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坐在榻上,气恼地由着王妈一边给她擦头一边念:“夜里主子过来时,可顺着些,不要象在浴房般大惊小怪的!”
“王妈,偷看人家沐浴,这是哪家主子的规矩!”
王妈笑咪 咪地道:“主子做事从来都不管世俗惯例的,主子肯去看你沐浴,主子那是喜欢你!”
青青差点为这句话吐血,如果把这浴池摆到宝阆城最热闹的地方,看的人肯定不会少,难道那些人都是喜欢自己,正欲反驳王妈时,却有一个婢女走进来禀道:“玲珑公主,我家主子有请!”
青青愣了一下,王妈便小声道:“是奇妃娘娘!”
青青不由得有点紧张,对那个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陆采珠,她倒从没自心里畏惧,而对这个进来几日未曾谋面的朱云奇,倒有些个害怕。
王妈却不慌不心给青青束好了发,轻轻拍拍青青低声道:“不用怕,有主子呢!”
青青在心底深处狠狠地哼了一声:王妈怎么这么看好她这个有色胆没人胆的主子,如果她主子真有半分男人的血性,当年在岭头镇怎么会被自己花一两银子买下来!
不过青青又想这人也许都有好多面性,颜如玉实际胆小如鼠,弱名在外,在王妈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面前充充英雄,吹吹牛,就颜如玉那品性,做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青青指望不上颜如玉,便在心底想着见着朱云奇应该讲哪些话,然后才起身跟着那个面无任何表情的婢女出去。
一走出院子,风一吹,青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那婢女有几分不耐烦地道:“快点,别让主子等急了!”
青青不知道是不是沐浴后舒服了,浑身无力,连头也晕了起来,脚步越来越沉重,好在王府所有的院子都挤在朝南这一小块,所以院子之间的距离都不算太长,否则青青真怀疑自己有没有力气走到。
在一个看着稍微象点模样的圆洞院门前立了下来,青青忍着头晕,略站了一会,才有人传唤。
走进院子,青青见比那陆采珠的院子要整洁干净得多,冷清得给人的感觉到了禅房一般,院中的侍候的丫头婆子也不多,个个都冷模冷样的。
进了屋子,一面帘子将屋子分开,帘里面似乎有人,丫头用眼示意行礼,青青忍着头晕在帘子前跪了下去,帘里的人却没出声,青青不得不主动开口问:“请问…”
帘子那边终于传来了很冷漠的声气:“听说王爷要收你的房!”
在青青眼时这朱云奇与那陆采珠完全不属一类人,虽没见过其人,但八九是个性致高雅,冰清玉洁的人物,颜如玉那个懦夫应该是断断配不上这样的人儿,刚才想了一堆应付这朱云奇的话,只是断断没有想到朱云奇会关心颜如玉收房这事,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青青忍着头晕,小心地回话:“娘娘,玲珑身份低微,怕是误传!”
帘子那边的声气苦笑了一下道:“似乎没有人愿意做景王妃、景王侧妃,现在从‘红合楼’出来的姑娘都怕被景王收房,王爷这名声可真…够好的了!”
青青本人认为朱云奇这话有些不大好听,怎么你朱云奇和陆采珠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想嫁给颜如玉这样的窝衷废物,我漠青青从红帐青楼里出来的,难不成颜如玉肯收我房,我就该阿弥陀佛了?
青青对朱云奇的好感一下消失殆尽,看样子弄不好是一个比自己还俗的人,否则怎么开口就讲出这样的话,于是很义正言辞地反驳了朱云奇一句:“娘娘,玲珑是个没见识的人,但玲珑想有些句话还是有道理!”
“什么话?”帘里的声音有些好奇。
“常言说: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打地洞!”青青略一顿又继续:“王爷既然贵为王爷,那怎么也都是龙凤所生,想来断不会做那打地洞的事吧,娘娘认为呢?”
帘内的声音被青青一噎半天发不出声音,青青这话是回是或不是都不妥当:回“是”无异于给自己刚才讲的话狠抽了一掌;回“不是”那就是天大的忤逆!
好一会帘内才又出了声:“一个贱籍女子,讲话如此了得,本宫再不出面,你怕还真要闹腾上天了!”
青青逞完口舌之强就后悔了,再一听这话就更后悔了,对方再性致淡泊,那也是顶着娘娘桂冠的正经主子,赶紧申辩道:“娘娘,玲珑不敢,玲珑只是据实而回!”
那声气哼了一声又幽幽道:“做景王的王妃不需要什么身份,侧妃也不需要什么身份,妾侍自然就更不需要什么身份了!”
青青听出那声气的哀怨,一时不知道这声气要使什么样的招术,但断不敢再乱讲话,那声气又继续道:“本宫从进这王府,没见过王爷做过一桩正经的事,当然王爷也没有做过不正经的事,除了养养猫,别说大门,连他那院子的门都不出,平日都在闭门养身,本宫嫁入这王府四年,就有四年没见过他!”
青青有点不太相信,心下更怀疑是这朱云奇闭不出户的缘故,却听朱云奇叹口气又道:“不仅本宫,这王府里的下人怕很多都认识他,大家也落个清闲,前阵子忽然出了院子,就闹死闹活地娶陆采珠,没人知道他从哪儿知道陆编修有这么个女儿,今儿又沸沸腾腾地要收你的房,所以本宫也想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儿让王爷连王位都不想要了!”
“娘娘这是误听了,王爷是为着珠娘娘不要王位,而不是玲珑!”青青没想到有这样的冤情,赶紧申明。
“娶陆采珠,皇上已经极怒,好不容易搁平此事,又多了你这么个声名不济的侍姬,你闲老终身也就罢了,但王爷这个糊涂虫居然要收你的房,他是疯疯癫癫、痴痴傻傻活得腻烦了,可王府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人还没活够!”
“玲…珑不明白娘娘所讲!”青青越听越不对劲,花小楼、彦容想着法,拐着弯把自己送给颜如玉,就是为了在东泠国皇上面前毁掉颜如玉,但没有人告诉她,颜如玉被毁掉,她会何去何从,而朱云奇这番话,让她感到将要去的地方并不太妙。
景王妃朱云奇平日不露面,显然是个精明的人,嫁了个窝囊的男人,并没有影响她敏锐的嗅觉,只怕这个王府的明里的主子是颜如玉,实际的说话算数,经营着王府的人却是这个朱云奇。
青青想到自己居然把朱云奇想成一个性子淡泊的人,浑身都开始冒汗,自己被骗后连基本的判断力也没有了,因为太多的事不让她判断了,火坑都挖好了,由不得由她,都有人推她进去,于是又赶紧道:“请娘娘把玲珑打发给人伢子卖了吧!”
景王妃却淡淡一笑道:“其实王爷娶什么样的女人纳什么样的妾,本宫不想管,只是本宫不能让王爷把一府上下都推进火坑里了!”
“那请娘娘给玲珑条路走吧!”
“你要走的唯一一条路就是死!”
青青的头皮由麻变凉,虽然她早在这个世上活够了,但真正面临死亡,她的小心肝还是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犹豫一会才带着哭腔可耻地道:“娘娘,如果您怀疑玲珑,能不能给玲珑另一条路走,放玲珑走,以后玲珑绝不出现在景王府!”
“有什么比绝不出现在更牢靠,玲珑公主,你还嘴犟,不肯承认是有目的接近王爷,那就别怪本宫心狠!”
青青脑子飞快地转着,见里面的人站起来要走才赶紧道:“娘娘,其实要了玲珑的小命并不能解决根本,如果真如您所讲的一样,玲珑如果真有问题,死了玲珑不是还有别人,娘…。”
“本宫解决掉一个就是一个!”
青青没想到颜如玉这个王爷窝囊到这个地步,显然朱云奇根本没有将颜如玉这个王爷放在眼里,还想申辩,两边的婆子已经眼疾手快按住她,堵上她的嘴,然后用绳子捆紧了,青青急得胡乱挣扎,结果又有两个拿口袋的婆子出来,四人摁住玲珑,七手八脚就把玲珑装进那口袋里。
没一会青青感觉被人扛到了身上,然后走了一阵路,才被狠狠地扔了下来,身下是一片冰冷,然后就有什么东西在往自己身上压,玲珑感觉是土,才知道朱云奇那个性子淡泊的人要活埋了自己,并且连活埋自己的坑都挖好了。
青青本来对死是无所谓的,只是没想到是这么个不明不白的死活,而且全是因为颜如玉那厮心血来潮要收房惹出来的,一急就晕了过去。
青青醒来的时候,头依旧沉沉的,只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好不容易张开眼,发现躺在每夜都歇的那张榻上,青青吓得叫了一声坐了起来,难道自己刚才做了噩梦。
大约听到她叫声,外间有了动静,没一会,青青见颜如玉抱着那雪儿走了进来,青青又叫了倒了下去。
颜如玉摸摸自己的脸不悦地道:“小王这张脸有这么可怕吗?”
青青没出声,颜如玉伸手在青青眼前晃了几下问:“玲珑姐姐,你没事吧!”
青青游走的神思终于爬了回来,眼又一瞪问:“你…怎么在这里?”
颜如玉抱着猫很委曲地道:“小王的猫走丢了,所以小王找呀找呀,没曾想把你找了出来!”
“把我找了出来?”
颜如玉竹笑嘻嘻地道:“是呀,玲珑姐姐,你跟谁玩藏猫猫,还那么会藏?”
“我藏猫猫,我几时有在藏猫猫?”
“你没藏猫猫,躲那地底下做什么?”说完颜如玉又眨着眼继续道,“玲珑姐姐这样藏猫猫才好玩,从没人跟小王玩这样的藏猫猫,玲珑姐姐,我们再去玩,好不好?”
青青张大眼看着颜如玉,好半天才叫了一声:“颜如玉,你…!”
颜如玉伸手摸摸青青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歪着头问:“怎么玲珑姐姐的额头比小王的额头热?”
青青本来浑身无力,才死里逃生,更是无力得很,但心里明白,如果没有颜如玉的找猫,自己铁定被朱云奇给活埋在王府的哪个角落,一想起来,没由得悲从中来,用手背背着颜如玉擦眼泪。
颜如玉却叫了几声:“王妈!”
王妈赶紧走了进来,颜如玉指着青青道:“她的额头怎么比小王额头热那么多?”
王妈赶紧伸手一摸就嗳哟一声道:“王爷,可不好了,公主这额头都烫手了,老婆子找个郎中去!”
青青昏昏沉沉的,颜如玉几时走的不知道,等再醒来的时候,被严严实实在盖被子里,除了那床粉红色被面的被子,还多了两床缎面被子,她浑身都是汗,叫了一声“好热”伸手就掀开了被子。
青青的声音一落,颜如玉立刻就走了进来,一下扑到榻上叫道:“玲珑姐姐醒了,玲珑姐姐醒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颜如玉便歪着头道:“我当然在这里呀,我…”说完扭捏地拽着青青小衣的衣角有几分害羞地道:“小王不是要收玲珑姐姐房的!”
青青一听自己这险死的遭遇正是颜如玉收房引起的,不由得怒火中烧道:“颜如玉,你滚!”
颜如玉一听很委曲地纠正了一下:“是彦!”
“我不管你是颜还是彦,总之,从今天起你给本公主滚得远远的,见着本公主,你最好都绕着走!”
颜如玉嘴一撇生气地道:“你跟她们一样都是俗人,小王再也不要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