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人的新兵,到倪叶叶一行人到驿站那一日只剩下一百二十人,那六十号人会凭空消失吗?杨翱生活在军营中,那些人如何消失他也多少知道一点。
他们从帝都出发,一路风雨兼程,总有人失踪。窦寒这个将军对于这种事情看得很淡,对于失踪的人莫说是关心寻找,甚至连他们姓甚名谁都不曾关心过。
人失踪的多了,时间久了……军营中关于那些失踪人的传言也纷纷四起,有人说他们是和大军走散了,被遗弃在路上死了,或者被好心人捡走,逃脱了上战场的命运;也有人说这窦寒看上去刚直不阿,其实早就收了那些人家里的银子,暗中安排他们逃跑……
不然以窦寒一个一军统帅,他难道不需要为那些失踪的人负责吗?这样的传言伴随着窦寒冷淡的态度,愈演愈烈,甚至有士兵私下里猜测着要给窦寒送多少银钱,才能让他放自己走。
无论那些士兵如何猜测,失踪的士兵人数一直在增加。有时杨翱白日里还与那个士兵一同练武,次日那人就不见了踪影。他试图去寻找,可是一直无果。
随着失踪士兵人数增多,军营里多了一种新的传闻——只要你肯花钱,就能从逃走的人手中买走一份逃跑路线,让自己安全逃脱这上战场的命运。
多少人动了心,杨翱就连夜晚休息都能听到他们兴奋地讨论如何逃跑,拜托了上战场的命运要做一些什么事。他们要花大把的银子,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饭菜,找最漂亮的姑娘伺候着自己,纵情享乐过完下半辈子……
有时候杨翱听得心动了,也会跟着附和上两句。若说他完全没有动过离开这里回家的心思,也不切实际。窦寒的训练太过严苛,为人又是冷面无私,简直除了一刀杀了他以外,没有什么是窦寒做不出来的。
杨翱每一次想要离开的时候,又诡异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撑一撑。他想着撑一撑,等到真的忍不下去了再跑也不迟。就这么撑着到了叶孤城。
距离边境只有一城之遥,黄沙开始在空中终日盘旋不散,落日遥远的好似在天边。
“我听过……”杨翱舌头僵直,说话还有些含糊不清,他道:“军营里都传着他们逃跑成功了,躲开当兵的命运,在家吃香的喝辣的……”
“真是愚蠢。”倪叶叶冷冷嗤笑,她斜睨着窦寒,手腕还在微微发麻,她道:“你不妨听听窦将军如何说?”
君凛目光也落到了窦寒身上,窦寒一时间承受了三道目光,他神色不变,眸中的神色和手中长剑一般泛着寒光。他道:“时至今日,逃跑新兵七十九人,死于我剑下六十九人,无名无姓之人为数五十。”
窦寒手中的长剑,分明那一日劈了多次都没有伤到云诺,看上去无能又废物,谁知它其实已经饮过那么多人的鲜血……杨翱怔怔看着窦寒手中的剑,剑刃寒光凛冽,不曾沾染半分血污。
“我剑下亡魂可不止这些无能之辈。”窦寒看出了杨翱心中所想,冷哼一声,要不是倪叶叶开口他都懒得解释。这人既然能跟着倪叶叶来到这儿,定然是有了逃跑的心思……
窦寒心思一动,手中寒剑光芒四射,倪叶叶冷声道:“你这是要我看着你如何杀了我的兄长?”她袖子微微摆动,君凛便出声道:“杨翱,你杀不得。”
“为何?”窦寒反问道,君凛眸子微冷,他心中自然是希望杨翱被窦寒斩在剑下,可是倪叶叶都开口说他是她的兄长……
“他既不是逃兵,你又有何理由斩杀他?难道你是要杀人灭口吗?”倪叶叶自然地说了下半句话,她道:“手上沾染了这么多世家公子的鲜血,他们的亲人知道你放了诱饵,引诱他们中计,不知又会作何想法?”
区区流言能在军营中愈演愈烈,窦寒这个将军可谓是功不可没。
杨翱听着两个人谈话,不可置信地看着窦寒,又惊又怒道:“你一个将军,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们都是你的士兵,你这般……”
“意念不坚定,心思不纯者,上了战场也只会拖累他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不过是趁早出去这些隐患罢了。”
“你扯淡!”杨翱跳起来指着窦寒怒骂道:“为人将军,不教导士兵们如何忠君爱国,反而诱导他们当逃兵!你做人都有问题,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窦寒闻言神色不变,转眸看了一眼倪叶叶,他道:“你看到了,我可以……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