
燕北川高声道:“雄鹰楼、水晶窟、魔心堂那边应该架起了‘元灭重生炉’,当务之急,便是彻底炼化尸魂,这需要三年,尔等可趁机恢复元气,三年后,随本座雄霸天下。”他张开双臂,仰天长啸,任由强劲的朔风吹动衣袍,睥睨天下,好不惬意。
九十九具尸魂虽在“修罗尸魂阵”中重塑肉身,但却要在“元灭重生炉”中温养九百九天,以便获得生机和魔性。本来,“魂心”应该一并放入炉中的,只可惜燕北川种下的“冥王符咒”被龙纹封印在周芷体内,修罗尸魂阵又已坏掉,短期内难以修复,因此无法重新炼化。加之这“冥王”虽被封印在周芷体内,但邪性不灭,时刻蚕食生机,周芷命不久矣,故此,燕北川连呼“可惜”。
九大长老听到教主豪言,雄心涌动,齐声高喊:“冥王庇佑,圣教永生,冥王庇佑,圣教永生……”
燕北川长啸穿云,伸指指天道:“来,来,来吧!”随着叫唤,两匹肋生双翅的飞马从天而降,马后驾有车撵,座位上覆白虎皮。燕北川翻身坐上,淡淡道:”回教。“
众人得令,纷纷驾驭法宝去了。
(第一集雪猎完)
第二集窥天
第一集莽林蛊灵射阳网刑
蓝翼鸟神速惊人,一路东南,也不知到了什么地界,周芷骤感头痛欲裂,其苦难言,忙令蓝翼鸟降落。背着柳然然踉踉跄跄跳下鸟背,刚巧前边有一泓湖泊,周芷强撑者走过去。
冬天昼短夜长,而今已是后半夜了,强风吹着怒雪,呼呼作响,声声敲打天地间的寂寥。
周芷感觉额头皮肉下有东西蠢蠢欲动,要突出来,偏偏用手去摸却什么都没有,唯感头痛欲裂,这种痛楚无法形容。周芷咬紧牙关挺住,挥拳打向自己的脑袋,一拳接着一拳,直打到鼻血长流,染红地上积雪。
周芷忽然停手,猛地转头,嘶吼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老是跟着我?有种滚出来!老子不怕你!”力气耗尽,忽觉眼前一黑,一头载到在水边。
四下里只有雪花落地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有只温润的小手在揪自己的耳朵,周芷悠悠醒转,却听柳然然惊恐道:“舅舅快看,那边有好多丑猴子!”他的穴道早已揭开,指着后方。
周芷奇怪,这北方苦寒之地,怎么会有猴子?睁眼看去,大吃一惊,那哪里是什么猴子,分明是些二尺来高的畸形小人,不下数百,“叽叽喳喳”聒噪不停,正朝这边掩来。
这些畸形小人或独眼独角,或三头六臂,诡异的很,动作如猴子般灵活,攀着树枝,荡着秋千,转眼就到跟前。
周芷也搞不清这些怪物是何来头,总之来者不善,他问道:“然然,你怕是不怕?”
“我怕。”柳然然想都不想,直往他怀里钻。
云笑道:“云家子孙都是英雄,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怕。”
柳然然却道:“你姓云,然然姓柳。”
周芷喝道:“住口!”
却不料柳然然小嘴一撇,哭道:“我要妈妈。我要爹爹,我要外公,舅舅又欺负人啦!”
周芷长叹一声,将她背好,嘱咐道:“要是怕就别睁眼。”
周芷皱着眉头,叹息一声,对将来的打算迷糊起来,只不过是一瞬间,他便已经陷入了这般境地,昔日的童年好友性情大变,宁野的深沉阴鹜,他至今都难以忘怀,想当年,虽然不是好友,却也算是一起长大,而今竟然变成生死仇敌,人生世事之难料,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更让周芷迷茫的,却不是这点,昨日自己一家人未作任何防备,就中了那宁野的圈套,现在一家人就只剩下了他周芷一根独苗,就连最为疼爱自己的姐姐,亦受了那宁野的毒掌,撒手而去,这悲惨事情,周芷虽然自幼聪慧之极,看事情眼光与常人不同,但即便就是如此,他已经感到悲痛莫名,只盼望哪一日实力强了,可以为家人报仇,杀了宁野这厮,算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他们了。
小丫头躺在周芷怀中,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除了周芷之外的所有亲人,就连自己最为宝贵的双亲,也在那一场阴险的暗算之中死去了。周芷眯起眼晴,对自己今后的打算策划了一下,既然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实力,那么,做些什么可以使自己的实力迅速增长呢?
“舅舅,你怎么还不睡呀?”小丫头的声音响了起来,倒是把沉思中的周芷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见这丫头睁大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舅舅你有什么心事吗?这么晚了,还皱着眉头,什么事情惹你不高兴了?”
“舅舅哪里有不高兴,”周芷努力装出一个笑脸来,不敢看小丫头的眼睛,扭开头道:“舅舅是想啊,小丫头你呀,还这么淘气,就怕以后没人要啊。”
“我哪里淘气了?我很听话的好不好,爸爸和妈妈都是这样说的。”小丫头翘起嘴,不乐意的道:“坏舅舅,就你会欺负我,回去我要告诉妈妈,让妈妈揪你耳朵……”
周芷一阵心酸,只怕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嗯,嘿嘿,”周芷换了话题,“行了,小家伙,睡觉去吧,晚上要是睡不好觉的话,可是会越长越胖的,到时候,我家小丫头变成了大胖子,哎呀呀,那可真丑啊。”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变成大胖子,我永远都是最最漂亮的。”小丫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被周芷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舅舅,是不是我认真睡觉,早早睡觉的话,以后就会变得很漂亮?”
“是啊。”周芷心里升起一丝温暖来,自己终究还是有亲人的,这个小丫头,无论如何也不能人伤害了她,“小丫头,你快睡吧,早早长大,变得跟你妈妈那样漂亮,嗯哪,亲一个。”
“咯咯,舅舅真逗,舅舅也要早点睡了,到时候你要是变得好丑,我可是会嫌弃你的。”小丫头开心的躺在周芷怀里,眨巴眨巴眼睛,透出一丝狡黠的味道来。
“小丫头片子,舅舅没说什么,你倒是嫌弃起我来了。”周芷被逗乐了,阴霾的心情被撕开了一丝,透进些许阳光,他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子,“睡吧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更好了……”
“嗯。”小丫头张嘴一个哈欠,眼皮子逐渐耷拉下来,沉沉睡去。
周芷捏了捏柳然然小巧的鼻子,轻轻的叹了一声,抬起头望向黑暗一片的天空,喃喃道:“小丫头啊,舅舅是真心羡慕你的,小小年纪,什么都不用担心,就算哪一日你知道了父母都走了,也过去很久了。又怎么会像我一样的撕心裂肺的痛呢?”
周芷小心翼翼将熟睡中的小丫头放在地上,走到一边,确定不会打扰小丫头,便盘腿坐下,他修炼的乃是玄门正宗的功法,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最后遗产了。想到这里,周芷又有一点悲哀,对宁野的仇恨也愈发刻骨起来,此仇不报,此生便枉为人。
深深的吐了口气,周芷摒除了一切杂念,运转起功法,道道金红色的火焰从体内窜出来,轻轻摇曳,却对他没有一点伤害,周芷司空见惯,自从那次在雪悠悠的帮助下融合了那朵千年冰花之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火焰就变成这样了。起初周芷还有些担心,不过后来见这火焰比他之前的火焰威力强大了不知多少,也就放下心来,反正雪悠悠不会害自己就是了。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周芷对雪悠悠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虽然他们总共也才见过两面,不过那个娇憨可爱的女孩,已经深深印在了周芷心中。
周芷逐渐入定,无喜无悲,仿佛凡俗的一切事物都离他远去,所有的执念,所有的杂念,都暂时消除,进入了一般修真者梦寐以求的物我两忘之境中。如果让修真界的修道者们知道,他们百年难得一遇的境地,一个小家伙却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每一次修炼都是这般,不知会不会直接发疯。
周芷在入定中忘记了一切,只知道机械的积累自己的原始力量,金红色的光芒愈发旺盛了,空气被烧得发出噼啪的声音,显出恐怖的威力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除了火焰在燃烧以外,周芷一动不动,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一个雪白的球体小心翼翼的靠近周芷,正是那雪白小兽,它看着入定中的他,准确的说,是看着周芷身上的火焰,大眼中露出极为人性化的犹豫来,如果不是兽身,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儿。雪白小兽看了周芷一会儿,伸出爪子苦恼似的挠挠头,坐在一边苦思冥想起来。
周芷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此时已经引动了体内的那股冰冷至极的力量,他仿佛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体内的变化,看着金黄色的真气逼近那团白色的冰冷力量,一步一步的靠近,此时,周芷突然产生了一种滑稽的感觉,那霸道之极的火焰力量,竟然会有些犹豫……
力量也会犹豫?即使此时是在入定中,周芷也想爬起来扇自己一巴掌,这想法,可真是奇葩。
那冰冷的力量很有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缩成一团占据了一个角落,既不进攻也不后退,只是淡淡的等着火焰的靠近,很有些八风不动的味道。
周芷看着那金黄色的真气磨磨蹭蹭的靠近,有一种等到世界末日的感觉,你倒是快点呀,这样慢腾腾的干啥呢?周芷心里焦急,就想喊出一声,突然心神一个悸动,差点从入定状态上脱离出来,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入定着呢。连忙保持灵台清明,稳固了一下境界,还没有巩固完全,一阵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觉就突然从身体各个角落钻了出来。
这又怎么了?周芷摸不着头脑,连忙观察了一下体内的状况,就发现那金黄色真气已经和白色寒冰真气纠缠在一起了,终于还是撞上去了。周芷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两股真气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不是什么好事情,两种极端相反的力量在周芷体内纵横肆虐,就一瞬间,也不知道断了几根经脉。周芷疼的差点晕过去,诡异的是,在如此剧痛之下,他竟然无法从入定境界中退出来。
也就是说,他被固定在了这个境界上,就连想晕过去,都恐怕没有这个资格。
周芷欲哭无泪,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现在才想起来,原来那火焰和寒冰处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丹田啊,它们这样争来争去,其势不惧生的样子,要是冲碎了丹田,那一切就完蛋了,丹田乃是容纳本源力量的地方,这地方要是碎开了,那一身功力,二十年的修炼就直接付诸东流水了。大仇未曾得报,周芷可不想变成一个废人。
金黄色的火焰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样子了,它跟白色的寒冰之力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之后,竟然没有占到上风,寒冰之力虽然后退,却不显得慌乱,竟然给周芷一种步步为营的感觉,周芷又想扇自己了,什么时候这些力量成精了?
周芷什么都迷迷糊糊,对一切都不在掌握的样子,不过有一点他是绝对明白的,那金黄色火焰真气就是自己的本源力量,那白色的冰冷力量就是雪悠悠为了提升自己实力用的冰花,那白色力量虽然看起来比火焰小一号,但周芷知道,这只不过是表象而已,这东西在雪悠悠的洞穴里生长了几百年,绝对不是可以容人小觑的东西。
至少,那白色力量的凝练程度,就足够让周芷大吃一惊。我必须找些对策出来,周芷想,否则,那寒冰之力要是把自己的本源给吞噬了,那乐子可就大了,恐怕雪悠悠也不知道,她一番好心想给周芷加些实力,却给周芷造成这般困境。不过,当时有她出手护卫,压制寒冰真气,所以周芷才能毫无顾忌的吸收冰花中的精华,对周芷来说,绝对是好事。只不过后来横生变故,先是雪悠悠姐姐杀到,后又是一群不知名人物的干涉,导致周芷没能完全吸收冰花中蕴含的力量,所以,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现在怨天尤人已经没有用处了,况且周芷也不是这个性格的人,此时他正绞尽脑汁,如何搞定冰花中的最后一丝力量。有人说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周芷对这句话一直很赞同,他生来就不是喜欢被动防守的人,就从山河社稷图和那个女子一场实力悬殊巨大的战斗就显露出来了。周芷乃是那种进攻气质相当浓厚的人。
打个比方,小时候和宁野打架,他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的。这也就是宁野一直耿耿于怀的原因了,因为从小,没有到大,以后他们根本就不是在一起的,他们俩从小时候打架,宁野从来就没有赢过周芷,这对周芷来说,不过是玩玩而已。但对宁野来说,是永远的耻辱。他一直都是心高气傲的那种人,眼里面哪里容得下半颗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