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小说界》2007年第02期
栏目:青春音符
弯弯
她在夜里第三次翻过身子的时候,客厅里按照爸爸手掌样子做成的镀锡模型上的迷你小金鱼缸里的黑色小金鱼恰好又吐出了这一分钟里的第二个小水泡。水泡慢慢升到水面上头,和其他存在的小水泡一起稚嫩而固执地小心翼翼装饰了这个从菜市场买回来的装了三分之二水的玻璃缸的内壁。它坚持了三十七秒钟以后,就快乐而幸福地爆破不见了。
这时她的右手食指像遭到惊吓似的微微抖了抖。一只蜘蛛在离她距离一米七五的地方逮着了一只胖蚊子。谁也不知道此刻她是否正在做着梦,或者只是单纯而遭人忌妒地安宁而伟大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熟睡。一些旧磁带乱七八糟地堆满了紧挨着她的单人床的床头柜。有一段时间,她又迷上了乖巧而迷人的随声听。当她从抽屉深处将它弄出来的时候,它透亮的紫色皮肤古灵精怪又信心十足的像一个初涉世事的小艺伎勾引起她来。她像个独自到伊豆旅行,脚登高齿木屐,头戴高等学校制帽的生涩青年,拜倒在了小舞女的石榴裙下。无疑,它还是崭新的。
罗宾
然而,罗宾却不是这样的。他酷爱歌剧《茶花女》以及苏联怀旧金曲《三套车》还有《喀秋莎》。在一些抽烟都不能排解寂寞或是那些各种牌子的陈年干红都不能彻底麻醉自已的夜里,在他的那张刚刚换过床单和被套的硕大双人床上,他将自已横卧起来,脚上还套着拖鞋,悠悠地晃着过了两分钟,双双啪啪地掉在了他家的实木地板上。他开始想念他的女友。那个酷似广末凉子的女孩。就像广末在《恋爱写真》里出现的那样,一只橘子从漱川诚人的手中滑落,一个镜头的特写,摄像机放在地上,广末的带有日文刺青的手伸过来,轻轻拿起橘子。
他说,至少陪我吃完这些柑,再走。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从地上捡起一本书,封面皱成了老人脸。书角卷成了一朵浪花。
窗外。
琼瑶。
他看见那个脸上有着些微小雀斑的广末凉子用迷茫呆滞的眼神和表情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淡淡匆匆轻轻吐了一句:谢谢。谢谢你,我很喜欢你。仿佛是在说。那是一九九一年的冬天。在那所古老而散发着迷人体香的精致而淑女气息浓厚的教会学校里,在那条像有一双垂垂终老的眼睛盯着你的黑暗又冬暖夏凉的走廊里,像少女的皮肤一样柔弱而坚定的阳光呈65度角照射下来,打在她白皙而羸弱的右边脸上,在这里,他认识了极像广末凉子的同校同学筱,只是那时的广末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女生。
筱
筱眯起眼睛认真看了看眼前的男生,她需要微微抬一点头才能看见罗宾的脸。她惊讶地发现,眼前的男生有一双不大而内蕴丰厚的眼睛。他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跑出来许多东西似的。有着微微内双眼皮害羞神情的眼睛。这让她想到了柴科夫斯基的《天鹅湖》,还有那个爱上水中自己倒影变成水仙花的自恋少年那西瑟斯。她看着他的眼睛,想,如果可以选择,他的眼珠一定是宝蓝宝蓝的。就像天鹅湖的湖水。而他看自己的眼神,温柔绝望得仿佛马上就要跌进水里,然后变成了一朵幽香的水仙花。他略带忧郁地看着筱,苍白的前额上出现了一些淡淡不易被人察觉的抬头纹,像湖水的涟漪一样荡漾开来。他刚剪的平头上还留有刀剪经过的痕迹。一根一根优雅地很有男人味地在太阳下闪着快乐的光芒。
罗宾
罗宾第一次为他的红唇感到不安,是在他第一次遗精之后的第二天上午。之前的那个傍晚,他窝在自已的单人床上翻着一本在同学当中流传已久的《猎艳传奇》。同班同学光一脸坏笑地将《猎艳传奇》盖在了他的英语习题集上,对着他的耳朵悄悄说了一句:哥们,看看吧,这才叫精彩!说完黑道大哥般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冲着门口憋足劲吹了一声口哨,在罗宾前面的几张课桌上留下几双球鞋印之后,风一样地消失不见。
罗宾瞥了瞥那本书,封面上是一个穿着比基尼的艳女郎和四个大字:猎艳传奇。那样的丰乳肥臀罗宾还是第一次看到,或者说是第一次放大了开来让他看。恍惚中他忽然记起光和一些男生在教室角落里捧着一本书嘻嘻浪笑的情景。那个时候在男生中还没有流行这样一个词:我靠!山鸡和郑浩南大概还是一个受精卵,准备孕育成人。周星驰还是一个跑龙套的。那个时候如果要表示感叹和惊讶,最主要的方式还是开怀大笑,就像现在的网络用语:哈哈哈,呵呵呵一样。如果受到了某些字句的感官刺激,需要表达出来,就只有浪笑罢了。不然,罗宾听到的一定会是一阵:靠!我靠!罗宾仿佛从这样的感叹词里面受到了一些感染。他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便将那本《猎艳传奇》和英语习题集一起放进了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