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人多嘴杂，四通八达。
平日里，但凡城中有个大小事，哪怕足不出户，也能很快收到消息。
费族费二少在内销会上，输给从家小少爷两亿两千万金，签了三日内偿还的借据。
这件事，三天前便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街知巷闻。
随后宇文氏为帮费族撑腰，发动人脉，全面狙击从家之事，同样几乎人尽皆知。
这其中固然有宇文氏并没刻意封锁消息的缘故，可亦有少数心细之人隐隐察觉。
整个事件中，似乎暗中一直有人在极其隐蔽地散布消息。
从家各处产业被查封，八宝坊众人被捕等事，本就瞒不住人，消息自然传开。
可像宇文氏奔赴战兽殿和阵堂，请出孝大风和跃龙大师助阵，还有从家各州郡的马场齐齐出事，从长顺等曾驰援从悦馨母子俩的悦部旧将，大多被问罪下狱之类的事……
普通民众根本不可能知道，至少也不会在当天就收到消息。
然而事实却是，在宇文氏并没对外宣传的情形下，城中民众和各方势力，包括皇宫大内，都是几乎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详尽信息。
最让人怀疑，同时也最不可思议的是，通过灵讯、禽信等特殊工具，城中人赫然发现，相同的各方面信息，竟在当日或次日，即分别传到了大晋各大州郡。
就连一些临近边境，路程遥远的州郡，也无一例外！
这便让那些少数心生疑虑的人，感到震惊万分和难以置信了。
官方有驿站数百，民间有信亭近千。
大晋收发消息的渠道和方式，以及便利度和迅捷度，在整个大陆都算出色的了。
可大晋的疆域何等辽阔，上京城又在中心位置，要在一两天之內，将城中的消息传遍各大州郡，无一遗漏，几乎就是一件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
隐身暗中散布消息的人或势力却做到了，还做得游刃有余，丝毫不露痕迹。
如果这股势力真的存在，那其拥有的能量和渠道，未免也太惊人、太可怕了。
试想，一个效率远高于皇家官方的消息传递渠道，在战时的作用何其强大。
同样的道理，这种渠道若是用于其他事件……
正因想到了其中的微妙之处和敏感之处，那些隐隐察觉有异的人，均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持缄默。同时暗下决定此次事件过后，无论结果如何，都一定要与从家、从家小少爷交好。
他们能发现不对劲，自然无一不是精明睿智之辈。
稍作推敲，便猜出那个能量巨大的神秘门户，明显是听命于同样神秘的从小凡。
这少部分人中，就包括了此刻正等在京兆尹门外的魏凌云。
他乃是被指定日后掌控辽山魏氏的人，智谋出色，心性沉稳，暗里也一直对从小凡进京后的行径，颇为推崇和钦佩。
从家目前的境况，四面环敌，财力窘迫等，只是外因。
真正危殆的，其实是众多族人内心日渐深重的失落、困惑、迷茫……
强大坚固的凝聚力，才是从家真正的根基和底蕴。
而无论是从小凡在城外的“狂言妄语”，还是进城后表现出的一系列强横霸道的行为，得悉后最欣慰，最振奋的，无疑就是那些散落在大晋各州郡，已沉默多年的从家人。
魏凌云甚至可以想象出，不用等到今次事件结束，又或是谁输谁赢。
单单今日从小凡出府以后，强抢战兽殿灵兽、阵堂奇宝；更将近年来风头正劲的费族，直接打了个七零八落，几近灭族；随后又到天栏击杀数百官军，强势救人的消息，传到各大州郡，便会引起极大的轰动和无数连锁效应。
数十万昔年的从家军将士，数万从家族中子弟，尽皆兴奋狂喜，乃是必然。
同样的道理，从小凡的“凶名”传出后，那些在今次事件中出过力，又或曾经敌对和刁难过从家的各州郡官员，除却少数宇文氏的直系子弟外，其他人必定会担惊受怕，惶恐不安。
京中那位小魔王，可是动辄就要杀人灭门的啊，若被他盯上，那还得了……
魏凌云不用想也能猜到，那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们肯定会这么想。
官高一级压死人，可贪恋财权之人，也最怕死。
魏凌云忽然醒悟过来。
从小凡今日如此嚣张，如此“凶残”，看似性情使然，实则另有深意啊。
别的不说，如果跟前几日一样，今日发生的事在当晚或明日传到各大州郡后，那些被问罪下狱的悦部三千旧将，只怕基本都会被释放，当大爷一样供着哄着。
还有刁难从家各大马场的当地官员，想必也会立即衡量轻重，做出不同的决定吧……
对内，振奋人心，无形中解决了家族最大的隐患！
对外，震慑宵小，莫敢造次！
真正的一举数得啊！
如果说暗中有某个擅长传递信息的神秘门户，效命于从小凡的论点，此前还只是停留在忖测的阶段，现在魏凌云则基本可以确定了，心中愈发惊凛叹服。
这时忽的街口喧哗声响起，紧接着人头攒动，大量民众涌了进来。
“怎么回事？”魏凌云转头问正在听下属回报的孔伶。
七大族中，唯孔族扎根于上京城，眼线最多，收到消息的速度也最快。
“凡少根本就没去卫监司，而是……”孔伶叹道：“去了蔡府。”
“什么？”洪管家满脸讶然。
“那个蔡府？”上宫青龙更是完全懵逼，愣愣问。
“蔡环？”魏凌云眼中精光一闪。
“嗯。”孔伶脸色凝重，“根据外间传出的消息，蔡千总似乎早知道凡少会去找他，又愧疚于心，所以在留下认罪书和赔偿后，早早便离开了上京。”
“外间传出的消息……”魏凌云道：“也即表示，凡少到蔡府后做了什么事，又或蔡千总是否真的早就走了，都没人亲眼看到对吧？”
“对。”孔伶摇头道：“也不对。”
“为何？”
“因为在凡少他们到达费府前，蔡千总便安排了两千守御军，分别守在街口和府门外，所以没有民众看到蔡府发生了何事。”
“不过据主动撤离的守御军所说，他们离开的时候，蔡千总应该还是府内。”
“至于到底走没走？何时走的？还有认罪书和赔偿等事，便不得而知了。”
孔伶皱眉道，眼神儿复杂，既有困惑，也有几分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