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滚,让他滚!”村民们一起喊。
孙长义说:“颜大路,你在隆礼村这么多年,如果你说你不去告状,我还可以放过你。”
颜大路怒目圆睁:“呸,孙长义你个老王八,有种就把老子弄死,只要不弄死老子,老子一定去告状。”
孙长义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大虎走到颜大路面前噼里啪啦地连着扇了颜大路十七八个嘴巴,只打得颜大路鼻口蹿血,两颊高高肿起才罢休。
孙长义再问:“你还去告吗?”
颜大路口齿不清,血液混着唾液从嘴角一滴滴流出来:“有种你就打死老子。”
不等孙长义命令,大虎又挥拳朝颜大路的胸腹猛击。颜大路被打得狗一样蜷缩在地上,夜里喝的酒吃的菜,混着胆汁胃液都呕了出来。
颜老太一直被人按着,在角落里呜呜地哭泣,此时看儿子快被打死,忽然冲过来趴在颜大路身上,哀号道:“大路啊,你就答应他们,咱不去告了。”
颜大路奄奄一息,但眼神冷硬,没有一丝求饶的意思。
孙长义冷哼一声:“颜大路,你嘴硬可以,不过你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老娘也跟着你挨打吗?”
大虎犹豫了一下,扯着脖领子把颜老太拎起来,伸手欲打。
颜大路看着白发苍苍的老娘,在灯光下映照出惊恐的表情,顿时崩溃,号啕道:“别打我妈,我不告了,我不告了。”
大虎便放下颜老太。
孙长义这才放心道:“这可是你说的,在这张纸上按个手印,明天太阳升起前滚出隆礼村。”说罢,郭大宝拿一张纸和印泥向他走来,颜大路认识的字不多,恍惚间看到那张纸上写着:“我为一己私利想要讹诈乐源矿业,现在认罪——”他不认识那个“讹”字,但知道“讹诈”连起来不会是什么好词,还未等看到下面内容,就被郭大宝拉着手在那些字的结束处按了个手印。随后那张纸交到孙长义的手里,孙长义仔细看了一遍,折叠好揣进兜里,一挥手,村民们呼啦啦散去,各自消失在暗夜里。
颜大路在院子里躺了很久,才有力气爬起来。
颜老太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不断号着说:“造孽啊造孽。”凄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好远。
颜大路终于爬起来,搀着颜老太,把她扶回屋,又打盆凉水洗净脸上身上的脏物。天快亮了,东方的天际露出鱼鳞状的白云。行李已经收拾好,颜大路锁好门窗拉着颜老太走出院子,又走出村子,一步一挪地走到岗上,他站定,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从小到大,生活了半辈子的村庄,氤氲的雾气像层纱一样笼在上面,不知谁家早起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他眯着眼睛找了半天,才在树木掩映中找到自己的房子,这么多年来,尚是首次以这样的角度去看自家房屋。看着看着颜大路鼻子发酸,眼中流出两行泪来,他擦干脸上泪水,转身默默离去,所谓故土难离,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想要离开呢,而这一离开,此生也许就再也不会回来,嗨,还回来干什么,故土虽是故土,却也是伤他最深的故土。泪水擦了又来,他擤了擤鼻涕,长出一口气,攥着母亲的手往前走,不料刚走出十几步,整个大地都摇动起来,接着是轰隆隆的巨响,两个人被震得跌倒在地,头晕目眩,等他重新站起来,回头去看,整个村庄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腾起的尘土。
地真的塌了。