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别这样,回回来看我妈你都这样,我怕你得抑郁症,马上就过年了,2020年可是你的七十大寿,我还要给你大办一场呢!”
高速公路上,刘峥嵘驾驶着一辆宝骏570,不时地回头看着自己坐在后排沉默无语的父亲刘达康。
刘峥嵘今年已经45岁了,人到中年,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不过自己开了一个小超市,有房有车无贷款,而且儿女双全,也算得上是幸福美满,而他的父亲刘达康虽然是老三届,而且还是1978年的大学生,不过毕业之后却在盛京市的文体局工作了一辈子,临到退休才混了一个正科。
至于刘峥嵘的母亲,则是一个中国传统的家庭主妇,在两千年的时候因病去世了,从那以后刘峥嵘也没有再娶过,一直一个人生活。
“你别管我,开车的时候不要总回头,专心点……”
“爸,你就放心吧,我可是老司……”
“砰!”
刘峥嵘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眼前一黑,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人呢!都死哪去了!老娘才两天没回家,这家里面就让你们爷俩造成这个德行?刘达康!你就是这么在家看儿子的?”
昏睡的刘峥嵘隐约地听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的他,此时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
“我这是在哪?发生什么了?哦对,我带着老爸去给妈上坟,然后,对!出车祸了!爸!”
回想起一切的刘峥嵘,猛地从床上惊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正是挂在门框边上的日历,上面清楚的红色大字:“1990年6月15日”
“儿子,你怎么了?你爸呢?”
看着面前的母亲,刘峥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
“哎,怎么,两天没看到妈妈,想我了吧?你爸呢?”
“哎呦喂!谁啊!老婆?!!”
和刘峥嵘一样,刘达康看到年轻的媳妇,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们爷俩怎么了这是?看到老娘都一个个像看到鬼似得,行了,我可不跟你们两个在这干杵着了,瞅瞅这家里让你们爷俩霍霍的。”
刘峥嵘的母亲江燕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老公和儿子的不同,依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性格,转身出去收拾屋子去了。
“爸,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
“啪!”
“靠!你疯了爸!干嘛打我!”
“疼吗?”
“废话!能不疼吗!”
“那就不是做梦……”
听到父亲的话,刘峥嵘彻底懵了。
“爸,咱们两个,重生了?”
“就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刘达康说完,突然变得兴奋了起来,他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高声喊道:“媳妇!你好好歇着!家务活我来……”
“唉!”
“想什么呢?儿子。”
深夜,阳台上,刘峥嵘正一脸惆怅地望着楼下一排排的平房,突然,刘达康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你说呢?”
刘峥嵘一脸幽怨地看着父亲。
“重生一回,您老倒是开心了,咱家那床本来就不结实,您老可悠着点,我记得好像快不行了,上辈子我刚上高中咱家就换床了……”
“咳咳!臭小子说什么呢!初中才毕业就敢这么和你爸说话?”
刘达康一脸尴尬地看着儿子,老脸不禁一红:“我和你妈都多少年没见面了,再说了,我这一下年轻几十岁……”
“行了,爸,你可别解释了,别忘了,你儿子我心理年龄可是比你现在的身体年龄还大六岁呢!哎,我就是想圆圆和小健了,也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我死了,会多伤心,还有晓红,这辈子跟着我也没少吃苦,现在我死了,她一个人带着俩孩子……”
“别说了!”
刘达康突然打断了儿子的话,从兜里摸出了一包香烟抽出两根点燃,顺手递给儿子一颗。
“圆圆和小健也是我的孙女孙子,别说是你,我也惦记啊……”
“呼!爸,你这时候出来,是有话想和我说吧!”
深吸了一口烟,刘峥嵘看着父亲说道。
“是啊,儿子,我记得你中考成绩应该快出来了吧?”
“嗯,196分,考得不好,没能考上中专,本来应该去念高中的,但是老妈逼着你给我找人弄到铁路技校去了。”
90年代初和21世纪不同,这个年代成绩好的学生一般都是去读中专技校的,因为此时国家还包分配,只有考不上中专技校的学生,才会选择读高中。
不过因为刘达康在文体局工作,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干事,但是由于刘达康当年是大学生的缘故,所以参加工作的时候就是副科级,只是没有实职,可不管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体制内的人,又是文化口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些路子。
最后,原本自命清贫高古之士的刘达康,在妻子的父母等人的逼迫下,找朋友将刘峥嵘给弄进了盛京铁路职工学校,结果,刘峥嵘毕业之后虽然被分配到了一家国营工作,但没过几年厂子就倒闭了,最后刘峥嵘就只能拿着一笔不多的遣散费,自己做起了小买卖。
“我就是想和你说这个事,你妈她们都没见识,但咱们爷俩不管怎么说也是从2019年重生回来的,你我都知道,这个时候读中专技校就是自寻死路,所以,为了你自己的未来着想,等回头你姥爷她们来闹的时候,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刘达康看着儿子,认真地说到。
“爸,我倒是觉得,我的事都不算什么,眼下最要紧,就是你的问题。“
“我?什么问题?”
刘达康一脸的疑惑。
“爸,你说你好不容易重生一次,难不成你还打算重复上辈子的老路?在文体局看一辈子的报纸,临了就凭着几十年的资历混一个正科?你难道忘了当年我妈查出来肝癌,明明有很大的机会治疗,却因为几万块钱的手术费,让我妈自己从楼上跳下去吗?”
听到儿子的话,刘达康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没错,上辈子江燕在2000年被查出来肝癌早期,因为发现得早,只要手术就可以活下来,可是手术费却要十五万,刘达康一辈子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体局干事,本来也没有多少积蓄,又赶上刘峥嵘刚下岗,因此当时家里的钱都给刘峥嵘拿去做生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卖房子。
原本房子的买主都找好了,可就在这个时候,江燕得知了自己的病,在和病友打听过后知道自己虽然做完手术能活下来。
但日后的生活也要不断的吃药,并且药钱价格也是十分的高昂之后,江燕这个没读过什么书,一辈子只知道财迷油盐打麻将的家庭妇女,为了不拖累老公和儿子选择了跳楼。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每次刘峥嵘和刘达康去给江燕上坟后,刘达康都会抑郁很久的缘故,对刘达康这个清高了一辈子的知识分子来说,这可能是他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