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心里悲哀,面上却不敢流露,只得拖拖拉拉着跟着两人来到了有些日子没来的陆采珠院子。
一进院子,颜如玉叫了好几声,应儿几粗使丫头,才跑出来拖拖拉拉往院中铺上了厚毡垫,在毡垫上安了一张蒙着红绒布的小几。
彦容看了那几个下人一眼,才与颜如玉在那榻上坐了下来,又过一会,应儿等丫头送上酒。
青青老老实实跪坐在一旁温酒,自己十天前来这院子里没看到应儿,还以为应儿也跟着陆采珠回门了,那天自己来这里就不知道这丫头躲哪凉快去了。
彦容与颜如玉又略坐了一会,那菜食才一一传送上来,彦容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问:“如玉,你这里的下人,做事手脚是不是都这么慢?”
颜如玉有几分不解地问:“这才吃过朝食,难不成皇兄饿了?”
青青听这傻话,不由得莞尔,笑完抬头才发现彦容与颜如玉都看着她,只听那彦容有些夸张地道:“不得了,如玉,这丫头,笑起来真是好看!”
颜如玉就把青青左右看了一阵才道:“没有呀,哪里好看了,只是笑起来好象又与平时不同!”
彦容便问:“玲珑丫头有什么好笑的,你这主子是个弱主,下面的人都欺侮他,如果你主子想让你来收拾这帮手脚不利索的人,你会用什么法子!”
青青吓了一大跳,赶紧收了笑容道:“太子爷,玲珑自己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哪里能想出什么法?”
彦容便道:“本殿倒有个法子,不知道好不好使!”
颜如玉把目光从青青脸上收回来看着彦容,彦容便指着正往上递菜的一个丫头道:“来人,把这个慢手慢脚的贱人拖下去剁去双手!”
那丫头吓得花容失色,“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叫“饶命”,但彦容的几个跟随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把那丫头带到院外。
没一会一阵惨叫声传来,青青这两年虽然也经历了一些事,但是这种血腥的事总共只见过一次,就是救颜如玉那次,听着外面惨叫得不象人声的声音,小脸一下吓得刷白。
颜如玉的脸色本来就苍白,大约再变白也不过如此,他身体却打起抖来,好半天才道:“太子皇兄…这…这是何苦呢?不…不…”
彦容哼了一声道:“如玉,这就是你惯的,这些个没规矩的东西,再不收拾,他们就要骑在你头上撒屎拉尿了!”
青青知道这些没规矩的下人早就在颜如玉头上拉屎拉尿了,但那惨叫的人,是与她同做过粗活的,甚至跟着那应儿没有少侮骂自己,青青私下认为还是让他们在颜如玉头上拉屎拉尿的好,不知这彦容与颜如玉在这惨叫声中能不能吃下饭菜,换做是她,她不止吃不下,怕还得吐。
“上菜!”彦苏面色依旧地吩咐,那上菜的速度立刻快了十倍不止,没一会那桌菜就整治齐整了,彦容便举起杯道:“如玉,对于没有规矩又不听话的人,这种方法是不是非常管用?”
颜如玉依旧苍白着一张脸,握杯的手还在打抖,彦容不屑地道:“如玉,象你这样,以后如何可继承大统?”
颜如玉一听这话,吓得杯就从手中滑了下去了连连叫:“太子皇兄饶命,如玉如何敢生这样的心思?”
彦容拍了颜如玉一下道:“为兄只是打个比方!”
“太子皇兄,这种…这种比方可不能乱打,太子皇…兄如果喜欢,以后还是用怀王打这比方吧!”颜如玉又结巴起来。
青青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听彦容嗤了一声道:“如玉,你呀就喜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继承大统的事,几时轮得到老三了!”
颜如玉赶紧陪笑道:“那是,那是,有太子皇兄,这事哪轮得到怀王!”
彦容端酒的杯停了一下道:“老三,别说父皇还真的很器重老三!”
颜如玉便抓抓头,表示自己没有看出来,把杯中的酒饮掉了,青青赶紧给颜如玉斟上酒,彦容盯着青青带着几分醉意地道:“如玉,本殿觉得你这里的玲珑丫头生得有模有样…,而且每见一次又与上次不同一般!”
青青觉得这话纯粹是胡扯,她与彦容也就十天没见面,她还真不相信十天不见,自己又变了样,而且这彦容根本还没开始喝酒,怎么就生出了醉想,心里更加紧张。
颜如玉盯着彦容好一会才打了个酒嗝问:“太子皇兄没喝酒,怎么就醉了?”
彦容指着青青道:“都赖她,本殿怎么一看着她,不喝酒就醉了…”
彦容话还没说完,有人走进来报:“王爷,娘娘回府了!”
青青一直不喜欢这个陆采珠,但这会没原由地喜欢上这陆采珠了。
没一会青青就听到陆采珠的声音:“谁有模有样呀?”然后又带着几分夸张的声音传过来:“原来是太子爷来了,臣妾有礼了!”说完微微一福,彦容笑道:“这刚一夸,采珠就回来了!”
青青眼一跳,在“红合楼”听到彦容夸自己生得好模样,是激动了许久,不曾想彦容大约对女人都喜欢用这一词,不由得有些气馁。
陆采珠回了,彦容的心思显然全转移到她身上去了,青青松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颜如玉看着她,好象笑了一下,又好象没笑,这似笑非笑,让青青没由得毛骨悚然,总觉得这双小眼睛那流露出来的眼神,有些熟悉。
陆采珠行过礼后,彦容就赐坐在自己身边,陆采珠看了颜如玉一眼,也没当回事,在彦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问:“太子爷今天怎么得空来了这景王府!”
彦容吩咐青青给陆采珠斟酒,青青赶紧端起酒壶走过去,跪下刚要倒酒,却听陆采珠非常矜持地道:“太子爷,臣妾自幼身体不好,一沾污秽的东西,小则个三五日,大则十天半月不能离榻,所以臣妾不敢喝这种不干不净人斟的酒水!”
彦容转向青青,青青巴心不得立刻免了她这斟酒的差事,表面上还是慢慢把酒壶收了回来,很有自之知明地跪坐到一边去,白梅连忙吩咐换酒壶酒杯。
颜如玉不解地看了彦容与陆采珠一眼,很纳闷地问:“玲珑姐姐看上挺干净的!”
正伸手接杯子的陆采珠狠狠瞪了颜如玉一眼,“啪”地一声搁了杯子道:“王爷还真是只苍蝇!”
颜如玉更委屈了便又看向彦容问:“太子皇兄,小…王象苍蝇吗?”
彦容听了笑了一下道:“本殿想这弟妹与如玉成亲的日子不久,讲这些话,大约是闺房之乐吧!”说完带着几分玩笑地看向陆采珠,颜如玉忽拍手道:“小王明白了,小王明白了!”
大家都很惊奇,彦容不由得问:“你都明白了什么?”
“珠儿刚才用的打比方,把小王比做苍蝇!”
大家又一惊,不知道把颜如玉比做苍蝇,他有什么可高兴的,颜如玉却又道:“苍蝇最喜欢叮的是有缝的蛋,难不成珠儿是…,太子皇兄,珠儿为什么要把她比作这么恶心的东西!”
青青没想到彦容本是拿一桩美好的事来做比喻,经颜如玉的嘴一出,竟然变成这样一桩恶心事了,实在是想笑,却也知道笑出来比较不妥当。
陆采珠听了大怒,一伸就把酒杯饭食用袖子全扫地上了,颜如玉吓得一下站起来,赶紧往彦容身后一躲道:“太子皇兄,是你讲的珠儿喜欢这闺房之乐,小…小王又哪里讲错了!”
陆采珠一下站起来带着她那几个丫头气冲冲地回房去了,彦容叹了口气道:“如玉,你让本殿怎么讲你,这么好的天气,真是可惜了!”
彦如玉有些不解地问:“太子皇兄可惜了什么?”
彦容一看陆采珠气走了,便把头转向青青,青青赶紧把头低下来,心里直叫阿弥陀佛。
彦容刚要开口,那白梅却走过来道:“太子爷,我家小姐有请!”
青青吓了一大跳,虽然她跟着老漠东躲西藏,没待过什么上得了档次的地方,也没学什么规矩礼仪,但也知道陆采珠这种做法是有悖妇德,不由拿眼偷看了颜如玉一眼,颜如玉好奇地问:“太子皇兄,这珠儿为何请你不请小王?”
彦容非常光彩照人地站了起来道:“那你这小王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爱妃呢?”
颜如玉往后一缩连连摆手道:“小…小王不敢,小…”他那声“王”还未出口,彦容已经离开酒席,几步走进了陆采珠的房间。
颜如玉看着彦容的背影,好一会才站了起来离开了酒席,偏他那只猫一下从他怀里窜了出来,窜进了陆采珠的房间,颜如玉赶紧大叫一声:“雪儿,雪儿,小…王的雪儿!”
青青看着颜如玉进屋的背影,暗叹那只猫可比颜如玉机灵多了,想到自己被朱云奇活埋,颜如玉也是找猫把自己找出来,可见这是只非常管用的猫,平日比颜如玉还温,但离开颜如玉的怀抱总是那么恰到好处,比如此时那只猫从颜如玉怀里挣脱,颜如玉就可以冠冕堂皇地进屋去寻他那只该死的猫。
青青想以后自己一定也要养这么只猫!
青青见没有自己的事了,便想返回自己的院子,一下被应儿几个丫头拦住了去路,应儿一挥手便道:“狠狠打这使坏的贱人!”
青青从军中出来是萎麋些,气焰也不如以前,但她怎么也是混过江湖的,再是落水的猫,也不会怕了这群耗子,一挽袖子就与几个下房丫头打了起来。
一场不算太小的激战,自然惊动了站外面的大丫头,没一会红莲就气冲冲地冲了过来骂道:“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
那几个下房丫头立刻把手往青青一指道:“是她,红莲姐,是她唆使着太子爷砍了我们一个姐妹的双手!”
青青抹着嘴角的血,把头一横道:“我要有那本事,非唆使太子爷把你们的手全砍了!”
应儿立刻跳到红莲身边道:“红莲姐,你听到了吧,都听到了吧!”
那红莲看了青青一眼也不满地哼了一声:“仅是唆使太子砍你们这等贱婢的双手,怕是轻的,我看她分明是心怀不轨,想勾引太子才是真的!”
“就她,也想,也不撒泡尿照照,是个什么东西!”
红莲又哼了一声道:“就是这种人才最会使下佐的招术,快些把她打发出去比较妥当!”
应儿一听就道:“你这个不干净的人,最好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小姐院子了,快滚!”说完几个人上来把青青推出了院门。
青青本来就不喜欢陆采珠这个院子,来当差那是没办法,一边擦着嘴角的血迹,一边冲那关上的门哼了一声,还想上去踹上两脚 ,但怕踹开了不是这么多人对手,只得悻悻返回自己那小院子。
王妈见着青青嘴角上的血有些吃惊,给青青收拾妥当,青青无力地躺在榻上,心里正想着如何对付红莲、应儿几个丫头,厨房那姜婶就来了冲青青一驽嘴道:“王妈,主子吩咐了,从明儿起,让她到厨房做事!”
王妈听了“啊”了一声,看了青青一眼。
青青没想到朱云奇到底不肯放过她,这么快就又来折磨她了,一下撑起身,但实在无力,又躺了回去,自己在这景王府,怕不只是要对付红莲、应儿这些恶奴。
青青一大早被王妈叫了起来,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着哈欠,只听王妈道:“公主警醒些,今天是要到灶房当差的!”
青青看着蒙蒙黑的天,才想起朱云奇还在给她下绊子,赶紧爬了起来一边洗漱一边道:“王妈,但愿玲珑今天这一去灶房,不要跟王妈成了永别!”
王妈听了笑了一下道:“胡说什么,老婆子不是让你别忤逆了主子,你总不当回事,主子不过罚你两天罢了,老婆子看他象使小性子!”
青青觉得王妈还真是小看了朱云奇,想自己连而都没曾见着,就差点被活埋了,到灶房不得让她往死里整,便道:“王妈,我南阿玲珑怎么不当回事了,我只差没把她当菩萨供着了!”
王妈摇摇头道:“老姜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好相处,不用怕!”
青青想着自己端银耳粥那次,可不认为老姜是什么省油的灯,赶紧梳洗完双手往袖里一拢就往厨房去了,路过那片菜地,才发现不过十余日,菜地里的菜没人收,一片枯黄。
宝阆城的秋天比岭头村暖和,只是初秋一过雨水就特别多,到这宝阆城过了四个秋冬,青青还是不适应这里的潮湿。
至了灶房,姜婶便道:“公主先帮忙做做收拾柴禾的事吧!”
柴房在景王府最后边,紧临那个湖边,这景王府唯独有些气派就是这湖,可惜闲置着,湖边长满了荒草,人没享受,倒成了虫蛇的乐园。
柴房有三个老妇人,正忙着在收拾过冬的柴禾了,这劈柴、堆柴对于男人讲都算是苦力了,遑况是女人,青青报着吃苦或是性命之忧到灶房做事的,被姜婶分派到了柴房,没想到做了两日发现三个老妇人倒不象陆采珠那三个下房丫头,想着法找她的不是。
青青是四个人中最年轻的,起先给她分派的事是劈柴,第二天就换成了运柴,第三天就变成了堆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