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段允梓的意识苏醒,她睁开双眼,眼皮很沉重,头有些轻微的疼痛。
她没有动,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人固有的机警,微微侧头,窥探她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单调但独特的房间,这里的男性气息很重,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在岛国,十年的地狱训练让她对腹部中弹这种伤,不是伤及重要器官,并未能大动她的元气。
碍于当时她挣扎过猛,伤口疼痛异常才让她昏了过去。
(真的是该死,我现在怎么这么弱鸡了?
极为缺乏安全感的段允梓,不愿意待在一个不明是龙潭虎穴,亦是避世桃花源的地方。
她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双手撑着柔软的床,想坐起来。
她一弯腰,腹部的伤口马上渗出血来,而且疼痛剧烈。
尹司霈进来时,她正丝毫不顾疼痛地费劲坐起来。
苍白无丝毫血色的小脸,因疼痛而扭曲,但这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美艳。
反倒将自己凄美的一面展现给尹司霈。
尹司霈的军靴踩着木地板“哒哒”作响。
(这小妮子是不要命了吗?伤口都在渗血了,还动个什么劲)
他坐在床边的软沙发上,想看看这只漂亮高贵,爪牙锋利的小猫能折腾成什么样。
越看越觉得这小妮子,像极他小时候养的那只猫咪。张牙舞爪地以为自己很强?
(不会求我帮你?哑巴吗?)
她不求他,他也不会想帮她,倒是要看看,她想怎么折腾自己的身子,身子是她自己的。
治好了她,这只小猫咪定会无声无息的离开自己。
她要离开,他定不是不肯的。挣扎吧!像个溺水的猫咪般挣扎。
你这么想要溺亡,就溺亡在我的这片心海里。
他与这小妮子方才第二次见面,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这个美艳的小妮子动心起来。
估计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惊鸿一瞥,她明眸皓齿,朱唇轻启时。
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他终是扭拧不过自己的心。
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坐在床边,强行按压她瘦骨嶙峋的身子到床上。
段允梓狠狠地瞪着他,虚弱地开口反抗到“:放我离开,否则我解决了你。”
(这个男人怎么这么难缠??)
尹司霈不为所动,自顾掀起她的衣服,察看她的伤势。
包裹伤口的白色绷带,被血染红。
令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的伤口又渗出了血,他浓密的剑眉皱了起来。
“你以为你自己是三岁孩子?不知道伤口再次感染,你的小命会呜呼哀哉?”
他大声喊了,在外面等候的梁军医进来替她重新处理伤口。
段允梓狠狠地瞪着他。(我几岁关你什么事??老男人)
尹司霈负责按住在反抗挣扎的段允梓的双手,军医负责给她重新换药。
段允梓的双腿仍在蹬着,她越蹬她的伤口就裂开几分。
(我就是挂了,也不要在这个地方,被你给囚禁)
她已然不顾疼痛,大喊大叫,像极了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尹司霈又喊了佣人进来,按住她的双腿。
军医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替她重新换好药。
“除非你一直给我打镇静剂,不要让我清醒……”
她现在似被抽丝般,毫无力气。
“要…要不然,我还是会…继续反抗你。”段允梓瞪着他。
不多会,药起效,她沉沉地昏睡过去。
尹司霈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直到她发出轻微的鼻鼾,才欲起身离去处理公务。
(你再怎么反抗,也逃不了的,女人)
给段允梓掖好被子,梁军医跟着尹司霈来到书房。
尹司霈坐在诺大的办公椅上,梁军医坐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单。
梁军医神色凝重,眸子里有遮掩不住的寒色。
“我分析了她的血液化验,发现了一种毒,这种毒是慢性的,不会马上致死,需要药物压制。”
梁军医说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尹司霈的脸瞬间冷了下来,眸子里的寒光梁军医的更冷。
“是什么毒?”
“我们还未研究出来,目前只知这毒,实为慢性。”
“而且,此毒现在,以我们的医疗水平,怕是不能解。”
尹司霈手紧紧地握住钢笔,似要把那支笔给捏断。
“这么说的话,她只有等死?”
身为一名医生,梁军医素来淡定稳重。
“我们这两天做了白鼠实验,发现这毒,还是可以以药物暂时压制。”
“暂时??我要的是解毒,不是暂时。”
“啪嗒”钢笔被尹司霈大力扔到角落。书房里的温度瞬间降到零。
梁军医此时再怎么镇定,亦觉得寒气逼人。
“你们给我全力研究解药,否则,她出什么事了,黄泉路上,有你相伴,她应该不会怕。”
“啪”
梁军医手中的病历夹掉到了地上,他被吓到了。
“好,我一定尽力。”声音里夹带了一丝颤抖。
尹司霈眼里射出了狠戾之光。
梁军医走后,尹司霈来到段允梓床前。
他没有开灯,借着皎洁的月光,他贪婪地望着眼前这张惨白的脸,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粗糙的大拇指腹摩挲她的小脸,他的心犹如被小刀,一刀一刀地剜,蚀骨疼痛。
他心里知道“苏淼”肯定不是她的本名,因为她坐的归国邮轮上,乘客的名单里根本就没有“苏淼”这个人。
你到底是谁?你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你告诉我啊!或许我能帮你。
令他最不安的是,线报称,十年前逃蹿隐匿到岛国的保皇党势力已经渗入上海。
保皇分子渗入的日期,恰好也是她归国的日期。
她的身手和中毒迹象,很有可能是保皇分子之一。
如果,如果说,你是保皇分子之一。
那我们就是冰与火的敌对关系。
火,好像喜欢上了冰,该怎么办呢?
他的心脏好久不曾像现在,那么有温度地剧烈跳动起来,他只想牢牢地把护在身后。
尹司霈轻轻吻着她白皙的手。走到里间脱下军装,换上睡衣,自己洗漱好后。
再打来一盆热水,替她擦拭身子和脸。
做完一切之后,他轻轻躺在她身边。用手臂拥着她,闻着她淡淡的发香,浅浅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段允梓先醒了过来。
职业素养,作为一个敏感的人,她依旧没有轻举妄动,她没有睁开眼睛。
她闻到了浓重的男性气息,男人侧身抱着她,怀抱很大很暖。
素来害羞的她,没有血色的脸及耳根子霎时红了起来。
她简直想马上爬起来,离开这个抱着她的男人。
以前是和其他男人一样睡过大通铺,却不曾有像此时那么真切的感受过男性强烈的心跳。。
尹司霈早就醒了过来,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怀里搂着一个自己心仪且美艳非常的女人,心跳很激烈。
他也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控制不了理智,把怀里这只受伤的小猫咪给吓着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只小猫咪,耳根子和脸异常的通红。
她已经醒了,但还在装睡,看着这样的小白兔,他内心窃喜,这样的她,真是可爱极了。
他不能再抱着她了,在没有得到她的心之前,他不能吓着她。
尹司霈轻轻地下床,走去里间洗了个冷水澡,洗漱完毕后,他又端了一盆热水出来。
他看着还在装睡的段允梓,像只死猫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内心就觉着好笑。
(装死,装的不错啊,小猫咪)
“来,起来,我帮你洗洗脸,好吗?”
段允梓听到如此温柔的声音,内心很诧异。
(这个人是不是有病,我不是表现得很明显,我不喜欢他吗?)
尹司霈见她没有要动的意思,就自顾拧起毛巾替她擦脸。
段允梓睁开眼,抬起手,打下了尹司霈手里的热毛巾,毛巾掉到被褥上。
这一举动,让尹司霈好看的眉头紧锁。
(我没有像这般伺候过女人,都是女人伺候她,你这个小妮子,怎么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想来点厉害的)
他的手一怔,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忤逆他的意思了。
他竟没有想要生气的意思。他捡起毛巾,重新洗了一遍,再给她擦脸。
段允梓愣了一下。(外界不是传闻,你暴戾非常吗?我的少帅,你怎么还对我这么温柔?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
段允梓支吾道“:你,你,你不生气?”
尹司霈没有回答,给她擦完脸,就坐在她身边,整个身子压向她。
看着他薄薄的唇要落到她的额头上。段允梓本能地别过脸去。
尹司霈的吻落了空。同样没有生气,他坐起身。
“我一会要出去,吴妈,会煮东西给你吃,嗯,你受着伤,要吃清淡一些。”
段允梓又愣了一下,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她,让她在受伤的时候吃清淡一些。
只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贪玩爬上树,但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破了膝盖,流了好多血。
啊公给她上了药,吩咐自己的儿媳,要给孙女吃些清淡。
她自然是不肯看着家人吃美味佳肴,她喝青菜萝卜汤。
晚上跑去厨房偷吃,成了那段时间她的小爱好。
那段时间,她的膝盖老是好不了,她啊公都觉得有些莫名。
有一天晚上,她的小动作被她啊爹抓包了。她爹非但没有打她,还嘲笑她是小馋猫。
从那天起,他们家人就和她每天吃同样的清粥小菜,直到她的伤口好起来。
回忆滚滚翻涌而来,给她来了个猝不及防地冲击。段梓眼眶红了起来,她别过脸去,不看尹司霈。
尹司霈看着她不对劲,便知道他应该触了她的那根防线,他没有追问她。
他想,总有一天,她会亲口告诉他,她到底是谁,以及她的身世,他需要做的是,用心等。
他起身下楼叫吴妈端了清粥小菜到房间里,他端起碗,舀了一勺粥,轻轻吹过后,把勺子递到段允梓嘴边。
段允梓没有开口。
“我自己吃。”
尹司霈悻悻放下碗,他是知道她心里难过的。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段允梓亦是别过脸去。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暂时不会回来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好吗?”
段允梓又愣了一下,小时候每次啊爹和阿公离家出远门问诊时,亦是这样细心的嘱托她。
现在,她再也听不到,啊公和啊爹的嘱托,他们生死未卜,她可能再也等不回他们了。
而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是在霸占她的家。
她心里的熊熊恨意之火,重新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