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怡清年轻时也是个美人，但舒沉婉跟她只有两分像，其余的相貌完全随了父亲那边。所以才会和同样长得像父亲的程若晴，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您叫我小舒就可以。”舒沉婉见舒仲谦看向姜慎，连忙向他介绍：“他叫姜慎，是我的丈夫。”
姜慎连忙问了句舒老先生好。
舒仲谦点点头，夸了一句：“小伙子很精神，小舒眼光不错。”
“谢谢老先生夸奖。”姜慎颔首，不卑不亢也不倨傲。
这让舒仲谦更加满意。
沉婉挑人的目光还不错，和怡清当年的眼光一样好。可惜怡清做事太过偏激不择手段，才会毁了自己一生。
小舒的脾性应该和怡清是不一样的吧？毕竟看得出来，小舒身边有个爱她的丈夫，她应该过得还不错，不至于跟当年的怡清一般偏激。
舒沉婉关切地问：“舒老先生，您饿不饿？我先带您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舒仲谦听着舒沉婉语气里的疏离，心里有些失落。但也难怪，毕竟在知道怡清怀孕之后，他就直接和舒怡清断绝了父女关系，之后的几十年里愣是没有再见过一面，大有老死不想往来的意味。
从未见过面的外孙女和他不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带了干粮，已经在车上吃过，不饿。”舒仲谦说：“先带我去看看怡清吧。”
舒沉婉和姜慎在前面引路。
不一会，就把舒仲谦带到了舒怡清的病房里。
舒怡清的身上插满管子，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舒仲谦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怡清，你当初不听我劝告，把一辈子都过这样糟糕。现在都一大把年纪还要矫情造作，又是何苦。”
舒沉婉拉过椅子放在病房旁，让外公坐下。
舒仲谦坐下，又对舒怡清说了几句话，都是一些鼓励的话。
半个小时后，几个人才离开病房。
舒沉婉问：“舒老先生您有住的地方了吗？您是想住宾馆还是想住酒店？或者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家里住……”
舒钟谦无奈地打断舒沉婉的话，“小舒，如果可以，我想听你叫我一声外公。”
舒沉婉一愣，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喊一声“外公”很容易，但现在他们没有感情基础，就算强行喊这一声，也毫无意义。
舒仲谦见舒沉婉不愿回应，突然看向姜慎，问道：“我可以和小舒单独说几句话吗？”
姜慎点头，抱了抱舒沉婉的肩膀，“我在停车场等你。你们谈完就打电话给我。”
舒仲谦和舒沉婉走到医院后面的绿化地，找了张长椅子坐下。
舒沉婉仍有些局促不安。
由于偶尔听四表姨提起舒仲谦，都是他不待见舒怡清的话。所以她从小大到对这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外公并不是十分有好感。此时见了面，却发现他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毕竟，除了这个血缘上的称呼，舒仲谦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他们的关系可能连小庚的奶奶都比不上。可是舒仲谦很显然想听她喊一声外公的。
这声外公，原谅她喊不出声。
舒仲谦似乎也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低低沉沉地叹了口气，问道：“你的母亲，是不是从来不愿提起我？”
舒沉婉这才说：“我听四表姨说过，是你不肯认妈妈。她试过回家，但是都被你赶出了家门。”
“你不懂。”舒仲谦叹息着摇头，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放弃道：“也罢，现在最重要的是，怡清能平安度过危险期吧。”
舒沉婉更加迷惑。为什么她看到的外公，和四表姨口中的野蛮外公，相差这么远？
从四表姨的描述里，她以为外公是个脾气暴躁不可理喻死要面子的老人。而且舒妈妈从来没有否认过四表姨的描述，所以舒沉婉潜意识里，也以为外公至少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因为女儿未婚先孕丢了舒家的脸，所以才把她扫地出门，甚至几十年都不肯原谅。
但是现在看来，外公却是个性格温和，而且谈吐之间有种文雅的气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个为了面子而把亲生女儿赶出家门的野蛮人？
可是，妈妈被赶出家门却是事实。她想到这里就冲口而出，“舒老先生，当年你把我妈妈赶出家门，是不是因为面子问题？”
舒仲谦一愣，继续无奈地笑：“怡清是这么跟你说的？”
舒沉婉说：“倒不是妈妈亲口说的，不过四表姨大概说过这样的话，妈妈没有否认。”
舒仲谦眼底顿时有几分失望，“我以为，怡清做了母亲后，她的性子多少会有些改变。没想到，仍然那般自我。”
沉默了一下，他又叹气，“我这一趟，只怕要白来。”
舒沉婉不解：“舒老先生，不管心里有多大的怨气，但她毕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忍心看着她……”
说到这里她想到妈妈对待自己的冷漠态度，有些埋怨。果然冷情冷肺都是遗传的，他们对于亲人的生死丝毫没有动容之心，难怪能当亲父女。
舒仲谦苦笑道：“有一件事，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但怡清现在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我怕说出真相时情绪会有所偏颇。等她平安度过危险期，我再跟你说吧。”
舒沉婉点点头，“那就先等妈妈度过危险期。”
现在，在她的眼里，再也没有比妈妈能平安无事更重要了。所以舒仲谦说的什么真相，她根本没有兴趣去知道。
舒仲谦认为自己的女儿是个祸害，祸害遗千年，所以从未担心过她真的会就此撒手离世。
但没想到，舒怡清连三天都没能熬住，在他赶到医院的当天晚上，就停止了呼吸。
舒仲谦一直小心隐藏的担忧和悲伤终于释放出来，浑浊的眼睛流出两行泪水。
在母亲的丧礼上，舒沉婉看见外公悲伤到近乎崩溃。
只见他满脸的皱纹，由于整夜整夜不眠而显得疲倦不堪。在看到舒怡清火化掉的骨灰被抱出来时，眼底涌起不可遏制的悲痛。
最终，他跌倒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嘴巴张大却发不出声音来。他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终于喊出那几个字：“怡清，我原谅你了。”
原谅你的不懂事，原谅你对家里人做过的所有伤害。
可是，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呢？他们能原谅吗？
他们比你更早一步离开了人世，他们的苦，找谁倾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