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托马斯带着一双儿女匆匆赶到老朋友的教堂,却发现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
大门处已经有人在守着了。
他们本来在干活儿,地上放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些木材,看框架是想搭建出一个瞭望塔来。
注意到匆匆赶来的一家,两个干活的人显然紧张了一下,甚至一个戴着牛仔帽,穿着皮夹克的警察,已经紧张的将手枪拿了出来。
不过还好,威廉神父从窗户里看到了老朋友,将他们迎接了进去,这才避免了一场误会。
打开大门,威廉带着一家人向教堂内走去。
路过庭院的时候,托马斯往院内一个角落看了一眼。
那里原本应该有一座小小的花园,旁边搭建着一个亭子供做完祷告的教徒在这里休憩。
但现在,那里只剩下了一个底座孤零零丢在那里。
就连花园的栅栏都拆得干干净净。
想到门前的事,托马斯很快就明白过来那些材料是从哪里找来的。
很快,客厅里那些被拆掉的长椅也验证了托马斯的猜测。
威廉神父很快向托马斯介绍了一下教堂的情况。
算上他们,现在教堂一共有七个人。而且如他所料,过几天的救济活动所需的食物前几天就已经到了,节省一点够他们应付一些时日了。
现在他们更缺的是像托马斯和雅各布这样的劳动力来构建防御工事。
事关己身,两人很快就投入到教堂的加固工作之中,丽丽则展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无线电台。
看到代表电源的绿灯亮起,丽丽第一次庆幸自己培养了一项有用的兴趣。
一个小时后,托马斯难得休息了一下,找到了愁眉苦脸的女儿。
“怎么,不顺利吗?不用着急,我们现在还不是太缺人手。”
看到女儿的脸色,他就猜到在联系外界这方面遇到了挫折。
托马斯发挥了一个父亲应有的作用,安慰起女儿来。
“不,不只是没有找到其他幸存的居民。”
丽丽脸上带着纳闷:“现在甚至就连那些公共频道都找不到了,特伦伯尔电台,丹佛斯电台,甚至科罗拉多州立电台都没有了。
只剩下前几天政府宣布的那个军方紧急广播频道。”
这下情况大条了。
但托马斯很清楚,自己现在不应该和女儿讨论这个问题,这只会让孩子胡思乱想。
镇定的宽慰了女儿几声,托马斯让丽丽继续搜索,自己满腹心事地工作起来。
……………
坦那山外围。
高大的桦木掺杂生长在松叶林中,山林寂静无声。
与吵杂的城市相比,这里仿佛是了另一个世界。
细碎的日光透过林叶间缝隙照射到地面上,在半空中打出一条条纤细的光柱。
一行人打破了寂静。
他们从深处出现,不时越过地面粗壮腐朽的枯木,踩倒一些低矮的松树嫩苗。
饱满的汁水从脚下的枝条断茬冒出来,混合着新鲜的土壤,沾湿了他们的裤脚,染上或绿或黄的痕迹。
但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些小事,他们都警惕的观察着四周,闷不做声的闷头前进。
偶尔走在前面的人会停下,侧耳倾听,然后他们便会俯下身子,禹禹而行。
“砰!”
如同篮球撞击地面的闷响。
又是一头感染者被放倒。
还别说,这种背后偷袭的工作干多了,还挺有成就感的。
张远抬起头,擦擦汗,朝身后等着的众人挥挥手。大家这才放松警戒围过来。
“下一个是爱德打头阵,玛雅,你注意周围的情况。”
说话的是马库斯。
“好的。”
大家并没有什么意见,一路上都是轮流来的。
张远便回到队伍中间。
现在轮到他休息了。
从坦那山逃出来,已经有两个钟头,大家还在树林中穿梭。
并非大家不想快点到斯宾塞米尔,事实上,当大家刚从攀岩点逃出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往的就是公路。
然而遗憾的是,前几天的车辆调动,让军队并没有留下来哪怕一辆交通工具。
“做的真绝。”
从坦那山到斯宾塞米尔,驾车只需要20分钟。
然而徒步却有近二十公里。
哪怕大家走的是山路,已经尽可能缩短时间,但仍然有13km的路程。
在敌群环伺的现在,这几乎是一项极其冒险的任务。
好在张远倒是记得游戏里,外围好像有一个伐木场,刚来这里的时候,还和一辆运木材的卡车相遇。
可提出去那里的人却不是张远,而是马库斯。
在张远刚刚想起来伐木场的时候,他便已经极其有预见性地提出了这个计划。
知道那处伐木场的并不止张远和马库斯,几人只是被最近的情况冲昏了头脑,略一回忆,大家很快便通过了这项提议。
距离伐木场还有不足1km的路程,再翻过两个山坡就是。
因此大家仍旧沉默着,朝目标前进着。
然而在路上,轮到队尾的马库斯在警惕之余,眼睛却不时的飘到了张远的身上。
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好奇。
在马库斯的印象里,
这位被自己称为“张”的前任警官,
是一个很有亲和力的人物。
能在这场旅途中和张远这样的人相遇,意外却令人惊喜。
马库斯本人并没有所谓的肤色歧视,毕竟连他自己也是属于所谓的尼哥。
因此当张远那天中午在自己钓鱼的时候,借着自己的鱼获搭话时,马库斯很是欢迎,并没有想到他会和这个亚裔之后谈的那么开心。
以至于会邀请他去营地参加晚会。
当一个美国人邀请你去他家里做客的时候,往往代表着他想进一步了解你的为人。
至少马库斯是这样想的,但他带着炫耀的语气向让玛雅和爱德介绍他新交的这位朋友的时候,两人同样表达了欢迎。
就在这次晚宴中,张远把他最为优秀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风趣健谈,富有亲和力,无论是钓鱼,又或者是狩猎,各种各样的技巧和手段他都信手拈来。
自信的态度和丰富到不能让人不能加以怀疑的细节,以及之后他在枪法上展露出来的身手,不得不也让几人感叹。
这让那晚的马库斯不禁眼神恍惚,仿佛坐在自己旁边的不是一位年轻的东方面孔。
而是一位两鬓斑白,手中握着一杆双管猎枪的老猎人,又或者是一位手持狩猎弩,在密林中穿梭的年轻猎手。
这是一位极其优秀的猎人,风趣的酒友——
一位合格的拍档。
实话实说,能都这样一位朋友,带着这样美好的回忆结束这场旅行,简直再棒不过。
马库斯在心里已经为这场旅行庆幸了,难得没有骂自己那个两百八十磅体重的老板。
然而,这些感染者所代表的灾难就这样突如其来。
马库斯也在苦恼之余,发现了这位新朋友不为人知的一面。
面对怪物时的冷酷,杀戮时的高效,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
当他还在疑惑这些怪物来源,并不知前路何在的时候。张远就已经冷静地判断出局势,劝说大家回到了护林站。
老实说,马库斯以为临近不惑却在公司已经当上担任对高级管理职务的自己,已经相当有领导才能了。
然而在张远面前,他却发现,这句好像还欠缺的什么。
而就是这样优秀的一个人,在从护林站离开之后,就开始频频地表现出一种与他本身的能力相当不协调的一面。
自己提出去伐木场寻找载具的时候,他特意关注了在旁边的张远。
在对方的表情和微微变化的眼神中,他知道这位“张”显然也想到了这条途径。
但出于未知的原因,对方却迟迟没有开口。
而且在前进的过程中,对方只是在轮到自己时候,干脆冷静地处理掉一头头出现的感染者。
而对整支队伍的控制欲,甚至还比不上,和他一起出去搜索幸存者的,那个叫沃肯的家伙。
其他人或许并没有察觉出来,只当他是努力的在尽到自己的一份责任。
但敏锐的马库斯依靠自己敏锐的察觉力,发现了那一种隐藏在张远种种行为之下的本质。
这位被自己称呼为张的朋友,真真切切的是在努力扮演一位值得信任的同伴,而非领导者的角色。
“为什么?张。”
目光又一次扫过张远,马库斯的心中闪过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为什么明明能够做到的事,却偏偏要刻意的放弃呢?”
轮到自己站在队首的时候,马库斯越过张远。
并忍不住向自己这位新朋友看了一眼。
而得到的,只有对方意味深长的笑容和饱含期许的眼神。
猛的,马克思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毫不迟疑地大踏步离去。
很荒诞的,马库斯终于找到了那种针对张远这种处事态度,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之处。
那是一种只有站在记录故事的作者,勇者童话的讲述者才会表现出来的处事原则。
我参与,我享受,但我绝不干涉。
这种感觉刚一出现,马库斯觉得匪夷所思,却有无法反驳。
真是个有趣的朋友。
如果张远能够得知马库斯现在心中所想,那么他一定会感慨于马库斯洞察力的敏锐。
是的,马库斯的感觉没错。
张远在这个世界中并不打算作为一名领导者而存在。
事实上,这样的身份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吸引力。
能够在无尽的世界中穿梭,这种奇异的经历所带给他的享受,远非简简单单的权利所能比拟的。
在曼哈顿那个充满追暗者的城市里,哪怕独自一人居住在闹市区,他也不愿和剩下的士兵一起挤在军舰里。
在博格伦,他在团队中的地位毋庸置疑,然而却从来没将自己真正的放置在领导者的地位,还是把自己作为一名同伴和战友。
唯一发挥领导者这一身份的世界,是行尸走肉。
然而这并不是他主观上追求的,而是因为自己牵涉太广。
迪克逊一家的处事哲学,注定了他们在团队中不会有太高的人气,早晚要被排挤到边缘。
而且艾米一家,只有一名垂垂老矣的哈里森和两个女儿。
于情于理,不管是为了艾米,还是自己的朋友,张远都要站出来,否则属于他们那的那一份权益,无论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必然会被其他人分润。
至少肖恩这家伙得找个机会处理掉,不然早晚出事。
而且在作为主世界的行尸走肉中,如果自己的话语权更多,那么在以后的剪辑者所谓的融合计划中,能够展开的操作和后手也会更多。
而和肖恩以及瑞克这样的天生领导者相比,和同伴展开勾心斗角,对张远来说,只能是折磨,而绝非享受。
因此每当有选择的时候,张远都会更倾向于以游历和旅人的态度去参与,而非主导。
看着原本走向清晰的世界在再多了,因为多了自己这个变数之下,有什么改动,人物又将走向何方。
这很有趣,不是吗?
而且现在还多了沃肯这个家伙。
……………
发觉到这位朋友真正的身份被神秘的面纱层层包裹,马库斯反而没了之前的顾虑,只剩下浓浓的兴趣。
真希望可以认真的了解你一番,我的朋友。
………在你离开之前。
抬手将面前扑过来的感染者砍去脖颈,马库斯心中升起一种明悟,笃定张远最终要离开一般。
这种明悟是那样的强烈而真实,不容反驳。
“踏。”
他停下脚步。
此刻,众人已经登上了一座山丘,下方,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伐木场,而最中央,静静地停放着一辆载货卡车。车旁丢着一些原木。
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