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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天津小站阅兵场外 日

在北洋新军《行军歌》的军乐声中叠印:

阅兵场正面临时搭起一个阅兵台,四周龙旗飞舞,前额横幅用斗大的字写着:敬请袁宫保大人校阅北洋新军。

阅兵台两边分别站着六名高级将佐,表情肃穆,静候袁世凯等前来校阅。

阅兵场四周站着等待校阅的官兵,他们身着北洋陆军戎装,右手握着长枪,个个昂首挺胸,神采奕奕。

段祺瑞全身戎装,手执指挥刀,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走到阅兵台前。他严肃地扫了一遍台下等待校阅的官兵,蓦地把手中的指挥刀举在面前,大声唱嗒:“下边,热烈欢迎督练北洋新军的诸位大臣登台校阅!”

军机大臣兼督练新军大臣奕助、直隶总督兼督练新军会办大臣袁世凯、督练新军总提调徐世昌登上阅兵台,分主次坐在阅兵台上。

段祺瑞大声唱嗒:“北洋新军校阅开始!”

台上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段祺瑞:“第一项,请直隶总督兼督练新军会办大臣袁宫保大人讲话!”

台上台下响起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袁世凯起身走到台前,伸出双手频频示意安静。

特写:袁世凯头戴直隶总督朝帽,足蹬马靴,腰扎皮带,斜挂佩刀,目光炯炯,巡视参加校阅的北洋新军官兵。

台上台下渐渐停止了鼓掌,参加校阅的北洋新军官兵又把敬仰的目光投向袁世凯。

袁世凯威严地讲道:“北洋新军的官兵们!自从朝廷下召小站练兵开始——尤其是自军机大臣奕动大人接任督练新军大臣两年以来,取得了骄人的战绩!去岁,我们编练了第一、第二、第三计三镇新兵;今年,我们又编练了第四、第五、第六计三镇新兵。根据朝廷的明示,我们将重新调整、任命这六镇新兵的统制!”

段祺瑞举起指挥刀示意鼓掌。

台上台下再次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

袁世凯:“下边,由我宣布北洋新军六镇统制的名单,由军机大臣兼督练新军大臣奕助颁发印信!新军第一镇统制——吴宗莲,新军第二镇统制——吴长纯,新军第三镇统制——段祺瑞,新军第四镇统制——段芝贵,新军第五镇统制——张怀芝,新军第六镇统制——冯国璋!”

北洋新军六镇统制依次走到主席台前。

奕动双手将朝廷的印信依次交到新任命的六镇统制的手中。

六位北洋新军统制双手捧着印信行军人谢礼,然后走回自己的位置。

袁世凯大声命令:“下边,由北洋新军第三镇统制段祺瑞将军宣布校阅开始!”

段祺瑞迈着标准的军人步伐再次走到主席台口,右手把指挥刀举在胸前,大声地:“请奕大人、袁大人和徐大人一起走下阅兵台,共同校阅北洋新军!”

奕助边摇手边说:“我虽是朝廷任命的督练新军大臣,但具体督练新兵的大任主要还是由袁大人实施的。因此,这校阅新军的仪式我就不参加了!”

徐世昌:“奕大人说得好,就由督练新军会办大臣袁大人一人校阅吧!”

袁世凯拱抱双拳,当仁不让地说道:“那我就替二位大人代劳了!”

“好,好……”奕助和徐世昌随声附和。

袁世凯转身对段祺瑞下达命令:“校阅北洋新军开始!”

段祺瑞大声命令:“校阅北洋新军前导官肖宗出列!”

肖宗全身戎装,高举战刀走到阅兵场中央,拼力大喊:“参加校阅的北洋新军准备完毕,请袁宫保大人校阅!”

段祺瑞:“奏乐!校阅三军开始!”

军乐队再次奏响北洋新军《行军歌》的旋律。

段祺瑞扶着袁世凯走下主席台,旋即又把指挥刀举在胸前,陪着袁世凯校阅北洋新军。

肖宗走在前面,大声问道:“弟兄们!咱们吃谁的饭?”

“吃袁大人的饭!”两边士兵齐声答说。

袁世凯微笑着向参加校阅的新军点头。

肖宗大声问道:“弟兄们!咱们穿谁的衣?”

“穿袁大人的衣!”两边士兵齐声答说。

袁世凯微笑着向参加校阅的新军挥手致意。

肖宗大声问道:“弟兄们!咱们为谁出力?”

“为袁大人出力!”两边士兵齐声答说。

袁世凯一边微笑着招手致意一边向前走去。

主席台上的奕助望着这校阅北洋新军的阵仗,再听听这一问一答的内容,禁不住地摇起了头。

徐世昌一会儿看看袁世凯校阅三军的场面,一会儿侧身看看奕助那不悦的表情,禁不住地壁起了眉头。

天津小站新军督练处内 夜

新兵督练处是一座典型的官衙,正面墙上悬挂着慈禧太后的画像,两边墙上挂着标有不同符号的作战地图。

袁世凯神态肃穆、背剪着双手在室内缓缓踱步凝思。

突然,室外夜空中传来喜庆的锣鼓声、鞭炮声以及嘈杂的人声。

袁世凯侧耳倾听,漠然一笑,继续蹈蹈踱步。

袁克定引奕助、徐世昌走进:“父亲!您看谁到了?”

袁世凯转身一看,歉意地:“奕大人,徐大人,快请坐!”

徐世昌玩笑地:“袁大人,你怎么还请奕大人落座啊?”

奕动凑趣地:“袁大人一定是忘了今晚开庆功会了!”

袁世凯严肃地:“没有!”

徐世昌:“那你这位督练北洋新兵最大的功臣,为什么不请奕大人和我去喝庆功酒呢?”

奕助一挥右手中的纸扇:“是啊!你为何还要让我和徐大人在此坐冷板凳呢?”

袁世凯:“我想在喝庆功酒前,先请二位大人看我是如何治罪部属的!”

奕动、徐世昌愕然一怔。

袁世凯一招手,命令地:“北洋新军第三镇统制段棋瑞把肖宗带上来!”

段祺瑞引满面笑颜的肖宗走进:“袁大人,我已奉命把肖宗带到,请您给他封赏!”

肖宗喜出望外地:“谢袁大人!”

袁世凯低沉地:“你们二人不是在说梦话吧?”

段祺瑞、肖宗大惊失色。

袁世凯:“肖宗,你知罪吗?”

肖宗嗫喏:“袁大人,小的……不知犯了何罪?”

袁世凯震怒地:“混账!”接着,又重重地打了肖宗一记耳光。

肖宗吓得立正站好:“请袁大人示罪!”

袁世凯:“今天在校阅北洋新军的时候,是段统制教你带着官兵喊那些口号的吗?”

肖宗急忙答道:“不是!”

袁大人:“那又是谁指示你干的呢?”

肖宗一怔,忙说:“是小的本人想出来的!”

袁世凯:“那你为什么要喊这样内容的口号呢?”

肖宗:“报告袁大人,就在校阅北洋新军的前几天,弟兄们说,没有袁大人,就没有我们这些穷光蛋的今天;没有袁大人,也不会有北洋新军的一切。为了报答袁大人的恩情,全体兄弟们一块儿想出这些口号的!”

袁世凯:“胡扯!你们现在一切,是督练新兵大臣奕大人给的;北洋新军能练出六镇、八万余名新军全是托皇太后的洪福!”

肖宗低下头:“是!”

袁世凯:“你知罪吗?”

肖宗:“知罪!”

袁世凯:“段统制!”

段祺瑞:“在!”

袁世凯:“为了根绝未来有人把北洋新军变成个人的私产,当着我和奕大人、徐大人的面,重重打肖宗五十军棍!”

段祺瑞:“是!”

奕助急忙劝说:“袁大人,念其初犯,又有他讲的道理,我看就不执行军法了吧?”

徐世昌:“奕大人说得对,我们该去喝庆功酒了!”

袁世凯断然地:“不!等看着段统制执行完了军法,我们三人再去吃庆功酒席!”

徐世昌商量地:“袁大人,我看这执行军法的事就交给段统制吧?”

段祺瑞应和地:“对,对!”

袁世凯:“好!段统制,为了让他永远记住朝廷的大恩大德,一定要狠狠地打他五十军棍!”

段祺瑞:“是!”

天津小站督练处大门外夜

督练处大门内传出喜庆的锣鼓声、鞭炮声以及人声鼎沸的嘈杂声。

凭借昏暗的灯光,可见杆练处大门上方悬挂着喜庆的红色宫灯,偶尔还有办事人员进出大门。

段祺瑞扶着肖宗一瘸一拐地走出大门。

段祺瑞:“肖宗,这五十军棍打疼了吧?”

肖宗:“疼,不怕,我就是不明白,平常操练,大家天天都喊同样的口号,而且喊了好几年,袁大人从来没有责怪过一句。可是今天,他却突然变调了……咳!”

段祺瑞:“你不要有委屈情绪!肖宗,你看过周瑜打黄盖这出戏吗?”

肖宗:“看过!人家黄盖是为了打败曹操,挨打,值!可是,我挨这五十军棍……”

“段统制!请留步。”袁克定从大门走出。

叠印字幕 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

段祺瑞:“袁大公子,有何吩咐?”

袁克定:“我父亲说,肖宗受苦了,应晋升三级。”

肖宗下意识地边说“谢袁大人!”边行军礼,他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上。

袁克定:“我父亲还说,今年9月将在直隶省河间府举行秋操,请段统制全权负责!”

段祺瑞:“是!”

肖宗:“报告!袁大人对我还有什么指示?”

袁克定玩笑地:“如果你不怕再挨五十军棍,还要你当阅兵的前导!”

肖宗:“不怕!我愿多挨袁大人的军棍。”

段祺瑞笑说:“肖宗,懂了袁大人为何唱这出周瑜打黄盖的戏了吗?”

肖宗想了想:“说老实话,不懂!”

天津直隶总督衙门大院内 日

一架藤萝的下边置有一张石桌,上面摆着一盘厮杀正烈的残棋。袁世凯、徐世昌分坐两边,十分用心地对弈。

袁世凯拿起红马,说了一句“杀士!”遂用红马吃掉对方右上角的黑士。

徐世昌急忙拿起黑色的将:“回将!”

袁世凯笑着拿起红炮放在红马的后边:“马后炮!”

徐世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输在你爱用马后炮这步棋上了!”

袁世凯似有所指地说道:“这说明将、帅再有天大的本事,一旦造成大军压境的险境,那就满盘皆输了!”

徐世昌心悦诚服地:“你说得对啊!”

袁世凯拿起一颗黑色的士:“士是给将帅出主意的,可它一旦离开大本营,再多的主意也就不起作用了!”

徐世昌:“所以袁大人比康有为、梁启超高明啊!”

袁世凯一边摇扇一边说:“可是,只知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也不行哟!”

徐世昌:“但是,我们反观古今中外的历史,手中只有枪炮也难成大气候啊!”

袁世凯霍然站起:“所以,文武之道不仅要懂,而且还要会用。”他沉思片时.“为此,我们在有了六镇北洋新军之后,还要顺乎民意,大讲文道。”

徐世昌:“对!你看这文道从何处人手呢?”

袁世凯断然地:“立即实行君主立宪!”

徐世昌一惊:“什么,你也同意实行君主立宪了?”

袁世凯:“对!”他起身边踱步边说,“对此,我静观很久了!要挽救这大厦将倾的国家,实别无良策,如不加紧实行君主立宪,则国势日衰,主权日削。”他转身拿起棋盘上的红士,“简而言之,是到了启用你这个士的时候了!”

徐世昌一怔,近似自语地:“什么?是到了启用我这个士的时候了……”

袁世凯微笑着点了点头。

天津公园湖面外夜

一只花船划行在夜色的湖面上。

袁世凯、徐世昌相对坐在船舫中,正在品茗交谈。

徐世昌:“自从鸦片战争以来,我堂堂大清国一败中法马江海战,再败中日甲午海战,待到八国联军火烧北京城、日俄在我国神圣领土辽河以东打完仗以后,很多士大夫都不约而同地发出这样的提问:大清国这是怎么了?富国强兵之路又在何方呢?”

袁世凯:“结果,这些先知先觉们突然又发现,大英帝国、东洋日本概因实行了君主立宪,国家和军队都变得强大起来!换句话说,君主立宪,是包治中国百病的灵丹妙药。”

徐世昌:“所以,你也准备带头倡导君主立宪!”

袁世凯:“对!话又说回来,同是一笔买卖,但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做法。康梁变法为什么失败了?他们只会耍嘴皮子,玩笔杆子。我们嘛……”

徐世昌:“有新练成的六镇北洋新军做后盾!”

袁世凯:“我还要拉上当朝有实力的湖广总督张之洞、两广总督岑春煊、两江总督周馥、盛京将军端方等人一起干。”他有些得意地笑了,“胜嘛,我是发起者;败嘛……”

徐世昌:“绝对不会!你打算从何做起呢?”

袁世凯:“我已经说动这几位大臣,与我一起联衔奏请十二年后大清国实行立宪政体。”

徐世昌紧皱眉宇,自语地:“十二年后大清国实行立宪政体……”

袁世凯笑了:“老兄,这叫投石问路。”

徐世凯:“可在日本游学的那些激进青年……”

袁世凯:“一群乌合之众!”

徐世昌:“你不是多次讲过,”他呷了一口香茗,“流亡海外的孙中山是我们最大的对手吗?”

袁世凯:“可他已经离开日本有年,像个身无一文的游方僧,天天向欧美有钱的华侨化缘!”

这时,一只小船飞快地划到花船的旁边,袁克定大声说:“父亲!赵秉钧大人有要事相报。”

袁世凯急忙站起:“秉钧,讲吧!”

赵秉钧:“袁大人,据可靠消息,流亡欧美的孙中山近日将抵达日本!”

袁世凯大惊。

日本东京《二十担哆己之支那》编辑部内 日

一张摆满文稿的办公桌,几张简易的椅子,正面墙上挂着一块白色牌子,用中文、日文写着《二十世纪之支那》。

宋教仁、陈天华坐在办公桌的对面,一边编辑稿子一边随意地交谈。

陈天华:“宋老弟,为了更为客观地了解孙中山先生,我征询了方方面面的意见,支持康、梁保皇党的留学生,直言不讳地骂孙中山是反叛大清国的逆党;支持君主立宪的留学生,说孙中山先生有野心,想利用革命的手段推翻大清国,自己当中国的拿破仑、华盛顿;只有广东籍的留学生,才吹孙中山如何了不起。”

张继走进:“天华兄说得不完全!”他以权威人士的口气说道,“康有为、梁启超都是广东人,可这两位保皇党的领军人物最反对中山先生!”

叠印字幕张继字溥泉

宋教仁客气地说道:“溥泉先生到了,快请坐!”

陈天华:“我听说溥泉先生不但见过中山先生,而且还与追随中山先生的留学生捻熟,快给我们介绍一下。”

张继落座,风趣地:“想听哪些方面的事情?”

宋教仁随意地:“和革命有关的逸闻趣事。”

张继:“好!早在我等还不知革命二字时,中山先生就在自己的家乡翠亨村带头打过菩萨。”

陈天华赞叹地:“了不起,敢做常人不敢想之事!”

张继:“远在康有为、梁启超还梦想通过科举做大清王朝奴才的时候,中山先生就和同窗好友在澳门、香港等地密谋推翻满清的革命,人称‘四大寇’!”

宋教仁:“真可谓是先知先觉!”

陈天华:“溥泉兄,我还听说,中山先生早年既接受过基督教的洗礼,又曾秘密地参加过洪门,有这等事吗?”

张继:“我只知中山先生是基督徒。”

宋教仁:“再说,克强兄不也是基督徒嘛!”

陈天华:“可据我所知,克强兄是为了掩护革命才在上海接受洗礼的。”

宋教仁神秘地:“另外,我还听说中山先生是武林高手,有一夫当关、万人莫过之雄威,是这样的吗?”

张继一怔:“你有什么根据吗?”

宋教仁:“据说在两年前,中山先生刚刚离日赴美,因革命需要没有退房,几个保皇党分子就偷偷摸摸地来到中山先生的留守处……”

陈天华一怔:“他们想干什么?”

宋教仁:“想通过砸抄住处的手段,搞到中山先生留在日本的革命手迹,好拿到驻日使馆去请赏!”

陈天华:“岂有此理!”

宋教仁:“没想到,中山先生的留守处突然走出一位中年妇女,她二话没说,一套南拳就把这几个保皇党分子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了!”

张继听后大笑不止。

宋教仁分外认真地:“笑什么?他们还对我说,留守处的妇女都身手不凡,那可以想见孙中山好生了得!从此,再也没人敢光顾中山先生的住处了。”

陈天华:“溥泉兄,这传言有几分可信性?”

张继:“我只能这样告诉你们二位,留守处的妇女是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可中山先生确是名副其实的一介书生!”

“为什么?”宋教仁、陈天华问道。

张继神秘地:“保密!”他狡猾地一笑,又问道,“克强兄呢?”

宋教仁:“去日本友人宫崎寅藏先生家了!”

张继:“很好!宫崎先生和中山先生相交有年了,他一定会对克强讲关于中山先生是不是武林高手的。”

黄兴大步走进:“十分遗憾!宫崎先生告诉我,中山先生就要到达横滨,他一定为我们引荐。说到对中山先生的看法,他说还是由我们自己得出结论吧!”

日本横滨码头外 日

码头检票口外排成两行人,从他们的肤色和衣着可知是日本人、中国人、欧美等国的人。他们焦急地望着从“东京号”邮船上走下来的不同国籍的客人。

身着清朝官服的仲清站在不远处,取出几张相片,对身旁的一个日本浪人说道:“大酒保隆先生,这就是孙中山的相片,你们一人一张,都看清楚了,要死死地盯上他。”

大酒保隆接过相片:“是!”遂又分给另外两个日本浪人。

三个日本浪人拿着相片仔细观看,特写:

孙中山先生身着西装的大头像,十分精神。

大酒保隆拿着孙中山先生的相片:“仲清先生,请放心,只要他是坐这班船来横滨的,一定逃不过我们浪人的眼睛。”

仲清:“好!事成之后,我大清国领事馆必有重谢!”他转身走到对面一家料理店,窥探情况。

各国旅客蜂拥下船,提着各种行李向检票口走来。

大酒保隆把手一挥,三个浪人拿着相片走到检票口,有些紧张地对照相片察看出港的客人。

有顷,接客的和下船的人士又说又笑地远去了,热闹的检票口渐渐地安静下来。

大酒保隆等三个日本浪人看着相片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偶尔抬头向前一看,只见:

身着和服的宫崎寅藏提着一个皮箱向检票口走来。

叠印字幕 日本友人宫崎寅藏

孙中山身着西服、戴着一顶南洋帽、拄着一柄手杖与宫崎寅藏结伴走来。

大酒保隆惊诧地:“啊!那不是我们黑龙会的大佬宫崎寅藏先生吗?”

“对!大酒君,他可是我们日本浪人的头领啊!”两个日本浪人有些胆怯地说。

大酒保隆严肃地命令:“注意!不准乱来,要按黑龙会的规矩行事。”

“是!”两个日本浪人答道。

大酒保隆等三个日本浪人立正、垂首,静候宫崎寅藏从面前走过。

这时,宫崎寅藏走到检票处,递上一张船票,指着孙中山用日语说道:“这是我的贵客!”

检票人员客气地:“请!”

宫崎寅藏提着皮箱和拄着手杖的孙中山走出检票处,甚是高傲地大步走来。

大酒保隆垂首说道:“宫崎先生走好!”

宫崎寅藏:“谢谢!”他走到停在不远处的轿车前,先把皮箱放在车上,然后又回身把孙中山扶上轿车。他纵身一跃,“噢”的一声跳上车去,客气地:“开车!”

驾驶员轻轻地按了一声喇叭,轿车缓缓启动,沿着马路向前驶去。

仲清快步跑到近前,焦急地:“大酒保隆先生,你们怎么把孙中山给放跑了呢?”

大酒保隆:“看来,孙中山是我们黑龙会大佬宫崎先生的好友,我作为黑龙会的普通成员,是不敢违规行事的!”

仲清望着远去的轿车,壁着眉头近似自语地:“他就是日本黑龙会的大佬宫崎寅藏……”

日本横滨郊外公路 日

孙中山与宫崎寅藏并坐在轿车上,十分认真地交谈着。

宫崎寅藏:“你离开日本已经整整两年了,这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大批的中国游学生相继来到日本,其成分和目的是相当复杂的。”

孙中山:“这是必然的!”

宫崎寅藏:“据你的同乡胡汉民同学说,有纯为利禄而来者,有怀抱非常之志愿者,有勤勉于学校功课而不愿问外事者,有好为交游议论而不喜欢学习者,有迷信日本的一切以为中国未来之正鹄者,有不满意日本而更言欧美之政治文化者。真可谓是五花八门啊!”

孙中山:“可以想见,其成分就更加复杂了!”

宫崎寅藏:“对!有贵族富豪之子弟者,有出身贫寒来自田间者,有为秘密会党之领袖以亡命来者,有已备官绅之资格来此为仕进之捷径者。”

孙中山:“他们的政治倾向呢?”

宫崎寅藏:“大致可分为革命与保皇立宪两派。时下,犹以倾向保皇立宪者为多。自然,还有初到日本倡言革命,但很快就变为保皇党或立宪派者。”

孙中山:“这都是保皇党康有为、梁启超的影响所致。”

宫崎寅藏:“完全正确!”

孙中山:“那些力倡革命的留学生的情况呢?”

宫崎寅藏:“也是十分复杂!自打去年拒俄运动爆发之后,赞同革命救国的留学生越来越多,问题是他们有着很强的地域观念,各自为政,谁也不听谁的。”

孙中山深沉地:“关键是没有共同认可的革命政纲,也没有统一的组织,又缺少一个有威信的领袖人物。”

宫崎寅藏:“你说得完全正确。”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打个比方说吧,要把散落在各地的沙子聚拢在一起,没有上等好的‘洋灰’是不行的。”

孙中山低沉地:“那就由我来当这上等好的‘洋灰’吧”

横滨孙中山寓所客厅 内晨

这是一幢极普通的小楼,二层是典型的日式客厅,临窗有一张写字台。

孙中山坐在写字台灯下,拆阅一封又一封信函、电报。

朝阳渐渐透过凉台射进屋来,客厅渐渐明亮。

孙中山关掉电灯,缓缓站起,打开门窗,走到凉台上活动了一下身体,遂又近似本能地向楼下看去:

仲清站在不远处,和那三个日本浪人说些什么。

孙中山鄙视地“哼”了一声,接着又进行晨练。

随着上楼梯的脚步声,陈粹芬身着休闲中装,端着一杯咖啡走上楼来,小心地放在写字台上:“先生,喝咖啡了。”

孙中山停止晨练,转身走回客厅,随手关上门窗,不悦地:“阿芬,楼下经常有狗吗?”

陈粹芬:“自从两年前被我打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些狗的影子了。”

孙中山端起咖啡边喝边说:“看来,这些狗的鼻子是很灵的啊!”

陈粹芬:“不怕的,有我在,先生就是安全的。”

孙中山:“可其他来看我的同志呢?”

这时,楼下传来叫门声:“阿芬姐,先生起床了吗?”

陈粹芬:“正在客厅喝咖啡呢,我这就给你开门去。”

孙中山:“是黎仲实吗?”

陈粹芬边走边说:“对!”她身轻如燕,快步走下楼去。

孙中山背剪着手,缓缓踱步凝思。

有顷,陈粹芬和留着大胡子的黎仲实走上楼来。

孙中山迎上去,紧紧握住黎仲实的双手,玩笑地说:“仲实,你比我小近二十岁,可一看你这毛张飞的胡子,又似乎比我要长二十岁了!”

黎仲实:“先生又说笑话,我唯有如此,才能张扬我矢志反满的格!”

孙中山:“这是你的自由!仲实,廖仲恺、何香凝夫妇呢?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黎仲实:“当妈妈的香凝大姐想女儿了,廖仲恺就只好和接夫人的胡汉民回香港,就留下香凝大姐看家。”

孙中山:“今天晚上,麻烦你走一趟,就说出于安全考虑,请香凝这个‘奥巴桑’找一家既安全又宽敞的住处。”

黎仲实:“行!不过,这可需要一大笔钱哟……”

孙中山:“你忘了,香凝是大家闺秀,她出得起房租。”

这时,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八声。

黎仲实:“先生,等一下还有两位在东京留学的广东同乡,他们坐头班车来横滨拜访先生,你看……”

孙中山习惯地一挥右手,高兴地说:“那我就用家乡风味的早餐为他们接风!”

海边中餐料理店 内晨

濒临大海的包间,餐桌上摆满了广东风味的早点。

孙中山、黎仲实一边品茶一边交谈。

黎仲实:“今天来看先生的这两位同学,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外甥。舅舅是美男子,外甥是男子汉。用胡汉民同学的话说,舅舅天生温柔,外甥生来刚烈,二人携手共事,可取互补之效。”

孙中山:“少卖关子,快告诉我,他们叫什么名字?在东京留学读什么专业?”

这时,走进两位身着学生装的青年,不知说些什么。

黎仲实:“说曹操,曹操到!”他起身指着孙中山,“这位就是孙先生,你们二位自报家门吧!”

站在前边的那位美男子有些腼腆地:“先生,我叫汪兆铭,广东番禺人氏,在东京政法速成科读书。”

黎仲实:“我要补充一句,兆铭老弟学习用功,成绩永远冠盖全校。”

站在后边的那位青年,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叫朱执信,在东京攻读法政科,我虽然未曾与先生谋面,但我们二人非常敬仰先生,愿终生跟着先生革命!”

孙中山:“好啊!在海外的广东人最爱说一句话,他乡遇故人,不亲也是亲。今天,我请你们三个广东小老乡吃家乡的早点,都不要拘束。”

孙中山带头落座,接着,黎仲实、汪兆铭、朱执信依次坐定,边吃边谈。

孙中山:“你们说说看,我们如何才能把东京的留学生团结在一起呢?”

朱执信:“首先,要高举先生这面革命大旗,把两万多留学生团结在先生这面大旗之下。”

汪兆铭:“其次,我们这些愿坚定跟着先生革命的学生,还要积极做工作,把支持保皇党、立宪派的同学争取过来。”

孙中山:“很好!在日本留学的同学有共同的组织吗?”

汪兆铭:“有!叫中国留学生会。”

孙中山点点头:“谁是学生会的会长?”

汪兆铭:“湖南的名士杨度。”

朱执信提醒地:“先生,这位杨度虽然不是保皇党,可他却是铁杆立宪派,不赞成先生的革命主张。”

孙中山:“这没有关系!”他沉吟片时,“谁和这位杨度先生熟稔?”

汪兆铭:“湖南的章士钊同学。”

朱执信:“他是当年《苏报》的主笔,可‘《苏报》案’发时却一走了之,害得邹容死在监狱,章太炎先生至今还在狱中。”

孙中山笑了:“这我都清楚!再说,这位章行严先生,我很早就知道他。”

东京大森海湾外傍晚

如血的残阳洒在碧蓝的大海上,煞是蔚然壮观。

孙中山、章士钊在沙滩上缓缓踱步、交谈。

章士钊侃侃而谈:“杨度,字哲子,是我们湖湘大儒王阁运老先生的得意门生,自称是独得其帝王之学。应该说在此乱世之秋,哲子的官运还是亨通的。”

叠印字幕章士钊字行严

孙中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年前,他曾参加所谓保和殿御试,我的小老乡梁士治考了第一名,王阎运的这位高足杨度先生考了第二名。”

章士钊:“对!对……”他沉吟片时,“哲子喜交天下士,不问政治倾向如何,他都采取来而不拒的态度。世人皆知,他和梁启超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情,同时也和我们湖南的革命党人黄兴、蔡锷、宋教仁、陈天华等有着不错的乡谊。”

孙中山:“看来,这位哲子是深谙中庸之道哇!”

章士钊:“也许是哲子交游较广,且又不分政治倾向的缘故,他不仅被推选为中国留学生会会长,而且他的寓所也有‘留学生俱乐部’之称谓。”

孙中山:“他如果能参加推翻清朝的革命团体就好了!”

章士钊断然地:“他绝对不会!”

孙中山:“我要三顾茅庐相请呢?”

章士钊:“也不会!”

孙中山:“难道我精诚所至,他也金石不开吗?”

章士钊淡然一笑:“那先生不妨登门一试。”

东京杨度客厅内 日

孙中山、杨度跪坐在一张长方形茶桌的两边。他们默然相对,不发一言,室内的空气十分凝重。

杨度笑了一下:“孙先生,我们交谈几时了?”

孙中山:“整整三天!遗憾的是,谁也没有说服谁。”

杨度:“但是,我通过这三天的交谈,不仅认识了孙先生的为人,也为你这不折不悔的精神所折服。”

孙中山疑惑地:“是吗?”

杨度:“是的!昨天夜里,我对着明月想了许久,终于想出这样两句话:孙先生的言论,渊渊作万山之响;孙先生的胸襟,汪汪若千顷之波。”

孙中山:“我这渊渊作万山之响的革命言论,说不服哲子放弃君主立宪之论;我这汪汪若千顷之波的胸襟,也不能感化哲子改弦更张,跟着我推翻清朝,建立共和。”

杨度:“这就叫道不同,不相为之谋。”他沉思片时,“我说句心里话吧,当初,梁启超以‘国士’待我,但我绝不参加他们的保皇党;如今,孙先生以万千真诚相邀,同样,我也不能追随先生革命。”

孙中山:“你既不主张革命反清,也不赞成立宪保皇,那你的真实理想是什么呢?”

杨度:“在我看来,我和康有为、梁启超等保皇党的政治分歧在于,他们以‘海外孤臣’自居,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光绪皇帝的身上,我以为这是没有希望的。”

孙中山:“我赞同!”

杨度:“我的理想是,寄希望于当今的中国出现一个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成帝王之业,挟其纵横裨阖之术,以布衣而取卿相者。如汉刘邦、明朱元璋。”

孙中山:“那哲子就是当今的张良、刘伯温了!”

杨度不无得意地笑了。

孙中山站起身来,严肃地说:“我孙中山既不想为刘邦、朱元璋之帝业而奋斗,那也就和追求建张良、刘伯温之功的哲子难以引为同志了!”他说罢大步走去。

杨度慌忙站起:“请先生留步!”

孙中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杨度郑重地说:“我和先生定个誓约吧!我主张君主立宪,它日我若成功,愿先生帮助我;先生号召民族革命,实现共和,它日若先生成功,我杨度愿放弃自己的主张,辅助先生。”

孙中山深沉地点了点头。

杨度:“时下我们都是为救国而努力,我绝不妨碍先生的事业。另外,我还愿为先生介绍同乡好友黄兴先生。”

孙中山郑重地:“谢谢!”转身大步走去。

宫崎寅藏家内 日

宫崎寅藏跪坐在榻榻米上,细心地翻阅日文报纸。

孙中山有些沉重地走进:“宫崎君,我用了三天时间,都没说服一介书生杨度。”

宫崎寅藏起身,有点感伤地:“这或者就是贵国所谓‘仕’的悲剧吧!”

孙中山叹了口气,焦急地:“据你所知,在东京的中国留学生中,有无杰出的人物?”

宫崎寅藏:“在我看来,有一个叫黄兴的,是个非常的人物。如果孙先生想见他,我这就请他来见你。”

孙中山:“不!我们现在就去黄兴的住所拜访他。”

宫崎寅藏慨叹地:“先生真是求贤若渴啊!”

东京黄兴驻地客厅内 日

黄兴拿着笔记本说道:“据到会的诸君报告,除去广东的兴中会,湖南的华兴会,湖北的科学实习所,安徽的岳王会以及浙江的光复会以外,还有上海的爱国协会,湖北的武库、群学会,福建的文明社、汉族独立会,江西的易知社,南京的强国会,四川的公强会、公德会,陕西的励学斋等自发组织起来的反清团体。今天邀请诸君到此聚会,就是共同商讨我们应该如何举行推翻清朝的革命行动。”

在黄兴的讲话中缓缓摇出与会的宋教仁、陈天华、张继等十多位留学东京的学生代表。他们学着日本人的样子跪坐在地上,用心听黄兴讲话。

黄兴讲罢,巡视一遍与会者的表情,遂又举起十个手指:“我认为,上述这些遍及全国的革命团体,就像是这十个手指,可它面对的呢,却是一个虽然已经腐朽但依然十分强大的大清王朝。诸君,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攥成一个铁拳!”与会者愤怒地说道。

黄兴:“对!我们只有攥成一个铁拳,才能打垮共同的敌人大清王朝!”他沉吟片时,“溥泉,你是当年林冲发配地沧州人氏,一定还有更高明的救国高见吧?”

张继:“有!俗话说得好,鸟无头不飞,人无头难行。时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推举一个能凝聚众人的革命领袖!”

“对!对……”与会者七嘴八舌地说。

刘撰一冷漠地:“溥泉先生,在你看来,时下的中国有这样的革命领袖吗?”

张继:“有!”

刘撰一:“谁?”

张继:“孙中山先生!”

刘撰一冷笑:“我以为是何方圣人呢,原来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个孙大炮!”

叠印字幕华兴会副会长刘撰一

张继严肃地:“刘撰一先生,你说得对!但我要告诉你,孙大炮这三个字,绝非贬义!”

刘撰一:“难道还是褒义吗?”

黄兴插话:“对!据日本友人宫崎先生说,孙中山在宣传革命的时候,他的威力就像是一门大炮。”

这时,身着和服的宫崎寅藏走进,操着日语说道:“黄先生,孙中山先生正在门外等候你和张继先生。”

黄兴一怔,惊喜地自语:“啊!我这就和溥泉见中山先生去。”他急忙起身,拉着张继和宫崎寅藏走出。

与会成员惊诧不已,望着黄兴、张继的背影。

定格叠印字幕:

作者注:

据史记载,官崎寅藏并未去横滨码头接孙中山,因戏剧需要,剧作者写了这段戏。

谁是孙中山与黄兴相见的介绍人?一说宫崎寅藏,二说杨度,且都有证据。作者分析了现存的史料,认为剧中所述较为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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