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正权
家宽出少年！
少年的家庭并不宽裕，甚至还相当贫寒，当然这样说极容易伤害一个少年的自尊，所以我们姑且隐了不提。少年之所以显少相，因了他一张娃娃脸，和一脸没有城府的笑。少年的嘴角和眉梢，总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让人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忧郁。
少年其实是有忧郁的。少年这会儿正走在回家的路上，渴望能从路人不小心遗失的皮包里翻出一点什么值钱的东西。西下的夕阳一点点从他脸上消退，如同他假想的那只皮包，很快将陷入黑暗。
为什么渴望捡到一只皮包呢？这得从他的班主任说起。班主任老师又吐血了，说他为孩子们呕心沥血也没错，说他老毛病犯了也是事实。吐血了自然得住院，住院了自然得探望，撇开老祖宗的遗训“天地君亲师”不说，少年和班主任是有感情的，班主任的那双大手不知抚摸过多少次少年的脑袋，其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少年的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寄给少年的生活费却寥寥无几。少年跟着年迈的奶奶过日子，虽辛酸却快乐。少年记得一段名言，说人活得累，少半是源于生存，多半却来自攀比。
少年活得一点都不累，他根本不同别人作任何攀比。可眼下，全班同学一致商量，每人掏五十元钱，明天放学后凑在一起为住院的班主任救救急。少年无精打采地进了门，少年知道奶奶和他身上加起来总共只有三十元零星的票子，是这一个星期的生活费。
奶奶正在熬红枣稀饭，少年放下书包问：“哪儿来的红枣？”奶奶疼爱地瞅一眼孙子发白的脸：“老家来人送的，这玩意补血呢！”奶奶的老家在河北一个盛产红枣的县城，听说那儿的红枣中外驰名，药用价值极高，少年眼里一亮：“老师不是吐血吗，对，给老师熬上红枣稀饭送去，大补呢，古人咋说的，黄金有价药无价呢！”当然这话只能闷在心里，说出口了同学们会笑话他的：“没钱就是没钱，啥有价无价的，掉价！”
少年终于没有跟同学们一起去探望班主任，他守在医院的大门口，看着同学们闹哄哄地挤进街道，甚至细心的少年还听到班长颇为不满的牢骚，显然是针对少年的：“真亏了班主任平日那样对他，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小气鬼！”
“我无情无义吗，我小气吗？”少年叹口气，低眉顺眼进了医院，班主任的脸色煞白，显然刚才来的一拨学生影响了他的休息。少年揭开瓦罐，红枣的浓香迅速弥漫了整个病房，一天未沾米水的班主任这会儿竟有了食欲，一口一口吞完了少年提来的半罐稀饭，完了少年没说话，将一袋晒干的红枣放在床头，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街灯依旧亮着，少年长长地嘘了口气，眼里亮晶晶的。
少年在全班同学轻视的目光下度过了整整一个星期，五天，没人同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暗示，但少年的眉梢嘴角依然笑盈盈的，其间他去过一次医院，他看见班主任床头的红枣少了几许。
班主任又站在讲台上了，班主任脸上红润润的很激动，他说谢谢大家花钱为我出药费，说到这儿班主任顿了顿，他看见少年一直低着头，就咳了一声补充说更要谢谢少年的红枣，红枣让他想起一句古话，黄金有价药无价呀！班主任还要发挥呢，却见少年一抬头，在同学们的嘘声中走出了教室。
再以后，少年眉梢嘴角的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淡淡的忧郁，尽管那忧郁淡淡的，却让少年的娃娃脸有了老气横秋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