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李莫语在庐州府学,已经求学了一年。
再过几天,就要到五月农忙之际了,所以像李莫语这种农家子弟,就需要请“田假”回家帮忙,而像徐丰这样的富家子弟,他们会怎么样,李莫语就不太想知道了。
李莫语家住楚县,而刘永家住在谯县。两地之间的距离不远却也不近,只是对于李莫语和刘永来说,两个顺路的人,他们合租一辆马车回家,可以省下不少银两。
因为刘永年纪比李大牛还大,所以李莫语本想称呼他为刘大爷。
只是刘永说,他二人一同拜于王明诚为师,理应同辈,说什么也不让李莫语称他为大爷,拗不过刘永的李莫语,只得称他为刘兄。
“刘兄比我岁大,见识也比我多,只是不知刘兄可见过什么山野精怪,亦或是听过什么志怪传说?”坐在车厢内,闲着无事的李莫语突然问道。
原本在假寐的刘永,听到这话,瞬间睁开了眼睛,扫视了车厢四周,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个问题你可算问对人了,我年轻时,曾有一段时间,常与一位游方的法师手谈,闲暇之余,也曾问过这事。你可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宽?”见李莫语摇了摇头,刘永笑了。
“当时法师问我,我亦是如此懵懂。法师后来为我讲道,说此方娑婆世界,共有四大洲,分别为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各州皆有大神通者,我大月王朝就位于南赡部洲,有增长天王守卫,魑魅魍魉不敢侵袭。”
“那我之前也曾听说过,哪里哪里有鬼怪侵袭之事啊!”李莫语歪了歪头,疑惑的问道。
“所以说你年轻,当今圣上他日理万机,斩贪官、除奸臣,可王朝内外,不是还有鸡鸣狗盗之辈吗?所以说,那些妖魔鬼怪什么的,是杀不净赶不绝的,虽然如此,但他们也不敢随便的出来,为祸人间,所以这方面,你不用担心。”刘永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挥了挥衣袖。
“那若如兄长所说,这世间,果真会有修仙成佛之法?”
“这是当然,我之前听人说,庐州城内有一僧人,出外化缘时,见一野狼成精,对府尹大人意图逞凶,那僧人随手将化缘钵扔了出去,大喊了一声“去”,那钵就应声变大,将那野狼精一把罩住,救下了府尹一命,后来,府尹大人赠给那僧人黄金万两,奉他为座上宾。”刘永仿佛亲眼所见一样,双手比划着,对李莫语大讲特讲。
“不知这等神仙风采,我何时才能见到!”李莫语听完,向后一仰,靠着车厢,感慨万分,“见神仙?在我们这见不容易,在其他地方,就没有这么难了”,刘永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知兄长此话何讲啊?”李莫语挺直身子,连忙追问道。
“贤弟你可不要外传啊!”刘永环顾四周,小声说道,“听法师讲,我大月王朝有一地,可让我等凡俗之人去往其他部洲。若是你有仙家天赋,能在那里通过考验,就能去那东胜神州或北俱芦洲,到了之后,自然就有可能拜入仙家洞府,修得无上法术,说不定以后还能位列仙班呢!”
“既然有入仙家洞府之法,那想来,去的人应该不少吧。”李莫语掀开车帘,看向马车外。
“那是自然,只不过愚兄作为过来人,要劝你一句,那不是我等能去之地,先不说我等有无天资,就是有了天资,那修仙是讲究财侣法地的,像我们这样的贫困之人,连那最关键的财都没有,又怎么去修仙呢?所以说,还是考取功名,享一世富贵算了。”
讲了半天的刘永,好像有些乏倦,便向李莫语表示自己要休息一会,闭上了眼睛。
“大墨鱼啊!这修仙之法是有了,可是我看我们也没法去啊!”“只要知道方法就行了,就凭我留在这个世界,我就知道我是穿越了。只要是穿越的,肯定都是主角,到时候主角光环一开,说不定我还能当个玉帝什么的。”
“要是你当玉帝,这天下还不得乱了套”“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我本来还想当了玉帝,赐你几个仙子当老婆的”
“我才不稀罕什么仙子,再说,你这八字还没一瞥呢,想的倒是挺远,还给我分几个仙子呢!”“哼!懒得跟你这个凡夫俗子说,我要去研究《道德经》了。”
“去吧,我看你能看出个花出来”
经过几天的奔波,李莫语在傍晚时刻,回到了李家庄。在他到达楚县之后,就和刘永告别,约定等到农忙结束的时候,刘永动身前,先来信一封,然后到李家庄来找他。
“儿啊,在府学学的怎么样啊!累不累啊!……”刚进门的李莫语,还没来得及放下身上行囊,就被母亲玉冠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头都大了。
幸亏下地干农活的李大牛,早早的回来了,帮他解了围。下地回来的李大牛,放下手中的镰刀,拿毛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才我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跟你蒋大爷说你今天应该到家,他听了以后,非要让我带你去他家喝酒,你赶紧回屋,换身衣服,我就先过去了。”
说着,李大牛就急冲冲的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头上粘的麦穗。
看着李大牛的背影,玉冠笑了笑,对疑惑的李莫语说道,“你爹啊,肯定是惦记着你蒋大爷刚买的高炉酒,你一会过去以后,看着他,不要让他喝多了,省的到时候又发酒疯,扶都扶不起来,还给人瞎磕头”,听到母亲的话,李莫语点了点头,走进屋里,换了身衣服。
走进蒋家,李莫语向厨房正在做饭的黄大娘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了李大牛旁边。
“莫语今年已是志学之年了吧?”李莫语刚落座,蒋钦就对李大牛问道。
看着父亲一脸的迷茫,李莫语赶忙将话接了过来,“没有,我今年才十三。”
听到李莫语的回答,李大牛反应了过来,“你个蒋钦,是不是又嘲讽我没怎么去上过学,还什么志、志学之年,多读两年书了不起啊。”
坐在一旁的蒋钦,好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连忙对李大牛赔笑,“我们两兄弟,我怎么会嘲讽你呢?这不是酒喝多了,说错话了吗?”
虽然听到了蒋钦的道歉,但是李大牛仍然不依不绕,“不行,你在我儿子面前,落了我的面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先把我的酒给我满上,一会我们在好好算这笔账。”李大牛说着,把自己的酒杯递到蒋钦的面前。
蒋钦看着明显讹上他的李大牛,轻轻晃了晃手中酒瓶,心疼的给李大牛倒了半杯,看到蒋钦下不去手,李大牛伸手就从蒋钦手里,把酒瓶夺了过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随手把酒瓶放到自己手边。
故作没有看见蒋钦幽怨的眼神,李大牛“唰唰”的,又是三杯下肚,将酒瓶里酒喝了个一干二尽。
酒喝的十分尽兴的李大牛,反客为主,像招待客人一样对着蒋钦说:“吃菜啊!黄大姐这菜做的那么好吃,你不吃不就浪费了吗?浪费了,不就对不起她的一番心意了吗?”
说着,李大牛手起筷落,又是一顿夹菜。好像才从李大牛夺酒瓶反应过来的蒋钦,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主场,决定不能再让李大牛,占到自己一点点便宜,于是也赶紧的动起了筷子。
李莫语看着饭桌上的二人,好像小孩子一样,比拼谁吃的快,吃的多,坐在一旁,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经过一番势均力敌的比试,最终,蒋钦以微弱的主场优势赢了下来。放下筷子,蒋钦倒了杯茶水,准备歇息一会,摸了摸有些胀的肚子,蒋钦又对李大牛,挑衅似的昂了下头。
面对别人的挑衅,李大牛素来,都是给予迅速又猛烈的回击,但不知怎么的,这次他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偷摸的看向蒋钦身后。
察觉到李大牛的眼神,蒋钦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扶着桌子,想要起身。
只是,饭菜吃的太多,蒋钦的身体,有点不灵活,所以没有及时阻挡住,向他身后跑去的李大牛。
达到此行目的的李大牛,从蒋钦身后的房间,举着一个没有开封过的酒坛,慢慢悠悠走了出来,“哎!蒋钦,你不要过来啊,我今天可是喝了不少,要是你不小心碰我一下,我手再那么一滑,这二三十年的高炉酒就……”说着,李大牛还装出一副脚下站不住的模样,引来对面蒋钦的一阵惊呼。
“对,就是这样,离我远点。”抱着酒坛的李大牛,慢慢倒退到蒋家大门处,他回头看了看门槛,然后又慢慢退到了蒋家门口的小路上,停了身子,满脸通红的他,对着蒋钦说道。
“蒋钦啊!你不要慌也不要急,这坛酒我就拿回去闻闻,过两天就还回来。你心里也不要有什么不舒服,谁叫你刚才讽刺我呢?所以这事归根结底还怪你。”
说着,李大牛把李莫语招呼到身边,“听见我刚才说的什么没有?我说的归根结底,怎么样!这个成语说的怎么样!”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李大牛,突然听到不远处,现在家门口的玉冠喊了他一声,便停了下来。
“好了,我媳妇叫我回去给她暖被窝了,不跟你说了,赶明,我会让莫语把酒坛送回来的,你就在家安心等着吧!”
说完,李大牛便一步三晃的向家走去,李莫语跟在旁边搀扶着他,身后传来蒋钦后悔莫及的声音,“引狼入室、引狼入室!”
日上三竿,宿醉醒来的李大牛,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张开发干的嘴唇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莫语啊,给我端碗水过来。”
过了一会,李莫语便端着一碗温热的水走到李大牛床边,递给了李大牛。
喝完水的李大牛,在李莫语耳边吩咐了一番,李莫语听完后一脸为难,迟迟不愿起身。
李大牛看见李莫语这副样子,瞪了下眼睛,扬起手装作要打李莫语的样子。虽然知道父亲不会打他,可是出于本能,李莫语还是侧到一边,躲了一下。
被父亲用鞋撵出来的李莫语,拖着沉重的步伐,心不甘情不愿的慢慢向蒋家走去。
走到蒋家门口,李莫语悄悄探头,看了下院子里面,发现蒋钦不在,于是他又偷偷的向蒋家的厅堂走去。
左顾右盼一番后,他把怀里抱着的空荡荡的酒坛,慢慢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完成了李大牛的吩咐,李莫语拍了拍自己胸脯,扭头准备回家。只是他刚转过身,就看见一个不想见到的身影。
“蒋大爷好”,李莫语乖巧的打了个招呼,“我爹让我把酒坛给您送回来,没事我就回去了。”说着,李莫语便准备小跑开溜。
“来都来了,就跟我聊会天呗,我们爷俩多长时间没见过了。”坐到椅子上的蒋钦,指了下他的旁边。
“在府学过的怎么样啊?对明年的的乡试可有信心啊?”蒋钦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府学的环境很不错、饭菜也很可口。学习上教我的夫子并不一味讲解经义,而是经常让我们自行讨论思考,所以我受益良多。”
李莫语看见蒋钦点了下头,然后他接着说:“只是对于明年的乡试,我并未有太多把握。一是因为我对五经大多内容研读不深,不敢保证乡试时,是否可以答对题目。二是明年乡试考官尚未认定,不知道考官,到时会有怎样的评判。
蒋钦放下手中的杯子,“考官之事你不必太过在意,只要你说出心中之意,到时考官自会有所评判。至于你对五经内容,有不明白的地方,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在闲暇之时来找我。虽然我年轻之时并未中举,但这几十年来,也未曾放下研读经义,所以对经义,还是颇有一番自己的理解的。”
李莫语听完后,连忙站起来,谢了谢蒋钦,接着,两人便开始聊了些家常。
“蒋大爷,岭梅今年什么时候来啊?她那时让我帮她带些宣纸,我在庐州府几经询问,终于找到一家有正宗宣纸的店铺,等到年前放假时我帮她买些回来?”李莫语先给蒋钦满上茶水,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个你就不要着急,等岭梅她嫁人过后,来我这里时,我会替你问下的。”蒋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李莫语内心,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岭梅要嫁人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她说过?”内心波涛汹涌,却佯装淡定的李莫语向蒋钦问道。
“你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蒋钦笑了笑,“三月份的时候,有一户人家向岭梅提亲,还是他们那里的一个富贵人家。岭梅的父母后来见了那个提亲的少年,相貌不错而且谈吐不凡,他们也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那岭梅愿不愿意呢?她不是说,希望以后的相公,是个有学问的人吗?”李莫语突然打断了蒋钦的话。
蒋钦好像看出了什么,沉默了一会,“那个少年好像是上一次乡试的举人,而且他自幼习武,体格也是很健壮,相貌也是一表堂堂……”
蒋钦后面讲的话,李莫语没有怎么注意听,也不太想听,他只知道,蒋钦说完话,他就找了个理由回家了。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唉!“
“行了,行了!不要再念了,自己喜欢人家不敢说,现在却感慨起来了,真的是!”
“你!”
“我?我怎么了,说的不对”
“说的……对”
“知道就好,你现在还小,再说了,若水三千,你现在还小,不要只贪这一瓢!”
“说的你好像很有经历一样”
“我……单身狗没人权?单身就不配教人谈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