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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十三小姐

日头初生,崇仁坊有一座朱门大宅,大门外的道路上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来往的马车肩舆络绎不绝,绿袍官员穿梭其间。

其中甚至着绯袍、佩银鱼袋者也有之,只是绝大部分人都进不了这座高堂大门,望而兴叹。

一辆马车远远的停下,车上跳下了一个瘦猴似的人,此人遥望了一眼前方,回身掀开车帘说道:“大哥,前面过不去了,人太多!”

车上的人有气无力的骂道:“你傻啊!大门是咱们这等人能进得了的吗?走侧边小门。”

瘦子坐上车夫的边上,马车掉头绕了一圈,走进了一条胡同里,来到一个侧门停下。

说是侧门却也不小,七尺高的朱红大门,左右两尊六尺高的石狮子,这气派就是寻常四五品官员的宅邸都比不上。

门口四个门子,刚拦走了十几个人,见一普通的马车驶来,皆嗤之以鼻。

瘦子跳下马车,点头哈腰的对着其中一个门子道:“马七哥,是我!”

马七哥鼻孔朝天,斜眼道:“是瘦猴呵,可是刘本来找许三管家了?”

瘦猴哈腰道:“七哥真乃神人,一猜就准,请问七哥许管家可在府上?“

马七哥用食指捅了一下鼻孔,道:“这可就不凑巧了。不过呢,这刘爷可是架子真大,躺在马车里真当自个是大爷了呵!”

瘦猴忙道:“七哥,这您可就错怪刘哥了,他昨个被人打了,在医馆躺了足足一夜,这才捡回了一条命,现在连坐起来都难!”

“呦呵,这是谁特么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不但马七哥惊讶,其他三个门子也很是稀奇,其中一个道:“这刘本是怎么混的,顶着许三管家的名号,居然还被人打了,这不是丢了许三管家的名头么?”

另外一个反驳道:“这可说不准,世上多的是愣头青。俗话说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喝水还有塞牙缝的时候呢,场子丢了再找回来就是了!”

“什么场子丢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从宅内蹦出来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手里比划着一根鞭子。这少女虽说穿着一身男儿装,可这打扮谁任谁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明眸皓齿的俏姑娘。

“十三娘子,阿郎来信再三交代,您可不能出门惹祸,过些时候就派魏和来接您去洛阳呢!”

一名四五十岁衣着华贵的人连忙赶了过来,拦住门口。

“见过十三娘子,见过齐二管家!”四位门子连忙躬身行礼。

“爹爹交代过吗?我怎么不知道,二管家,要不你再去问问爹爹,是不是不让我出门?”

被困在家里有几天了,少女早已不耐烦了,打定主意要去溜溜马、透透气。

“哎呦我的小祖宗,阿郎在洛阳,这让老奴去哪问?反正阿郎来信交代,您就是不能出门。”

“二管家,都被人打上门来了,你也不管管?”

“十三娘子说笑了,放眼长安城,谁敢惹咱们?”

“这不是告状的来了么~”少女指着马七道:“说,怎么回事?”

瘦猴不知轻重,隔着大门叫道:“是刘哥被人打了!”

瞌睡来了枕头,少女大喜,连忙叫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的人,红菱,牵我的大红来!”

“马来了!”两匹马从偌大的后院奔来,马上的人喊道:“让开~让开~撞着了我可不管。”

“快拦住马!”齐二管家大叫。数名汉子闪身而出,却迟了些。

只见少女跃了起来,雪白小手一按枣红大马的脖颈处,一个翻身已然坐上了马背,端的是干脆利落。

“驾~”少女一拉缰绳,枣红马一个立顿,长嘶一声前脚高高跃起。齐二管家和四个门子连忙闪到一旁,少女趁机纵马出了大门。

“快快拦着十三娘子!”齐二管家大喊大叫。而少女对着瘦猴道:“谁打的人?人在哪里?”

瘦猴知道机不可失,快速答道:“西市胡风酒肆,打人者张三!”

少女道:“胡风酒肆?张三?红菱,打架去!”少女纵马而去,同样男装打扮成书童的丫鬟红菱骑黑马紧跟其后。

齐二管家气急败坏的道:“古三,赶紧带人去追,务必保证十三娘子的安全,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拿你试问!”

几骑出了府门,往西市而去。

齐二管家指着瘦猴,道:“将这混账玩意拿下,打个三十板子,你们四人,每人五个板子!”

胡风酒肆。张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昨天这一顿酒喝得实在是太爽了。

阿寿给张三打上一盆清水,说道:“来姐姐一早有事出去了,吩咐你今天好好在店里歇息,明日带你出去游玩。”

张三接过面巾,狠狠的搓了一把脸,问道:“雷大哥和两位哥哥呢?”

“他们也走了,说过几日再来找你喝酒。只有癞痢头还在后院酣睡。”

张三郁闷:“怎么都走了,也不说一声,我也去啊!”

洗漱完毕,张三来到后院厢房见癞痢头鼾声如雷,只得闷闷不乐的自个吃着早饭。

“哐当”一声巨响,酒肆大门被踹开,随机一声娇喝:“谁是张三,给我滚出来!”

好家伙,有人闹事。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正想着做些什么打发无趣的张三闻声大喜,立即站了起来。只见紧闭的酒肆大门已被踹开,张三大踏步的蹿出大门,大怒:“谁找我!”

枣红马上的少女一见是个面目枯黄,瘦骨嶙峋的小子,不由得嘀咕道:“就这小身板,能打人?”

张三最恼恨的就是被人瞧不起,不由得怒道:“你个小娘皮说些什么呢,找打不是!”

呦呵,口气还挺冲,少女道:“可是你打了我的人?”

你的人?张三想起来到长安城也只打了刘本一人,不由得上下大量了马上少女一番,揶揄道:“可是打了你的相好?话说你个小娘皮长得是有几分姿色,就是眼光不好,怎么找的相好?笑死我了!”

马上少女柳眉倒竖,怒道:“你才是眼瞎了,我撕烂你个丑八怪的嘴!”

少女抡起手中鞭子,没头没脑的就朝张三抽去。

张三连避几下,也是大怒:“好你小娘皮,居然敢骂我是丑八怪,谁不知道三爷我玉树临风,在西域那是首屈一指的美男子。”

“我呸~真是丑人多作怪!”少女作呕的道:“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

一言不合,那便手底下见真章。

张三和马上少女散发着各自的怒气打斗起来,马上少女的一手鞭子似是得到名家真传,又下过一番功夫,几招之后,已经引得围观人群阵阵喝彩。

而张三身手自然不低,在西域的刀光剑影中长大,对常年在阵战中搏杀的人来说,打斗的经验可谓丰富之极。

“大唐的女子不是都在家绣花生孩子的么,怎么小娘皮却喜欢舞刀弄枪的,莫不成你是个胡女。也是,要不怎么会找那么个丑汉当相好的。”

一交手,张三便游刃有余的对付起了马上少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此逗个乐,于是嘴里不干不净的开始胡咧咧起来。

少女气急败坏,长到十四岁从未遇到这种事情,也未遇到如此可恶之人。

一身功夫不算弱的少女加上身世不凡,人也长得刁蛮可爱,打得过的人无话可说,打不过的人也会礼让三分,不敢有丝毫得罪之处。

此刻遇到这个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过,还满嘴胡言的丑八怪少年,少女气得鼻孔生烟,恨不得立即将张三踩死于马下。

“十三娘子,我来助你!”

丫鬟红菱见自家小主已经落入下风,不顾十三娘子以往的风格,跃下马背拔出宝剑踏步上前,朝张三后背便刺。

张三将少女气得满面通红咬牙切齿,甩起的鞭子已然不成章法,不由得得意洋洋哈哈大笑。

岂料乐极生悲。

“小心”阿寿惊叫道。张三一听不好,连忙一个闪身滴溜溜的转过身子,手一拍拍在了红菱持剑的手上。

红菱手上一疼,使得宝剑脱手掉落,随即一脚踢向张三的腰部。张三向左半步避开,接着一个转身又躲开了马上少女的鞭子,伸手向后一把抓出。

“啊!”红菱只觉得一阵疼痛传来,不由得叫出声来。

张三入手处感觉不对,下意识的又抓了抓,嗯,这是什么玩意?心下一迟钝,随后手臂上一阵刺痛传来,转头一看,手臂被人咬住,而自己的手却抓在了不该抓的地方。

张三的擒拿手法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红菱惊叫着又挣脱不开,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位少女又如何挂得住脸面,羞愤之下一口咬住了张三的手臂不放。

“啊!”张三惨叫一声,举起手刀就要砍向红菱的后颈,可看到少女飘落的长发散乱,俏脸通红双目流泪,不由得心下一颤,不但放下了手刀还松开了手,叫道:“松口!”

陷入窘境的张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手足无措,被马上少女趁机抽了几鞭子都顾不上反手,只得喊道:“住手啊,松口呐!”

突如其来的变化,先是让围观的吃瓜群众愕然,随后爆发出一片起哄声:“小兄弟果然是我辈中人,这手法真是娴熟无比,我是自愧不如。”

“本公子流连花丛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将龙爪手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佩服佩服!”

也有人认出了张三,叫道:“这不就是昨日将那刘本打得差点毙命的少年么?”

“就是他,好家伙,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这两个娘子来历不凡,恐怕这回要踢在铁板上了!”

也有人打抱不平:“斯文扫地,真是禽兽不如,当众如此侮人清白,真是罪大恶极。当即刻扭送官府,非徒他个十几年不可。”

红菱总算松开了口,伸手一抹满是鲜红,连忙朝地上吐了几口,满嘴的腥味不由得狂吐了起来,吐着吐着又哭出声来。

张三的手臂布下两排深深的牙印,身上几道鞭伤更是火辣辣的疼痛,见红菱蹲地拂面痛哭长发披散凌乱,可伶少年何曾遇到这种情况,一下子不知如何处理。

马上少女见红菱受到如此侮辱,再次勃然大怒,举鞭朝张三抽去。张三不及堤防,当头一鞭痛彻骨髓,一道血流从脸上滚落,被抽开了头皮。

“还来~”张三劈手抓住马上少女再次抽来的鞭子用力一扯,少女只觉得一股怪力袭来,不由自主的向马下倒去。

“啊~”惊叫声中,少女发现没掉在地上,被这个丑八怪夹在腰里,而这丑八怪的手正抓住自己腰间的软肉,不由得吓得大叫:“放开我,你个混蛋!”

张三气道:“再胡说八道,我可就要打你了!”

“你个王八蛋,丑八怪,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啪”张三恼怒的伸手拍了一巴掌,感觉手感还不错,又接连拍了几下。

传来的疼痛让少女一下子失了神,随即一声“哇~”的也哭了起来。

“闪开~闪开~”四五骑奔来,吃瓜群众连忙四散开去,古三一马当先冲了过来,听到十三娘子的哭叫声,惊吓之下肝胆俱裂。

人群散开,古三只见李依依在一个身上血迹斑斑的瘦弱少年手中,而少年的手掌还放在不该放的地方

古三惊怒交加,抽刀指向张三,怒吼道:“大胆贼子,快放开十三娘子。”

“这回踢到铁板上了,这少年完了!”

天子脚下,巍巍皇城。

吃瓜群众中自然不乏有眼力的人,看出了古三几人来历不凡,显然是上层权贵府上的家将家丁,于是纷纷退后数丈,免得遭受池鱼之殃,却又无一人退去,无它,人的秉性和面子问题。

此刻的张三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想对着两个啼啼哭哭的少女。莫名其妙的惹了一身骚,挨了狠狠一口又遭受几鞭,张三的火气蹭蹭蹭的直往上冒。

天不怕地不怕的张三觉得不发泄一下,就要爆了!

毫无怜香惜玉的张三将手中少女丢在地上,脚尖一挑,长剑在手,翻身上了枣红大马剑指古三,喝道:“特么的没完没了了,过来让三爷揍上一顿消消气~”

吃瓜群众轰然一声炸了:这特么的是个什么样的怪胎?

古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天子脚下还有如此猖狂的人?可这一切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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