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不断有人越过他,老人、妇女、小孩,断手断脚的、无头的、身残的,各种各样,他们踏过黄泉路,沿着火红的彼岸花,顺着三途河,朝彼岸走去。
伏天恍若行尸走肉,却是一道只剩灵魂的行尸走肉。他怔然,脑中空无一物,机械般的走过黄泉。
他走过了黄泉路,看到前面有一座桥,桥下有条河。
这条河跟三途河不一样,三途河水流有三速,急缓不同,但这桥下的河却是十分急湍迅疾。
伏天脸色惨然,无神的走上了桥。
“奈何桥,忘川河……我果然是死了……”伏天喃喃自语。
桥的尽头有个大石,状貌奇钦磊落,散发往生之力,那是三生石,传闻能映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因,今世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的刻在了上面。对面是忘川,忘川那里有座土台,土台上刻有三个幽暗阴森的三个大字:望乡台。
伏天抬起头,看到望乡台,涩声道:“望乡台,望乡……能让我看到天界吗?”
无人理会他,无人回答他。
伏天踏上奈何桥,茫然的朝前走着。
忽然,一道寒风刮过,伏天身边的那些身影一下子消失不见,只剩下伏天一人独自立在忘川河,踏在奈何桥之上。
接着,伏天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景象如潮水般褪去,一切都消失不见,只留他一人立于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眼前,是黝黑混沌朦胧的黑暗,没有一点亮光,时间在这仿佛停止了,空间扭曲坍塌,被极尽的暗沉遮盖。
一点曦光出现,黑暗中出现了一丝裂缝,透射出绚烂多彩的神光,五光十色,光华尽显。那是一道长长的裂痕,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那里,其中发散出的光华,在黑暗中黯淡,而后被吞噬。
涟漪激荡,有气息显露,从那道裂缝中传来。裂缝扩大,有无上气息将其撑开,犹如夜幕被人斩断,生生竖劈而出。
伏天看去,觉得身边的黑暗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那漫天的炫目神光,将他笼罩在其中,整个人徜徉在五颜六色的光彩之中。
“那是……”伏天余光看见,裂缝深处,在激烈振荡,大道秩序成了实质,在崩裂,在凝聚,有混沌蔓延,鸿蒙在接近,来自远古星辰的星点照射而来,漫天在闪烁着亘古岁月前的星辉,天穹在坍陷,乾坤动荡,诸天万界在颤抖!
道光在聚拢,灭世神光在迸发。那道裂痕,像是天被劈开,大恐怖降临,汩汩河水在流淌,在世界的尽头,浮现出一道横跨天堑的长河,流淌着岁月时光的气息。
它没有尽头,也没有发源地,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到何而去。
咚!
一道沉闷的响声,敲震了寂静无声的天阙,长河微颤,河水四溅,在道则起源深处,一抹亮光显现,迅速变大,顺着那条长河,在快速接近。
光芒洒落,光源之处,有一道持剑的身影,脚踏无尽长河,漫步而来。
那是个女子,是个无法形容的女子。她白衣绝世,身上却有流光溢彩,仙光弥漫,长发飘飘,玉足天成,完美无缺的身姿,完美无缺的容颜。
青丝飘扬,披落在肩后,像是个天女,没有一点红尘气息,不食人间烟火。她浑身散发着普世光辉,七彩光芒在她周身缭绕,圣洁又梦幻,不似世间之物。她的双眸闪亮如星辰,眼底有星河闪动,诸天星辰的光辉也不及她眼中的星辰光亮。
这女子持剑,剑身笼罩在光芒之中。她看起来柔弱,身躯娇嫩,但给人感觉她似乎在举手投足间,剑断星河,崩裂星辰。
她已经无法用美来形容了,所有的溢美赞扬之词用在她身上都是一种亵渎。
她踩在长河上,顺流而下,但未溅起一点水花,绚丽的光芒环绕,驱散黑暗。
伏天脑中轰然,不是震惊于那女子的美貌,而是他感觉,这女子的气息,不像是此界中人。而且,在看到她的眼神之中,伏天察觉到了悲意。
这很奇怪,那女子顺着长河而下,似乎像是在朝伏天走来。他感觉很荒谬,但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尤其是,她的那双闪亮如星辰的美眸,似乎正在看着他!
伏天摇摇头,将那不切实际的念头撇开。
那女子慢慢走来,身后的长河在消散,那道神光裂痕在扩散,仿佛在重开了一个世界。
忽然,那女子朱唇轻启,有声音在暗空中回荡:“我跨越时间长河而来,在万丈红尘中寻觅万世,轮回逆转,诸天崩裂,时间的轨迹在重塑,往生的轮盘在转动。”
她像是看着伏天,又像是根本没看见伏天,她的双眸望穿星海,声音清冷。
“我渡过轮回路,沿忘川入迷途,三途河留下过我的轨迹,三生石雕刻下我的执迷不悟。因果轮转,终是求不得这命数……”
“天地虚无,命理不复……”
“这世间,没有轮回啊……”
她立于时间长河之上,声音凄寒冷切,带有无尽的悲戚。
“三途河边,我凝望你来生的容颜,三生石旁,许下我一生的执念。漫天星光是你幻化而成的轮回的终点,寂灭到永生流转了多少岁月。我在尘世间,走了百个万年,终究还是一场劫灰。”
她越说越悲凉,冰冷的语调在孤寂中飘荡。
伏天动容,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生出一股悲意。
从她的言语中,伏天感觉到那种漫长岁月苦苦追寻的执念。
在红尘中行走百万年,越过时间长河,到过轮回终点,在尘世中寻觅,而后来到九曲黄泉之下,最后只是一场湮灭的劫灰。
她是谁?从何处而来?是在寻找什么人吗?疑问出现在伏天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伏天晃了晃头,感觉心神有些失守,这女子有莫名的威能,让他不自觉沉沦其中,被她的心绪感染。
“你去了哪里……为何轮回的尽头也寻不到你的真灵……”
女子抬头,双眼流下一行清泪,清冷绝美。
“你终究,不是他啊……”女子看着伏天,悲戚的摇头,泪流不止。
伏天浑身一震,这次他感知的很真切,那女子就是在对他说话!
伏天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说不出任何话。
那女子泪流满面,周身的炫光在无序的跳动。最后,那个女子蹲下身,像个小女孩一样,呜咽哭了起来。只是伏天看不到,有光芒将她笼罩,不让伏天看见那场面。
光芒炼去,女子显现真容,然后转身,白衣无风自动,在黑暗中招展。
这时,那道裂缝忽然快速扩大,撑开了小半个天幕。裂缝中传来一声惊天的嘶吼声。
吼!
这声音震耳欲聋,有神威伴随着声音扩散,跨越界面,冲过黑暗而来。
伏天惊骇,那无形的威能近乎凝结成实质,朝他袭来,所过之处,周围的暗空都在动荡!
这只是一道吼声而已!
更惊人的是,女子拂袖,恐怖的威能立即消弭于无形,动荡的暗空恢复平静。
伏天瞪大了双眼,他看到,裂缝中,有生物破开空间,撕开裂缝,要跨界而来!
“那是……”伏天难以置信,那生物体形硕大,像是远古的洪荒异兽,吞噬星空,但又有所不同。
在伏天的印象里,他没见过这样的异兽,即使最古老的生灵,似乎也没有这个模样。那生灵似妖非妖,似魔非魔,四肢一头无尾无鼻无耳一眼一嘴,浑身墨黑,体形无比庞大!
“这是什么种族……”伏天愕然,那生物身上充斥着强烈的毁灭之气,它在破界,想要从裂缝中降世。
周围的暗空,被它的气息沾染,在寸寸崩解。暗空犹如薄冰遇上巨力般,一点一点又迅速的碎裂。
女子见状,提剑飞身迎上,对着那生物的头颅,猛斩而下!
伏天骇然,这一剑,太震撼了!
女子挥动光剑,带起冲天的光芒,直插星空最深处。
万古的星辰在摇曳,大道在崩解,天地秩序在这一剑下,仿佛变得薄弱不堪,犹如一张薄纸被撕裂。
这一剑有无穷的斩世气息,可断大道法理,万古成空,乾坤破灭,寰宇裂解,诸天遭受重压,千秋万世的星光在黯淡。世界,在破裂!
她一剑刺出,无上的伟力将空间击碎,时间混乱,六道不复,五行不存,当真是一剑动万古!这恐怖的一剑,直接斩在那生物的头颅上,头颅开出一个大伤口。
那生物朝天怒吼,周身毁灭之气散发,冲向女子,身形往后疾退,消失在了裂缝深处。
女子握剑,踏步追去。
“你是谁!”伏天慌忙上前,对她大喊道。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女子他似曾相识!
女子回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仙!”然后转身消失不见,炫光收敛,裂缝随之关闭。
暗空消散,画面陡然一转,伏天出现在奈何桥的另一头,他不远处,是三生石。
“她是谁……”伏天喃喃道。
“嗯?你又是何人?不属于此地,还不快走!”一道苍老的声音在伏天耳边响起,伏天看到,一个老太婆,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前有许多碗罐,里面有汤汁。
他刚看到这里,就感觉灵魂一颤,仿佛跌落进黑暗深渊,而后他失去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奇怪,没有前世,也没有来生……”老太婆盯着三生石,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