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月无边,走出去的那个人才是幸福的,而走不出去的,便被岁月留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地重温着那璀璨却又虚幻的回忆。
痛苦,却又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地就此沉沦下去,哪怕再无出头之日。
那之后,我偶尔会递帖子给她,邀请她参加各种诗会之类,虽然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那些颇有沽名钓誉嫌疑的诗会,可是若是能以此为借口见到她,倒也不妨去瞧上一瞧,可是她却从来没有给过我回音。
再见到她,是在洋货店里,我正在准备给母亲的生辰贺礼,没想到却在那里碰见了她,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没见,她似乎更加好看,周身那清华淡定的气度更显的她优雅而矜贵。
我动了动嘴,想问她为何从来不应我的邀约,连回信都不给我一个,可是看着她的笑脸,我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听着她唤我“小玉”,我渐渐的也是释然,她没有义务一定要给我回音不是吗?能得她一如既往的亲近,我应该知足了,更何况,她还邀了我去她新近落成的庄子上。
我激动了一整夜,却从没想到过,这一去,却注定终结了我和她那浅浅缘分,疏疏纠缠。
我以为那只是单纯的姐弟关系,可是在我看见他眼睛里翻腾的情绪,还有她有些心虚的态度的时候,我的心里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我故意上前挡在她的身前,我故意想要去激怒他,结果在我预料之外也在我预料之中,我几乎被动地被他打着,疼痛也召唤不了我那几乎被震出体外的神魂,我根本不敢去相信我的猜测。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
我在昏睡中陷入了离奇的梦境,她和他相识而笑,携手而行,那样的亲密让我喉头发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努力地想要嘶吼着去阻止,却始终无能为力。
从梦境中挣扎着醒来,我呆呆地盯着帐顶,弄不清从心底冒出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是姐弟啊,而且一个是大清的储君,另一个是大清的长公主,我不知道是该怒斥她们乱了伦常,还是惋惜他们如此犯傻,又或者是为他们可惜,还是为她们无法看清的未来感到忧心,我只知道,我心底很闷很闷,就像回到了小时候身体还没好的时候,那种窒息的感觉让我开始心慌起来。
可是我偏偏束手无策。
我在他们两人过来瞧我的时候,细细地再次观察,让我失望而又心痛的是,我的判断并没有错,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规劝她,我知道自己的冲动,可是我不后悔,我的心里有什么在叫嚣着、催促着我,阻止他们,阻止他们!
我顺应了我的心,于是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再见过她一面。
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满眼温柔地看着她的人,大清的储君,太子殿下。
虽然他给了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我面上含笑着应了,可是我一点也不相信,甚至更加烦躁,我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到心底,然后等到伤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已经有什么发生过了。
时光踩过的痕迹,像是他们相视的眼神,在我的心上留下了疤痕,不深,却时时折磨着我,无情的时间慢慢告诉我了答案,那叫做嫉妒。
我终于明白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我鼓起生平所有的勇气,连家人都抛到脑后,在她被传出“克夫”之名之后,独立去她庄子上请求她嫁给我。
她拒绝了。
我慢慢地退出来,然后被他截住,我也因此第一次知道,他往日对我,还是手下留情的,压抑的气氛、冷笑的质问,淡淡的不容拒绝的气势,慢慢压垮了我最后一点奢望和坚持。
回去之后我不出意外地受到了父亲的责骂,我一言不发地接受着他的惩罚,在他书房门口整整跪了一夜,天亮之后,母亲终于答应我,递牌子进宫请太皇太后赐婚。
我在昏昏沉沉中强撑着意识,期待着结果,母亲轻叹着轻拍着我,满汉不能通婚,何况是尚公主,即便是有了“克夫”之名的公主,娘亲也不想你出事。
我的意识慢慢地模糊,唇角却翘了起来,克夫,那不过是他暗地里做出的小动作罢了,就像我那些从来都是泥牛入海的邀请帖子,就像我冲动之后许久都见不到她,就像这一次,鼓起的勇气被一点点消磨。
你有什么资格,你有什么资格,可是明明,我才是最有资格的人,无论相比是他对她那乱了伦常的感情,还是四阿哥对她那亦步亦趋的依赖,他们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不能和她共度一生,而我不同,即使我是汉人,可是在她克夫之名传出来的情况下,在她如此受圣上之宠的情况下,“满含不能通婚”形同虚设,我才是那个适合她的人!
然而,我内心的呐喊依然在父亲的叹息母亲的哭诉中慢慢地消逝,我不只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家,我无法抛却一切去争取她,我不能,就像地动的时候,在家和她之间,我选择了家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的拒绝。
她的拒绝让我灰心,她的眼神让我连争取的余地都没有,她就像那繁华的蜃景,只许我远观,却从来都拒绝我的靠近。
那么我就在远处看着吧,看着他慢慢地,怀抱着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来找我。
“我要带她离开。”
他淡淡地说着,眼神深邃若幽潭,像一把刀,直刺我的内心,让我再次明白,他并不如表面上那么温良而无害,“给你两日时间考虑。”
我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离开,心里像是有一把火,慢慢地燃烧,烧尽我所有的希望和奢求。
两天后我递帖子给他。
然后他带着她离开了京城,而我也开始接触了他的势力,越是深入便越是心惊,那么庞大的关系网,若说他就此篡位大概都会有一半的希望了吧,可是他似乎根本没有这个念头,就像他说的,他不过是希望她能在离开京城的时候不受京里势力变化交替的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