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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青青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多年后,许北辰回到云梦山的后山,都会想到这首诗。

云梦山后山,山势险峻,悬崖林立,茫茫的林海中有温柔的野兔,也有凶猛的野兽。有常见的花木,也有珍贵的草药。

有草药的地方就会有许北辰的脚印。治好师父的病,这个缥缈的似乎不可实现的念想支撑着他经常来后山采药。

难走的山路,陡峭的崖壁,对有武功的人不算什么,更何况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了。

采药回去的路上,起风了,就是这阵风,让他的心一辈子留在了这里。他回去的路是顺风方向,心里一动,他决定试试前段时间见师父的御风。

许北辰拔出长剑,凝神轻舞,剑气聚集在周身,顺风轻纵,随即落地,如此试了十几次都不成功。

决定再试最后一次,还是不成就回去。

许北辰将周身剑气聚于脚下,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忘掉自己的存在,仿佛与这大地生灵融为一体,身形微微一纵,顺风而起,他睁开眼睛,看自己悬空离地约一尺高,不用一点内力和轻功向前行进。那一刻,仿佛心里封锁千年的石门打开了,心里从没有这么舒畅开心过。超脱一切世俗的羁绊,漫游在云端,俯视这红尘。这一刻,他忘了所有的烦恼。

忽然风速加快,风力变大,许北辰也不受控制的向前急速飘行。听到侧边有动静,他转头一看,一支箭呼啸着已射到胸前,来不及多想,他运气挥剑,奈何用不上力,微弱的剑气打掉那只箭,以残势断枝切叶向发箭的方向奔去,口吐鲜血的许北辰跌落在地上,听的有一女子大叫一声,那剑气就要击中女子额头,许北辰单膝跪地用尽所有力气长剑又是一挥,一道剑气厉声而出,在前道剑气击中女子之前将其打掉,就在剑气被打掉的同时许北辰一头栽在地上,隐隐感到有人快步跑到身前,还有股淡淡的香味,接着便失去了失意识。

醒来的时候,许北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就在身旁,看他睁开眼睛,一女子欢喜的喊道:“父亲,他醒了。”许北辰看床边站着一女子和自己年龄相仿,还有一位老人,五十几岁。老者走过来,给他号脉,说道:“是受了内伤,醒来就好,慢慢调理,一个月就可以复原了。青青,去乘碗粥给他喝下,他昏迷两天了,先给他补充体力我再给他配药。”

北辰嘴唇干涸,气息微弱而又费力的说道:“我昏迷两天了吗,多谢大叔救命之恩。”

那老者说道:“不用谢我,是我女儿救你回来的,听她讲好像你也是为了救她才受的内伤,什么你在空中飞着,她差点射中你,你挥了两下剑,就救了她,还把自己搞的重伤,你这练的哪门子功夫,救个人还把自己整成重伤。你也不用谢了,在这好好养身体。养好伤赶紧走,我家从不接待外人。”

忽然许北辰说道:“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我两天没回去,师父会担心的,多谢你们了,我这就走。”

他说完便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还没起身,一晃就从床上跌在地上,那老者生气了:”你这年轻人,就是走也得喝完粥再走,你现在哪有力气。”

那叫青青的女子端粥进来看他倒在地上,连忙过来把他扶起来靠在床上。擦去他额上的冷汗,对父亲嗔怒道:“父亲,你也真是的,他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重伤,你还那样说人家。”老者看看女儿不再说话。独自到外厅喝茶去了。女子对许北辰说道:“你就是要回去也得有命回去啊,来先把粥喝了,回去的事等下再说。”

许北辰不再坚持,脸涨的通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给自己喂饭,还是一个女孩子。他一直不敢抬头,像个听话的乖孩子坚持把粥吃完,那女子喂完,拿出一方手帕把他嘴擦干净,长出一口气,心里放松道,终于吃完了。

许北辰抬头,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清楚的看这位女子,女子那温暖的笑容足以融化冬天最冰冷的冰雪,精致的五官,让人觉得这是云端的仙女,不沾染尘世一点凡俗。被他看的不好意思,青青微微低头含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啊。”

许北辰连忙回神,一脸的抱歉,支支吾吾的说:“我我叫许北辰,”然后害怕人家不懂,手里比划着“就就是那个北辰,天上的那个,你知道的吧,我和师父师兄住在前山。”

青青格格直笑:“你住前山吗,我们在后山住十几年了,怎么没见过你们呢,我平时都会在后山打猎的。”

许北辰说道:“师父师兄不来后山,我一个月会来几次。都是帮师父采草药的。”

青青喜道:“你师父也懂医术吗,我爹就是郎中。”

许北辰说道:“我师父不是郎中,我看了几本医书,我希望采到有用的草药治好师父的病。”

青青朝厅外看一眼低声说道:“我爹以前是宫中的御医,让他给你师父看看,保准能给你师父看好。”

许北辰开心异常:“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这就请大叔去给我师父看病。”

青青忙拦住他:“我爹脾气古怪的很,隐居时候就说以后不再给外人看病,半夜三更的老看见他翻看医书,我们都隐居了真不知道他还看那么多医书干嘛。你师父的事我们再想办法。”

听得许北辰连连点头。

许北辰神经又犯了,看着青青说:“青青姑娘,我真得回去,要不我师父会很担心的。”

青青不悦道:“你怎么这么倔呢,说今天回去就马上要回去啊。你别叫我青青姑娘了,听着怪别扭的,你就叫我青青吧。让我跟父亲说一下。”

出去片刻便回来说:“好吧,你那么坚持,就不留你了。免得你师父担心你满山的找。可是我家就我和我爹两人,怎么送你呢,我们清贫人家连个下人都没有,总不能让我一个女孩子把你背到前山吧。”说罢无奈又无助的摊摊手,表示自己摊摊手也变不出一个下人来。

许北辰沮丧的垂下头,心想着自己用手爬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青青见状格格直笑:“算了算了,便宜你了,让你骑我的坐骑吧。我平时都舍不得骑呢。”

把许北辰搀到外厅大门前,把细长的手指放在口中就是一记响亮的口哨,许北辰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倒像一个女孩子一样害羞。反而这女子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哨声刚落,一只肥硕的梅花鹿从后院跑出,跳到青青跟前,头不停的往她手上蹭,青青温柔的抚摸着它的鹿角说:“今天就辛苦你了哈。”

那老者看了简直要跳起来,叫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心里总向着外人,这只鹿我都跟你央求多少次了,你都不让我骑一次,这来个外人你都”

不等他说完,青青把许北辰放在鹿背上,扶着他虚弱的身子就走,留下老者在身后苍天啊大地啊没良心啊的大叫。

那只鹿仿佛知道背上是个伤者,尽量绕开崎岖不平的小路,很听话的慢慢徐行,青青姑娘在旁边扶着他不至于摔下来。

许北辰临走时听到青青父亲的话很是过意不去,一路上找话说:“青青,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你亲自把我送回去,还为了这只鹿,让你父亲生气。”

青青笑道:“许大哥不用这么客气,你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我送你是应该的,至于我父亲,你更不用担心,他是刀子嘴,我俩平时拌嘴习惯了,他老早就想骑我的鹿,我一直不答应。从小到大也就我一个人骑。”

许北辰心里更是感激,摸着鹿角问道:“这只鹿是你养的吗?”

青青连连点头:“几年前我在后山打猎,遇到一只被野狼咬死的肥鹿,我射杀野狼后,仔细看才知道那是只快要生产的母鹿,我剖开母鹿的肚子,救出了这只小鹿,一直养到现在,那时候这鹿仔奄奄一息都快不行了,我跑到山下挨家挨户跟人家说我的孩子没奶吃快饿死了,”听到这许北辰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青青才明白过来,红了脸生气的说道:“你再笑,再笑我让鹿把你摔下来。”许北辰赶紧打住继续听她说。“后来就遇到几位好心的大姐刚好都在奶着孩子,她们满是狐疑的盯着我看了又看,最后还是给了我一些,我带回来喂鹿仔。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它能听懂我讲话耶,我试给你看。”

说完她对着鹿说:“你累了吧,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那鹿真的就应声停下,四下看看旁边有棵树,缓缓的朝树走去,青青将许北辰从鹿背上扶下,靠着树让他坐下休息。

许北辰看那鹿听得懂人话惊奇的不得了,青青更是一脸得意的神色。

忽然许北辰想到什么便问道:“青青,你家住的屋子不算小,我俩出门没走多远,怎么回头什么都看不到了。”

青青呵呵的笑道:“还算你有些眼力,我父亲平时就爱研究些八卦和什么什么阵的,外人来了就是在我家周围转上十遍也别想找到。”

青青话锋一转说道:“老听你提到师父,你师父和你感情很好吧。”

许北辰觉得和青青在一起很是轻松愉快,好像这世上根本没有烦心的事,她那爽朗的笑声,自己听一辈子都不会厌烦。要是这辈子能够......想到这些他的脸色不自然的红起来,许北辰掩饰着自己的不安分的心将自己如何变成孤儿,逃荒中遇到的种种白眼和冷遇,师父如何在自己快饿晕的时候收留的自己,如何教自己读书识字,如何教自己武功都告诉了青青。那晚对敌的情况他刻意隐去未讲。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前山他们住的地方。许北辰忽然觉得自己经常走的山路变得好短,他多想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一路走下去。

到了院子门前,青青忽然神秘地对他说:“许大哥,我想到让父亲来替你师父看病的方法了。慢慢再告诉你。”

看他们进了院子,大师兄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就问:“你去哪里了,师父担心的去后山找你了好几遍都没找到,我们三个将山上都找遍了,哎,你受伤了,要紧不要紧。不要紧的话先去看看师父,师父为了找你内火攻心,在屋里打坐调息呢。”

许北辰双眼湿润,说道:“大师兄你背我过去给师父请安。”

二师兄三师兄也都过来帮忙,看着青青和那只鹿都惊奇不已。大师兄背着许北辰来到师父门前,待了一会儿,轻声说道:“师父,小师弟回来了,正在门外呢。”

开门处,看见师父有些苍老又带着欣喜的面容,他哽咽的叫了声:“师父。”

商太和连忙安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的伤势要紧不要紧,进屋来我给你把脉。”

大师兄见状连忙背着小师弟进到师父的居室内。二师兄三师兄和青青在屋外等候。

过了有段时间,大师兄走到门前说道:“你们都进来吧。”青青跟着二师兄三师兄最后进门。许北辰脸色红润了不少,也有了些血色。

商太和看向青青说道:“这次多谢青青姑娘能够把顽徒安全送回来,我去后山找了几次都没找到你家,你父亲真是隐世高人啊,该天由你带路我亲自去登门拜谢。”

青青忙说:“许大哥也是怕误伤我才受的伤,我把他送回来是应该的。随时欢迎商叔叔去我家做客。”商太和听青青叫自己商叔叔,回头看了一眼许北辰。商太和说道:“你出来时间太长了你父亲会担心你的,要不要我派弟子送你回去。”

青青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在这山上住十几年了,路都走熟了,我的鹿会驼我回去。”

然后她看向许北辰,几乎在同时两人说道:“你”

又几乎在同时:“你先说你先说。”

青青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红扑扑的脸甚是好看,那低头的娇羞宛如三千弱水。许北辰挠挠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旁边三个师兄笑的脸上裂开了花,商太和微笑着对许北辰说道:“你这伤势不打紧,半月足以复原,半月后你就可以去后山给师父采草药了。”

许北辰满心欢喜道:“是,师父。”

青青欣喜的望了许北辰一眼,对商太和说道:“商叔叔,那我回去了。”

商太和对着三个弟子说道:“你们送青青姑娘出院。”

院外,青青拜别他们师兄三个,骑鹿绝尘而去。三人眼里一阵羡慕,大师兄说道:“要是我也有只这样的鹿多好。”二师兄三师兄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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