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好几天马文才都不肯见我,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他屋顶上,掀了片瓦往里面看,正好看见他斜趴在罗汉床上,脸上还留着一个他娘赏的掌印,亵裤更是被褪到了大腿处,屁股上只虚虚搭了条缎子,一看就是受过家法还在养伤。
我当下就乐不可支了,毕竟,这世上,有个人陪你变猪头,也是件挺好的事儿。
不过我的笑容还没来得及从唇边扩散到脸上,就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差点儿从屋顶滚下来。
那是一条黑色线状的小蛇,细长的身子如同一条水线般蜷在马文才的手腕上。平时我偶然也用眼角余光扫见过这东西,但一直以为那是什么鸡血藤之类的首饰。直到方才,那条小蛇忽然伸展身子,从他手腕上游开,嘶嘶地吐着红信子,在马文才的耳边窜来窜去。
我战战兢兢地道:“蛇……蛇……”
马文才倒是并不意外,抬起头看了一眼屋顶上面无人色的我,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小玄,跟你八哥打个招呼吧!”
黑色小腹蛇动作快如幻影,绷直了身子,像根皮带一样立起来,对着屋顶上的我嘶了一声,我惨叫一声,直接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马文才冰冷的手指还在我的人中上使劲按着,而我已经不知被谁从屋顶抱回了他的房中,不等他开口,我便从床上弹了起来:“蛇……你手上那蛇呢!”
“它叫小玄!是我的本命蛊!”马文才摇头道,“放心吧,知道你怕,我让它躲起来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传说中马夫人的那条七彩大蜈蚣,恐惧便被好奇心盖了下去,嘴上倒是硬气:“谁怕了?我祝小八虎胆雄心,会怕那么一条长长的小黑蛇?我告诉你,我刚才是一脚踩空了,摔到头晕过去的,你懂不懂?”
他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我跟前,用鼻子使劲闻了闻。
他低垂的发丝落在我的颈子上,我没来由得脸上发烧,连忙别过头,恶狠狠道:“连你也敢笑话我身上这香味儿?”
“笑话你?”他抬手在我头上敲了一记栗暴,“你可知道这药原本是我娘准备留着给小九的聘礼?也怪我那日被你闹得烦了,一时冲动给了你。当时只想着去你身上那股子臭味。原以为大不了让我娘再炼一枚,没曾想这药的成分极为珍贵,想再炼一枚起码也得三五十年,这药服下去以后,入血化香,遍体沁染,经年不散,而且还能美容养颜……”他说到这儿,随手捏起我的下颌,“用在你这家伙身上,暴殄天物啊!”
我听出他话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张嘴就去咬他的手,那条小黑蛇却冷不丁不知由哪儿窜了出来,嘶着声音看着我,吓得我随手抄起榻上的棋坛便要砸过去。
“英台!”马文才扣住我的手腕,满脸严肃,“你可知道,若是在苗疆,你看见了我的本命蛊,只有两种下场吗?”
“什么下场?”我有些被吓到,怔怔地问。
“要么便是成为我的蛊奴,要么……便要被杀人灭口!”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吓得小脸煞白的我额上一弹,“本命蛊一旦先主人而死,主人也必定受到极大损耗。轻则没了神智痴痴傻傻,重则一命呜呼!小玄是我的本命蛊,所以自然与我性命相连,它若受伤,我也跟着倒霉,懂吗?”
我自然听出这话里的严重性,一时竟有些惶恐起来,他将关乎身家性命的秘密如此随意地告诉我,是不是意味着我与他已经是过了命的交情?
见我半晌不说话,他以为我真被吓着了,不由得好笑道:“你也不必吓成这样。小玄自幼蛇时期便与我心魂相融。除了跟着我可以保护我之外,倘若有朝一日我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命悬一线,还可以通过秘药将病悉数转嫁至蛊虫身上,为我自己续命……”
“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带着个蛇啊蝎啊什么的蛊虫也是个很帅气的事啊!哎,不如,你也给我养一个怎么样?啊,你说我养个什么好?乌龟怎么样?还是癞蛤蟆?……”
“你当这是养宠物啊?随便上池塘里捞条鲫鱼给你怎么样?”他白了我一眼,“我娘嫁来中原这么多年,早年带出苗疆的蛊虫加上她自己养的小虹,统共也只有三只。一只是小玄,另一只……”他说到这儿,看了我一眼,慢吞吞地补充道,“小九出生以后身子不大好,我娘便悄悄给她种了一只。不过,小九那里是最温驯的蝶蛊,她自己不知……”
“你们在小九身上养了个蝴蝶?”我惊得险些掉了下巴,“我爹娘知道吗?为何我从未看到过?”
马文才斜了我一眼,闲闲道:“你不觉得,你今日知道的已经太多了吗?”
马文才说这些的时候,轻轻将手摊在书案上,原本直挺挺吊在笔架上伪装成秃头笔杆子的小玄忽然就弯了下来,在我眼皮底下顺着他的手指游至掌中,重新蜷回他的腕上。他却一直看着我,一双黝黑如同古井深潭般的眸子里,映出我吓得煞白的慌乱脸庞。
马文才亲自拉着我的手去摸小玄:“你放心,小玄永远也不会伤害你的!”
我当时脑子一抽,觉得又紧张又刺激又恐怖,在摸到小玄冰冷的身体时,情不自禁地娇喘了一声:“妹夫,别……别这样!”
我妹夫马文才脸一抽,一松手,小玄尾巴一收,缠着我的手指头,狠狠地拿我的指甲磨了磨小尖牙,吓得我差点儿尿一裤子。
那时我并不知道,改变我们二人命运的“蛊祸”,就在我们这场年少无知的聊天时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