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
甲板下，某个新开辟出来的医疗舱里。
和文学作品里总是和阴森恐怖联系起来的氛围不同，这个舱室相当规范。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顶部是士兵们冒险从某所医院寻回的无影灯。
这种回收行动现在已经很难展开了，病毒不可避免地侵入了这艘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士兵还能坚持下去，但是崩溃是早晚的事。
罗伯彻正在专心致志地对待手下新捕获的追暗者活体，强大的生命力和远超人类的神经系统，让这个追暗者即使失去了大脑，躯体也能像青蛙那样不断地抽搐。
舱室照的透亮，就连罗伯彻手下支离破碎的样本，也因为精湛的技术分门别类的摆放好。
抛去血淋淋的表象，这种操作或许称得赏心悦目？
............
狭长的甬道里，新晋级为罗伯彻副官的曼斯领着张远不断的深入。
路上很是有些沉闷，曼斯一改往日的性子，闭着嘴巴，没有什么交流的想法。
这和曼斯以往活泼的性格大相径庭。
张远好奇的在曼斯身上扫视着。
对方今天很奇怪，有气无力，而且身子也是前倾着的，显现出一种疲态，身形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出现因为饥饿而出现的消瘦，这又符合了船上的食物储备。
“曼斯，上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除了罗伯彻以外，我好像很少见到你们。”
“并，并没有。”曼斯的目光明显躲闪了一下，矢口否认道。
张远吸口气，曼斯一向不善于说谎，可贵的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不然罗伯彻也不会提拔他。
一路上，除了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便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钢铁甬道中。
“咳哼。”
无聊，张远试图提及一些对方感兴趣的事情。
“你被提成副官了？”
张远用带恭喜的声音道：“什么时候的事？”
“啊？哦，哦。前几天吧，”熟睡被惊醒一般，曼斯迷糊了下，努力回忆着，呆板的表情松动起来，努力回忆着，好像这种程度的活动都显得艰难。
“前几天打牌的时候，咳....我赢了罗伯彻长官一次，他就自己做主给我升了职。”
“可惜没有军部的....咳....允许，这份委任只在这条船上生效。”
说到这里，曼斯终于笑了，费力地提了下松松垮垮的步枪带。
这个以往随手而为的动作已经成为了年轻人的负担。
落在张远的眼里，这就显得形势很严峻，罗伯彻这段时间做的努力他还是知道的。
“当然军部现在是否还存在也不一定就是了。”曼斯恢复了似的，又接着絮絮叨叨地说着，神态多了些生气。
张远敏锐的发现，这是他上船以来曼斯开的第一个玩笑。
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没有张远接茬，几分钟后，曼斯重新闭上嘴巴，气氛又沉闷下来。
“罗伯彻最近一直待在医疗舱里吗？”
心下有了考量，张远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向曼斯问道。
“对，长官的这种状态持续很久了。”这次曼斯反应快了很多，可仍旧心不在焉道。
两分钟后，就到了医疗舱，曼斯停了下来。
“咳咳..长官在这里，先生，你进去吧。”
“嗯？”
张远看向曼斯，后者过了几秒才明白对方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不进去。
“长官不允许其他人进去。”
然后加了一句：“你除外，长官吩咐过的。”
没有耽误功夫，张远迈步进去。
舱室里，罗伯彻没有抬头，眼神依旧专注。
“就你自己？”
罗伯彻对声音的来源毫不意外，张远甚至没有敲门之类的动作，径直走进来问到。
“连个打下手的都没有？”
“我倒是想要个助手，但是我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实验室经历的人。”罗伯彻手上不停，头也不抬的道。
门外的咳嗽声似乎噎了一下。
“还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在东边桌上的电脑里，文件夹还是那个，密匙你知道。”
“嗯。”
点点头，张远毫不作假的来到电脑前，输入密匙。
罗伯彻所掌握的信息远比张远知道的多，就比如衍生实验体的报告，这里就有好几份，数据也更真实有用。
对于这种差别，张远并没有什么表示。
换成是张远同样会这么做，更何况他甚至没有一个医疗舱。
也许在罗伯彻看来，在情报上下这么大功夫的张远并不是一个研究员，更像是一个不甘心被政府蒙在鼓里，努力寻求真相的公民。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张远问到，屏幕上依稀反射着罗伯彻佝偻着的工作身影。
“还能怎样？”
罗伯彻的声音没有一丝生气：“捕获标本，分解，归类.....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但是这么没有意义。”张远打断他。
“桄榔。”
罗伯彻一个颤抖，手术钳掉在操作台上，发出一声清响。
门外的咳嗽声停了。
张远不为所动。
蓦然抬头，看着对面的张远，罗伯彻的脸色难看起来：
“凭什么这么说。”
张远仿佛没看到罗伯彻的失态，继续道：
“别装了，你想靠血清来吊住同僚的性命，这不现实。”
“你能抽出多少血自己心里没数吗？！”
张远掷地有声地道。
“看看你现在的脸色，已经糟糕到了什么地步。”
罗伯彻站在那里，原先饱满的身形现在已经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消瘦起来，眼窝深陷，看着两个黑重的眼袋。
面容憔悴。
面对张远的质问，罗伯彻踌躇不决。
“我...我有办法的，我能增加血清的产量，这段时间我已经找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
张远心中流露出些许不忍，但很快被他打消，继续毫不留情地质问道。
“混上这些追暗者的血清吗？
这玩意儿是有毒性的！
这种毒性哪怕有你的血清当做中和剂也没办法消灭。
你只能不断的增加中和剂的分量，直到这些军人体内的毒性无法抑制，被病毒同化，然后你却发现——你的骨髓里已经再也榨不出一滴血来。”
“不会。”
罗伯彻摇头否认，辩解道：“我现在正在做减毒处理，只要能成功，追暗者的细胞毒性就会下降，中和剂的产量就能供应的上，哪怕中和剂的分量减少一点，我.....”
“来的路上我见到曼斯了，他的性格你清楚，可是现在呢？我看不到他的生气。”
瞟了一眼罗伯彻，张远继续下着药：“其他人我最近没有见到，应该也是你的命令吧。”
“他们身体不舒服.....”
听上去言之有理，但是罗伯彻的声音却越来越没有底气，渐渐的低了下去。
“唉，”
罗伯特的表现让张远也是一阵头疼，影片里罗伯特独自在城市里生活何尝不是一种结局，只不过这种结局被意外闯入的角色打破了，不然依靠罗伯特的性子，他真的能在曼哈顿窝上一辈子。
“咳咳，长官.......”曼斯出现在门口：“不然我们......”
“回去，士兵，回到你的岗位上去。”罗伯彻并没有给曼斯发言的机会，直接命令道。
“可是我....”
曼斯憋了一肚子话，可是看看自己长官的脸色，又憋了回去。
“是。”
舱门被带上，张远和罗伯特对峙半晌，直到门外的脚步声先是消失，不多时明显多起来，僵局这才被打破。
“这些家伙真是不老实。”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罗伯彻苦笑道：“看看，因为你，我这个长官现在最后一点威严也没了。”
缓和的迹象让张远松了口气，他还真怕罗伯彻这家伙扭劲上来没法收场。
“相信我，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威严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张远语气轻松的道：“还有，你的屋子我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我还在地下室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点头应和着，罗伯彻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
“事不宜迟，走吧。”
张远站起来，搂着罗伯特的肩膀。
“我们回到陆地上去，那里有广阔的资源无论你想做什么，
那里才是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