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悠悠顿时觉得自己要被期有岸按碎了。
他的胸膛太坚硬了,又热得如同烘烤,汗水漉漉地打湿了衬衫。
君悠悠挣了挣,这才发现,她好像触到地雷了……
她这辈子只和吴士耽交往过。
说实在的,可能是她不够真心的关系,她和吴士耽最多就是贴个嘴,就是贴,没有其他更深入的动作。
即便同住一间公寓,他们也是各住各的房间。
更何况两人工作忙碌,就是相聚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更别提生米煮成熟饭的步骤了。
君悠悠习惯性地调戏期有岸,不过总体而言,她从心到身还是很青涩的。
进展到现在,她完全丧失了技巧,应该如何继续下一步?
她隐约察觉不妙,强撑着笑容道:
“你是不是饿了?我去,去做饭怎么样?对对,做饭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要不,就顺其自然下去?
他们事先都没有准备,不过,没有那么凑巧,第一次就中奖吧。
她这次回到二十八岁,不会突然多出来个孩子吧……
君悠悠胡思乱想地分析双方第一次就孕育出小生命的可能性。
恍惚间,期有岸的头脸埋进了她的颈发。
君悠悠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得他的呼吸是剧烈的频率。
她吞咽了一口,忽地,听他开口了。
期有岸说:
“我是饿了……而且饿了很久了……”
一语未了,君悠悠就骤然双脚离地。
她直觉头晕目眩,继而被丢到了沙发上。
重量压住了她,四肢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无从挣扎。
“我们……是不是应该按部就班?”君悠悠干巴巴地笑。
“是啊……”期有岸的影子笼罩了她,他俯下身,眼中火苗跳跃,鼻息如火龙。
“拥抱,接吻,接下来的步骤,就该是……”
他笑了。
君悠悠咬咬牙,干脆闭上眼睛,凭君采撷。
但是,她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俨然天地变化。
君悠悠愣住了。
她居然身处在自己的房间。
床板是一动就吱嘎响的,枕边的手机是智能型的,她的身材也有了明显的发育……
毫无疑问,君悠悠眼下是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
“诶?!!!”
君悠悠蹭得从床上跳到地上,情不自禁地转了一圈。
怎么突然就回到二十八岁了?
骗人呢吧!
君悠悠快崩溃了。
这真是难以置信。
她都已经做好献身的准备了,但是,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二十八岁了!
难不成意识服务器也懂得和谐吗?!
她不了解在期有岸的眼中,自己是突然消失的,还是怎样;她只知道,才刚刚闭上眼睛,身上的重量陡然消散。
此时此刻的君悠悠虽然改变了过去,十八岁之后的岁月,在记忆之中却仍旧是残缺的。
她还是不清楚期有岸究竟发生了什么。
君悠悠像是在梦中,迷迷糊糊的,期有岸又出现在面前。
她慌慌张张地张臂扑去,结果一下子撞上了写字台,噗通一声就摔倒在地。
闹出的动静太大,把管莉都招来了。
管莉推门而入,看了看女儿茫然地傻样,摇摇头道:
“你这是睡糊涂了吗?吓死我了……”
管莉清咳着,假装没瞧见女儿一脸春色泛滥的模样,砰地关上了房门。
谁家的车辆从楼下经过,车轮碾过的动静细微入耳。
车灯的一束亮光划过天棚,幽幽而逝。
君悠悠欲哭无泪地坐在地上,半晌,怔忪怅惘。
她和期有岸的第一次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人生能有几个第一次?
为什么她的第一次迟迟不来?
看来,当时的期有岸还是按捺住了。
因为他毫无疑问是珍惜她的。
不过,能回到二十八岁,就意味着还能重生到十八岁。
那么,他们就还会有重聚的那一天。
也不排除她未成年,意识服务器自动拒绝两人坦诚相见的可能。
君悠悠回到床上,许久难以入眠。
到了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不过,太阳刚升起,君悠悠就蓦地睁开了眼睛。
千头万绪困扰着她,睡眠对她而言是多余的累赘。
吃早饭时,她又静下心来思考爸爸君钟清的事。
这回,看来,她很难再与爸爸接触了。
她是不是应该去期家大宅拜访一下期有泮这位幕后老大?
君悠悠没有打算再去摄像棚工作,辞职都被她省去了。
不多久,管莉离家上班,留她一人关在卧室里,仰躺发呆。
究竟是不是期有泮所作所为,君悠悠无从断定。
她至少笃信,十八岁那年,以期有泮的性格,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那么,为什么,之后的十年,他却销声匿迹,任由她安安稳稳地活到二十八岁呢?
是期有岸警告过期有泮吗?
期有岸死后,期有泮就没想过为最爱的哥哥报仇吗?
君钟清诈死,不光是为了避开警察追凶的失效期,还有期有泮的威胁吗?
如果二十八岁的她也能和期有岸取得联系就好了……
期有岸就能将那一年夏天真实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然而,死去的人又怎会和活人纠缠?
君悠悠叹息一声,辗转地侧过身……
倏地,她猛然记起了什么,立时就扑下床去。
君悠悠奋力敞开窗帘。
窗帘哗啦一声刺耳响声,差点儿要被扯下来。
她跪在写字台边,挨个抽屉翻找起来。
那是好久之前的旧物了,她应该没有丢掉,可是放在哪个角落了呢?
君悠悠抬出了所有的抽屉,零散的物品须臾堆了满地。
最后,她掀开高中的毕业证书时,发现了那抹漆面斑驳的小小方形物——
她十八岁那年的手机。
君悠悠深呼吸十秒钟,这才浑身颤抖地将老式黑白手机捧了起来。
她掌心冰凉,没有人温暖她的体温,身心都是那么凉,那么凉……
遥远的回忆,一帧帧与期有岸相处的片段眼前闪过,泪水不期然翻涌。
君悠悠按了开机键,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它就像那个男人一样,这十年间慢慢地死去,孤独地隐匿在她记忆的角落。
仿佛还在昨日,她就是用这部手机同期有岸联络的。
从这里传出过他的声音,他的呼吸,他总是傲娇的腔调。
他给她发过短信,一字一句,是他留给她的唯一的信物。
君悠悠抽噎着,手机自她掌心慢慢滑下。
手机落到半空,她又手忙脚乱地接住了。
她眼眶通红,泪水在打转,模糊了视线。
她多么希望,他能再度拨通她的手机号码,哪怕是最最阴阳怪气地或是醋意横飞地索问:
“你在哪儿?”
是啊,她在哪儿呢?
真正十八岁的君悠悠根本就不认识期有岸,他要到哪里去找她啊!
君悠悠双手抓起手机,紧紧抱在胸口,似要把手机塞进心窝。
须臾,她仓促地整理了头发,清了清喉咙。
明明期有岸是看不见的,也看不到了,但她相信,他们还在再度重逢。
君悠悠抹掉泪珠,就在这时,老款手机的屏幕骤然亮了。
幽幽绿光一闪即逝。
君悠悠条件反射地竖起手机,贴紧耳朵,她神经质地大声问:
“喂?!你在哪儿啊!”
我在这儿啊,你在哪儿啊!
你为什么……就这么死了……
听筒另一端沉默不语——
不,不是沉默不语,而是什么都没有。
“喂……”泪水疯狂地流了下来,啪嗒啪嗒殷湿了没有色彩的手机屏幕。
她听不见了。
君悠悠明明可以听见千里的声音,但是现在,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的装模作样,他的无赖,他的温柔,他的沉闷……
好的,坏的,她都听不见了。
隔着时空的长河,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请你说句话……”君悠悠捂着眼睛,五脏六腑全部在痛,像是谁在给她剖肠开腹,好痛好痛,痛得想要撕扯什么,又想要捂住什么。
无所适从。
“求你了……求你了,说句话吧,就一句话,一句话,就一句话也好啊……”
可是,回答她的,是手机再度冷漠的黑屏。
——她弄丢了他,花了十年的时间。
花了十年的时间,他还在找她。
如果分开时必然的结果,一开始又何必相遇?
君悠悠找不到痛恨的对象,唯有瘫坐着,咬唇哭泣。
不知道多久,君悠悠终于抽搐着缓和了气息。
她要修好手机,重新买到电池,哪怕是再也联系不到他。
只因为,这里,有期有岸从十年前发给她的短信。
他的来电记录,他们的通话记录,以及……期有岸的手机号码。
下定决心,君悠悠便匆忙跑出家门。
拐了七八家店,徒步走了几千米的路,她终于找到一家能够修理旧手机的商家。
君悠悠如鲠在喉,激动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她就守在旁边,宁可多加钱,多加多少钱都没有问题,只要店家能够尽快修好她的手机。
“零件老化了……我这儿倒是有这种电池,就送给你吧,反正现在我留着也是留着……你哭什么啊……诶诶,你别哭,不就是修好手机了么,你别激动……哈哈,你不会是太崇拜我吧……”
店家是个会调侃的中年男子,他黝黑的脸庞在君悠悠看来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要不是她心有所属,君悠悠恨不得抱着店家转圈圈。
店家像是会给灰姑娘变化美丽裙子的仙女,手机在他手中轻巧摆弄两下就重新亮了起来。
君悠悠屏住呼吸,颤抖地接过这部在他人眼中毫无价值的旧手机……
她翻开收发箱,最上方的第一条讯息,就是在十年前,期有岸发给她的短信——
也是在他死前,发给她的最后一则短信。
“我找到你爸爸被人陷害的证据了。”
他说,他找到了。
他说,他相信她,所以她说她爸爸是被人陷害的,他就全都相信。
原来,那不是他哄她开心的,他是真的在试图证明君钟清是无辜的,自始至终。
可她这十年来,又做过些什么?
君悠悠艰难地呼吸着。手抖得太厉害了,她不得不狠狠抽打手背。
她颤栗着翻到下一页,就见期有岸写道:
“我留给你的东西在银行,只有你才能打开它。”
小小的屏幕,挤不下多少字数,她不得不一页又一页地翻开。
在第三页上,她的名字率先入目——
“君悠悠,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一定要告诉你,我其实……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其实什么?
其实什么?!
君悠悠当即要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