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最推理》2013年第12期
栏目:最好看
脑袋又开始一抽一抽地胀痛,明若涛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止痛片扔进嘴里,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两口。
眼前的景物变得有些模糊,手和脚似乎有些不听使唤,感觉一阵阵发麻。他在路边的花坛上坐了好一会,才感觉疼痛渐渐退去,头脑与这世界之间的屏障似乎变得稀薄了许多,只是脚底下有些发软。抹了抹头上的虚汗,他站起身来,甩甩脑袋,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沿着马路往路边的一家茶馆走去。
这家茶馆已经开了10多年了,这几年里,他经常来这,每次来都是和同一个人碰面。现在那人就坐在靠窗的桌边,神情紧张地隔着玻璃窗往外窥探,看到他的时候,连忙举起手来挥了挥,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这家伙叫古林,是一个私家侦探,专门负责帮人调查和跟踪。明若涛在门口站了几分钟,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恢复了几分,这才推开门走进去。一进门,古林便站起身来将他迎了进去,嘴里叨咕着:“总算来了……这件事真是大麻烦……”
“什么事?”明若涛打断他的念叨,向等在一边的服务生要了一杯绿茶。
“两个星期前,席凡让我停止调查。”古林说,“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明若涛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一个沉重的磨盘,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转动,而自己的记忆散落在头脑的各地,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他吃力地转动着大脑,努力消化古林带来的消息。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调查了5年,忽然停止调查,好像要出什么事。”古林说,“所以这两个星期还是在继续调查那些人。”说到这里他拿起面前的水杯,咕咚喝了一大口,将杯子重重地放下,低声道,“就在这两个星期里,那7个人里,有5个人已经死了。”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电光划过混沌的天空,刺激得明若涛昏沉沉的脑子猛然清醒了。他愣了愣,很快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一个可怕的设想在脑子里成形:“怎么死的?”
“都是突发心脏病。”古林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你说奇怪不奇怪?5个人都是心脏病……”
“席凡呢?”明若涛打断他的话问。
“那些人死的时候,她不在现场。当然我也没去调查她,我怕查出些什么。”古林继续保持着那种诡异的笑容,压低了嗓门道,“那种死法……你还记得你的那篇漫画吗?”
“行了。”明若涛心跳加速,脑袋又开始疼痛起来,他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这件事别跟别人说。”
古林的表情有些犹豫。
“不管怎么说,如果5年之前她的证词是假的,人都已经死了,她没有必要用5年时间来监视那些人。”明若涛说。
“如果是警察来找我呢?”古林问。
“那就照实说,”明若涛稍稍犹豫了一下便道,“你知道的,这种事如果是真的,他们找不到证据。”
“我知道了。”古林点点头,“5年了,真不容易……”他忽然打了个寒噤,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明若涛,“这样的女人,你不觉得很可怕吗?”
明若涛摇摇头,站起身离开了。
可怕?
或许自己才是真正可怕的那一个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到那一片混沌之中那个巨大的肿瘤,心里便揪得紧紧的。一种无处诉说的绝望紧紧压在心上。
回到家中,用冷水洗了把脸,脑子依然昏沉沉的,看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隔了一层雾,身体仿佛属于另一个人,尽管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服从指挥,但这种服从中仿佛也带着某种隔膜。他在沙发上躺了一阵,起身在屋里走来走去,想让自己更清醒点。
现在房子已经很大了,180多个平米的面积,到处都显得很整洁,家具散发出一股崭新的木香。站在屋子中央,看着地板上模模糊糊反射出的自己的身影,明若涛觉得这房子就像自己的身体,同样也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他不觉怀念起5年前他们所租住的那套两室一厅,小而旧,墙皮剥落了很多,他和席凡两人兴致勃勃地用墙纸遮掩着墙上的瑕疵,整整搞了两天卫生,从旧货市场淘来几件便宜又精致的家具,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两个人在房间里跳跃尖叫,庆祝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家。
那段时间的生活真的很美好,现在想起来,美得就像一个梦。席凡每天去研究所上班,他就在家里画漫画,晚上席凡回家后,两个人互相交流一天所得,席凡因为研究进度落后总是被导师训斥,他的漫画也从来没有被编辑看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坚持认为自己选择的路是正确的。
没多久这种坚定的信念就崩塌了。
后来出了那件事……那之后席凡就变了,他也随着慢慢改变,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真正的快乐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即使半年前买了这套房子,他也没觉得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只是像完成了一个承诺。
席凡似乎离他越来越远,尽管就在身边,却已经触摸不到她的心。她整天忙忙碌碌的,不忙的时候就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像是有一层黄昏的罩子罩在她身上,让她和这个现实世界隔离开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担心她的精神会就此崩溃,直到古林来找他,告诉他说席凡一直在调查和监视那7个人,他才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她的精神总算有了寄托,那满腔的仇恨有了一个发泄的渠道,总比长时间遗留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