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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来源:《科幻世界》2014年第05期

当深红色的太阳贴近盖恩β起伏不定的地平线时,戴维·霍恩的气垫滑橇翻过了这座位于繁荣港以东七十英里处的小山丘。距离他的双脚三米远的地方,一丛丛刚进入成熟期的塔拉草在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同时将无数细小的孢子释放到空气中。

盖恩β是草的世界,一直蔓延到地平线尽头的蕨类草原(尽管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些植物其实与“草”无关)几乎铺满了这颗寒冷、干燥的类地行星的每一寸陆地。尽管在久远的地质时代,这颗行星的陆地表面曾经覆盖着足以让地球落基山脉的红杉林相形见绌的茂密丛林,但时移世易,这一切现在都已经成为了过去时。由于进化史上几次阴差阳错的小小意外,曾在这颗行星上繁荣一时的高等植物目前已经濒临灭绝,一望无际的蕨类草原几乎占据了行星四分之三的陆地面积,只有高原地区还残留着为数不多的种子植物。

当戴维的气垫滑橇驶下山坡时,一群盖恩懒兽恰好从前方经过。为首的雄兽笨拙地扭动着粗壮的脖子,用四只愚钝的黑色小眼睛漠不关心地打量着戴维和他的气垫滑橇,然后当着他的面拉下了一大团稀泥似的粪便。兽群里的其他成员纷纷效仿,很快,戴维的面前就出现了一条恶心透顶的泥褐色小河——这些智力与地球上的蝾螈相当的本土生物有着庞大的胃口与糟糕的消化系统,它们几乎将一生都花在了进食和排泄这两件事上。这些素食动物会把路上碰到的一切植被扫荡殆尽,同时在身后留下一条不断延伸的粪便河流。

戴维·霍恩低声咒骂了几句,驾驶滑橇绕过了这群肮脏的动物。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盖恩人,他像其他所有盖恩人一样对这些邋遢的动物缺乏好感。从理论上讲,盖恩懒兽的肉是可以食用的,但尝过它的人往往宁可一辈子不知肉味,也不想再吃第二遍。至于它们的皮,没有任何价值,即使经过鞣制也会很快变得坚硬易碎。由于其低下的智力水平,也使得它们无法被驯化为役畜或是宠物,除了动物园之外,你几乎不可能为一头盖恩懒兽找到任何买家。不过,这些畜生真正可恶的地方还是它们的取食方式:虽然盖恩懒兽只取食地面上的植被,但却习惯于在觅食时用铲状的下门齿把地面刨开,将地下的蕨类植物根茎搅到地面、踩成一摊摊混在粪便堆里的烂泥——其中也包括这颗行星的经济命脉:塔拉块菰。

在盖恩β不到一个世纪的短暂历史中,与塔拉草伴生的塔拉块菰一直都扮演着无法替代的重要角色:早期的勘探者们对这颗偏远的类地行星的评价是“可以维持人类生存,但缺乏经济价值”。或许是由于该行星附近的宇宙空间缺少大质量恒星的缘故,盖恩β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重金属矿资源,只有几处产量不高的银矿。没错,这颗行星的地层中蕴含着数量庞大的煤炭,天然气与石油的储量也不少,但自从可控核聚变技术普及后,化石燃料就已经成为了毫无价值的过时资源。正因如此,在被发现后的许多年里,该行星只有几百名避世隐居的摩门教信徒来这里定居,如果不是一位植物学家偶然发现了塔拉块菰的价值,这颗行星很可能会继续作为一颗名不见经传的B级宜居行星,埋没在殖民委员会的档案堆里。

绕过这座山丘(以及那群邋遢的动物)后,星星点点的瓦蓝色开始出现在戴维的视野中,仿佛有人将撕碎的太阳能薄膜丢在了草地上。作为这颗行星上最常见的植物种群,绝大部分塔拉草的叶片都是阴暗的深褐色或灰绿色——由于盖恩β的太阳只是一颗黯淡的K6型红矮星,这颗行星上的植物不得不让自己的颜色尽量贴近黑色,以便尽可能多地利用稀缺的阳光。但被盖恩人称为“蓝金”的瓦蓝色塔拉草却是个例外:这种塔拉草从羽毛状叶片到茎干和根系全都是闪亮的蓝色,在色调灰暗的草原上就像蓝宝石一样耀眼。不过,在所有的塔拉草中,只有瓦蓝色塔拉草才能与塔拉块菰共生,而这种其貌不扬的与地球上的地衣相当类似的真菌、细菌与苔藓的奇妙混合体,则是塔拉香精——邦联辖下的已知宇宙空间中单价最昂贵的天然香料——的唯一来源。

与这颗行星的绝大多数居民一样,戴维·霍恩的祖父母是在盖恩β的黄金时代来到这儿的。那时,一名块菰猎手只要努力干上两三年,就能攒够在地球上任何一座城市安享天年的积蓄,运气好的甚至可以在一个月内赚到七位数的信用点!当时的生态学家们估计,这颗行星上的块菰种群足够人们在不降低产量的前提下持续采挖一千年以上。

盖恩β的黄金时代持续了整整半个世纪,最后终结于戴维出生的那一年。在那一年,塔拉块菰的产量达到了历史最高峰,随后就像冲过轨道顶端的过山车一样开始一路下滑。块菰猎手们惊恐地发现,原本与蓝色塔拉草共生的块菰的数量和重量正以惊人的速度逐年下降。在戴维刚戴上二等助理治安官的徽章时,繁荣港的电子杂志还经常刊登某个幸运儿找到重达十多公斤的巨型块菰的消息;而到了他接替老安布罗斯成为巡逻队指挥官兼首席执法官时,整颗行星一年到头也很少有人能发现重量超过一公斤的块菰了。随着块菰产量的急剧下跌,盖恩β的经济陷入了持续衰退,淘金客和投机者们就像沙漏中的沙子一样纷纷离开此地,繁荣港的大街小巷全都人去楼空,而最近几个月里发生的灾难……

“长官,”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助理治安官拍了拍戴维的肩膀,把他拉回了现实当中,“两点钟方向,离我们四公里左右。”

“你确定?”戴维问道,“大概有多少人?”

“不清楚,不过我估计应该不少于一百,这处营地的规模相当大。”助理治安官放下了望远镜。

“你觉得那里还有能喘气的家伙吗?”

“希望不大。”

“好极了。”随着气垫滑橇逐渐接近目标,戴维不得不承认,凯琳·陈的推测是正确的:这是一个标准的块菰搜索队的野外营地,就建在一座附近有小溪流过的山丘下。营地的外围是一圈用来保护营地不受本地动物袭扰的通电围栏,在两米高的围栏内,十余座刚性充气营房绕着位于营地中央的香精加工厂和风力发电站围成了一个圈,活像是一大堆灰色的乐高积木。每支块菰搜索队都会在他们的活动区域内建立一座这样的营地,因为塔拉块菰在被挖掘出来后无法长时间保存,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完成初步加工。在盖恩β辽阔的草原上,分布着数以百计的这种营地,每一处都像是一座忙碌、喧闹的小型城镇。

但这里只有一片反常的死寂。

除了几处被火烧过的痕迹之外,营地内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仿佛居民们只是暂时离开一下,很快就会返回这里。但戴维知道,营地里的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他们就在这里,在营地大门旁的岗楼上,在他们的宿舍中,在食堂、医务室、储藏室和车库里。很显然,如同庞贝城不幸的居民们一样,这里的人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面对死亡的:在厨房里,炖着肉汁浓汤的电炉仍然开启着,里面的浓缩肉汁和脱水蔬菜已经被炖成了焦黑的半流体烂泥;机械师倒在车库的门口,身边还摆着整箱工具;一些人躺在宿舍的折叠床上变成了尸体,还有一个人死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所有死者的面貌都惨不忍睹——他们的皮肤软塌塌地包裹在骨架上,肌肉组织就像放了一星期的死鱼肉一样松散溃烂,气味刺鼻的黄色脓汁不断从脱落的表皮层下渗出,看上去就像一尊尊融化了一半的蜡像。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死去的。在风力发电站门外,戴维看到了四具挤在一块儿的尸体,两台用乙炔罐和金属喷管制成的简易火焰喷射器扔在一旁。在死者周围散落着数以百计被烧焦的昆虫残骸,其中大多数已经被烤成了漆黑的碳化小球,只有少部分虫子的尸体还算完整。

“这个月的第九次了……”助理治安官弯下腰,用镊子将几只死虫子夹进了随身携带的证物袋里。这些足有成人拇指长的昆虫看上去就像是蜉蝣与蜻蜓的杂交生物,但却有着蚊子一样细长的尖锐针状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死亡总人数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一千。我们现在怎么办,头儿?”

“很明显,”戴维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答道,“是找人帮忙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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