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准备就绪时,岑沐一身纯白的正装,拿着话筒走到花团锦簇的中央。
云舒就在台下,她对演唱会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来捧个场,前排的气氛太激烈,灯光层层叠叠地打下来,会让人有些气闷的感觉,云舒想往后坐一点,只不过卢亦筱硬是要把她按在第一排,对着那个硕大的花朵桃心的凹陷处。
悦耳的旋律回荡在体育场的上空,不少的粉丝站起来,手舞荧光棒,疯狂地叫着岑沐的名字。云舒置身于如此喧闹热烈的氛围里,却觉得一丝一毫也融不进去。
台上台下的热闹喧嚣似乎与她都无关,就像孤独这两个字,拆开来看,有幼童有瓜果,有小狗有蝴蝶,世间一切美的景象都有,只是,与她无关。
十首歌全部唱完以后,岑沐突然就噤了声,任凭场下粉丝如何疯狂呐喊,他却站立不动,然后全场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投射下这样一行字。
“人的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曾经拥有,不求曾经拥有。”
这是徐志摩的话,云舒隐约记得,不知是什么时候他们一同念过这一句。
不过来不及细想云舒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来不及惊讶出声,她就发现身旁的卢亦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远,然后她惊觉脚下的那一块区域是可以活动的,此刻已经缓缓往上升起,直至与岑沐唱歌的舞台平齐。
脚下的地板仍旧继续往前移动着,很快把她也送进花团锦簇的中央。
她身上落下一道暖黄色的灯光,和岑沐身上的那一道交汇在一起,她的身影落在大屏幕上,只是没有露出正脸。云舒诧异地看向岑沐,可他只是微微笑着看向她,没有言语。
场下的观众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全部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岑沐一步一步走向云舒,把话筒放在唇边,清唱着一首歌。
“东京纽约每个地点,带你去坐幸福的地下铁,散步逛街找电影院,累了我就帮你提高跟鞋,塞车停电哪怕下雪,每天都要和你过情人节,星光音乐一杯热咖啡,只想给你所有浪漫情节……”
岑沐的嘴唇一张一合间,他已经缓步走到云舒面前,看着一脸呆愣的云舒,他笑了笑,弯腰单膝跪地,向她伸出自己的左手。
云舒豁然睁大双眼,愣愣地看着他深情的眉眼,与此同时,大屏幕上的字幕已经变成:;卷卷,做我女朋友好吗?
云舒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很长时间都没有动作,全场渐渐变得骚动起来,岑沐却并不着急,仍旧把背挺得直直的。
他满脸诚挚地说:“卷卷,让我来照顾你,好吗?”
云舒环顾四周,看到了许多迷离的光线和清晰的眼神,卢亦筱眼神里的鼓励,谈振西眼神里爱护,还有万千观众眼中的艳羡、祝福以及不舍。
她们大概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偶像,突然有一天,有了心爱的女孩,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告白。
目光再次移回到岑沐身上,她想,这大概真是最好的结局了,她同岑沐,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有人问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是谁,她一定会回答是岑沐。
她这一生,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常听人说坚持下去相信生活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可是结果呢?
只因人在风中,聚散不由你我。
她不停地离开,不停地放弃,不停地被抛弃,只有岑沐,十年如一日地陪在她身边,从始至终从来没有背弃过她。
温热的液体慢慢地充满了眼眶,云舒把眼睛眨了又眨,却还是觉得周围的一切看不真切。
她慢慢伸出自己的右手,搭上他的左手,在她二十五岁这一年,把自己交给他。
岑沐握紧她的手,激动地站起来,把她狠狠拥进怀里。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的心慌,他害怕,云舒不会答应他。
可是这个时机刚刚好,在她最觉得无所依靠之时,她的应允,又在意料之中。
大滴大滴的眼泪洒在地上,浸入岑沐的衣装,场外的人都以为那时感到和欣喜的泪水,可是岑沐却知道,那是云舒同过去告别的离别的之泪。
初见那一年,她把他从冰冷的大街上抱起,带回温暖的房间里,那一眼开始,岑沐记住了她笑颜。往后的漫长时光里,她总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他,怕他凉怕他饿,怕他无枝可栖,所有好的东西都会分他一半,所有的开心和不喜也都会同他分享,一直到她离开福利院的那一年。
她遇上了季庭安,那个家世性格才能比他好了不止千万倍的季庭安,从那以后,他经常能从云舒看见她以前不曾有的笑容,他头一次饱尝嫉妒和无奈的滋味,却不甘心就此放手,他选了一条最难却也最快速的捷径,能够让他并肩站在她身旁,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以季庭安会是云舒命里的那个人时,一场意外,硬生生将他们两人隔在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对岸。
这么多年,他看着云舒在命运的死海中浮浮沉沉,却只能以朋友和家人的立场去为她擦干眼泪,他知道自己不在她心里,可是没有关系,他认定的是她,她需要一个人来好好照顾她。
他们的命运,早就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如菟丝草一般,扯不断理不清,她一次次把他从死神口中抢出来,小心看护;而他守在她身边数年,不求回报。
往后的人生,他一定会一直陪伴她,守在她身旁,不求结果,因为值得。
消息铺天盖地的传播出去,季庭安在新闻的主页很轻易地看见。
岑影帝痴情苦守多年,盛大告白终于抱得佳人归。
季庭安的手一颤,点开那张图片,两道人影紧紧相拥在一起,好像从来就没有分开过一样。
他重重地坐在沙发里,垂眸听见电视里传出那几句台词。
“大圣,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此去经年,山南水北,便一去不回。
她的一切终于再也与他无关。
手攥住桌布,扯下一地的器皿,薄薄的月光打在细碎的玻璃渣上,像极了闪闪的星辰。
双手抱住头,他悲痛地哀叫一声,像是一只悲伤的小兽,然后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