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倪叶叶所说,翌日一大早就有生意上门。彼时北堂迟遇正坐在门口扎纸扎,刚调好的浆糊还冒着热气,他手里拿着几张白纸,思考着扎一个什么样的纸扎,就听到马蹄声四起。
铁蹄踏在青石板上,声音清脆。北堂迟遇身前落下了一片阴影,他抬眸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红衣铠甲的女子坐在高头马上。那女子手持长鞭,斜眼打量了北堂迟遇片刻,开口问道:“你就是这寿衣坊的老板?”
北堂迟遇搓了搓手,眼前女子身上的铠甲是极为出名的明光甲,上面有着被利刃划出的痕迹,她身上带着些许血腥味儿,很淡,若不是早晨露重,几乎难以察觉。
还真是一笔大生意!北堂迟遇放下手中的东西,道:“正是老汉,不知大人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明白,我是来找你做寿衣便可。”那女子单身下马,她发髻高旋,凤尾银簪在阳光下泛起凌厉的寒光,鹅蛋脸,流星眉,瑞凤眼,一颦一动之间尽显霸气。
女子大跨步而来,北堂迟遇起身,似是被她一身霸气震到,身子紧贴着门板,呆呆看着女子走入屋内四处打量。
“这边这个,这里,还有那个,我统统都要了。”说完她眉头一蹙,转身看向一旁案桌之上的成品寿衣,搭眼扫过,面上不愉很深,质问道:“怎么都是男子寿衣?”
大生意啊大生意!北堂迟遇双眸放光,这有人故去,他一时间不能表现的太过喜悦,便轻咳一声,敛住笑意,回话道:“大人,小店做的是小本生意。辰国女子身份尊贵,若无人前来定制,小的是万万不敢做女子寿衣的。”
这辰国女子为尊,他一届布衣老汉,若是没有官府给的牌照,按照辰国律法,是要判刑的。而这种经商牌照,需得家中主事女子出面才可以。然而辰国女子凶悍,北堂迟遇怎会愿意惹下这种风流债?
先前那阿药来时身份不明,他便跟着提心吊胆了几日,把自己早年风流债扒了一个遍,庆幸发现它年轻时喜欢温柔多情的女子,对于辰国女子向来敬而远之,少之招惹,也算是人生幸事。
北堂迟遇一番话也算在理,那女子便不再纠缠此事,而是问道:“这店中寿衣可都是你做的?”
“正是老汉。”
“若我要你现在做一女子寿衣,你最快能几日完工?”
北堂迟遇思索片刻,答道:“敢问大人,那女子寿衣要何布料?又要何种样式绣纹?”
“自然是要最好的布料,至于绣纹……行军之人不在乎繁文缛节,你做的越快越好。”女子绕了一圈也没发现这小店有什么可以坐的地方,遂作罢。在这边陲小城中,有一家做工尚可的寿衣坊实属不易,她又何必奢求太多?
“老汉不才,小店中尚有几匹绣好花纹的布料,都是上上之选,不如拿来给大人过过目?大人若是觉得能入眼,老汉立刻便做,明日便能做好寿衣。”北堂迟遇试着不让自己表情太过谄媚,那女子还是皱眉移开了目光,道:“也可。”
“好嘞。”北堂迟遇面色一喜,扬声道:“阿药。快把我绣好的布匹拿来。有客人上门了。”不是他非要麻烦这位祖宗,只因那绣好花纹的布匹被他收在屋子暗格之中,昨日倪叶叶一番敲打,他也不敢随意造次。如今难得生意上门,他不知那倪叶叶是否起身,只能喊一嗓子,给他们提个醒,以便他自己去拿。
北堂迟遇喊了两嗓子,均未有人回答他,他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女子面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举步朝后院走去。
“咳咳咳。”后面传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声音撕裂,须臾便有一只素手推开了小门,纤弱的身形走了出来。
倪叶叶长发挽了一半,面色苍白,疲惫的眸子下一片青黑,嘴唇也是苍白,紧抿在一起。她双手抱着三条布匹,注意到那女子打量神色,连忙将脸藏在布匹后面,轻声道:“爷爷,布匹拿来了。”
“好孩子。”北堂迟遇走过去想要接过布匹,奈何这小店位置极为狭小,一边是柜台,一边是高高摞起的纸扎,小小通道只能由一个人通过。
那女子见了倪叶叶,身形一转,挡住了北堂迟遇的去路,这让他过不去也看不到那女子是何种脸色。
“你叫阿药?”那女子越是想打量倪叶叶一番,倪叶叶越是躲开她的目光,她身形瘦弱,借着布匹一挡,整个人都藏在布匹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