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02年第01期
栏目：外国推理探案
上午10时刚过，起风了。
可以鸟瞰海岸的县立医院的大厅里看不到腊月间匆匆忙忙的景象——这里既没有排队领药的患者，也没有探视病人的访客和旋风般匆匆跑过的护士的身影。无论何时来到这所医院，情景都是如此。这家窗户上镶嵌着铁框的医院里总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气氛。
到这所医院来，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
贝濑正幸一边填写探视表一边这样想。他是J县警察局总部警务科的规划调查官，警衔为警督，44岁。为推行来年春季的机构改革，贝濑年内必须完成的任务多得数不胜数。
贝濑向封闭病房的传达室人员递交了探视表，一个健壮的年轻护士打开门锁，推开了那扇焊着铁框的大门。
父亲正待在游艺室内。他衣冠不整，盘着双腿面壁而坐。那沉没在眼眵深处的两个眸子正死死地盯着榻榻米。药物正在发挥效力，与日俱增的药量一点一点地夺走了父亲的语言、脸上的表情乃至特征。一个多月未见的父亲那羸弱的脊背就像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松散坍塌的土块。
感情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就要喷涌而出了。“爸爸！我来了！”贝濑粗声粗气地说过这话以后，便就势在父亲的身旁坐了下来。他从包装袋中取出柿饼子，打开封口，把它递到父亲那毫无表情的眼前。“您不是喜欢吃柿饼子吗？”“每天饭吃得怎么样啊？”
贝濑发出一声短叹。他已经多年未能听到父亲清晰的声音了。
父亲曾被誉为外勤警官的楷模。战后混乱时期父亲当上了警察局的勤杂工。其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被警局看中，于是被任命为巡警。从那天起，父亲四十余年的警察生涯大多在派出所和所外驻地度过。他勤奋、纯朴、寡言、亲切，无论身到何处都深受当地居民的欢迎。退休后，妻子先他而去，他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应该说发病的前兆远在母亲去世以前就已经显露出来了。随着退休日期的迫近，父亲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闷闷不乐的日子日渐增多。对父亲来说，警察并不是他的职业，而是他的生涯。脱掉警服，则意味着警察的人生宣告终结。父亲当时可能已经对退休之日的到来感到惶恐不安了。
“哎呀！”
耳边传来不合时宜的快活的声音，一个少女一般的护士正在偷望贝漱的脸。
“我是贝濑。老爷子给您添麻烦了。”
“我说呢，长得真俐”
护士胸前的名牌上写着“八木茜”几个字。她曾给贝濑写过一张朋信片，说今后将由她来照顾贝漱的父亲。
“你们爷儿俩慢慢聊好了。”
八木茜似乎已经高兴到了极点。她两膝触到榻榻米上；拉过父亲那蜡黄蜡黄的手上下摇动着说道：“多高兴啊！对不对？您儿子看您来了。”
突然，父亲“啊”了一声，贝濑惊骇地端详着父亲的睑。
“对不对啊？您很高兴，是吗？”
父亲真的感到高兴了吗？贝濑对八木茜随意的解释感到茫然。父亲仍然是一副毫无表情的神态。至少贝濑是这样看的。
“护士小姐……”：就在贝濑刚要与八木茜搭话的时候，他上衣的衣兜突然抖动起来。
妈的！不管到哪哪儿也不叫人安歇！
“我是贝濑。发生什么事了？”
警务科长小菅慌张地说：“警官证被盗了！”
“什么？”
“可是整整30本啊！在U警察署统一保管的30个人的警官证全被人偷走了！”
贝濑差点没背过气去。
总部召开了部长会议，命令贝濑即刻赶到会场。小菅匆匆地说完未待贝濑回答便挂断了电话。在挂断电话之前他冷冷地抛出了这样÷句话：“你的建议好心未得好报。”
’前不久内部规定做了修改，业余时间警。官证将由各部门领导负责保管。也说是说，下班后的警察必须将警官证交给所属部门领导统一保管。
方案的“始作俑者”就是贝濑。
在排除了刑警部的反对意见以后，自上个月起开始在总部的管理部门及U警察署等三个部门进行试点。其结果是丢失事故为零。早应如此嘛，但是万没想到……、
“你的建议好心未得好报！”小菅这句话再次剌痛了贝漱的心。、贝漱向正门走去，他的步伐在加快，太阳穴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痛感。八木茜正站在楼梯的休息平台上，她把下颏埋在抱在怀里小山一般高高摞起的床单上，以怨恨的表情望着正要离去的贝濑。
“我会再来酌；”贝濑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走出正门以后；从苍自的海面上吹来的海风敲打着他的脸颊。他一心思考着返回警局的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